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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委员长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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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Fifteen 委员长驾到
『你站得再低,都像君临天下。』
只见一只飞鸟从高空垂直落下去,姿态了无生机。一看便知道,是被射杀当场死了。
「狱寺君?!」纲吉的声音充满了易懂的恐惧。
「该死,那个高度不应该引起反应啊……」
狱寺眉头紧锁,一脸迷惑。本来不到万不得已,狱寺就不愿意让纲吉到下方去拿浮标。因为这山里装了高射武器,会自动射击空中一定高度范围内有生命反应的物体。
之前一次奥斯卡为狱寺一个人打开通道,他压根没想到会有热武器障碍,突然之间听到枪声,一瞬间果断撒手跳下去,虽然逃命成功,却任务失败了——于是我们聪明绝顶的狱寺大少爷仔细制定了新的通关方案,才重新和纲吉一起回来重开任务。可是狱寺不解的是,那只死鸟的中弹地点远比印象中的危险限制位置要高,而自己应该没有记错才是。
还来不及细细思索,狱寺瞳孔一紧——身兼高科技军用电脑的眼镜上清晰显现出又一个有填充子弹热反应的点——具体来说就是枪口或炮筒,而目标无疑是空中如今唯一的两只活物——狱寺和纲吉!
狱寺勾住纲吉向前猛地一荡,随后响彻天际的是来迟的枪鸣。
「唔……操,难道是那些垃圾追来了!」
狱寺这才意识到,若不是偶然有飞鸟恰巧不幸经过弹轨成了替死鬼,这会儿死的就是自己或者纲吉了。本以为前日料理掉帕格家族的小组应该能消停两天,却好死不死吊在半空这时候被仇家找上门来,还带着纲吉这大拖油瓶,这下被动了。
下意识地抱紧了狱寺,纲吉还没从枪声的实感里回过神来,一时找不回声音,只愣愣地抬头看向狱寺。灰绿宝石般的眼中凶光毕现,神色之狠戾残酷比之记忆中两人初次见面时,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这次狱寺的杀意并不是冲着自己,纲吉却看得很害怕。这不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表情和目光。太冷厉也太孤僻。
狱寺决定速战速决,看清了偷袭者的位置后,掏出怀中随身的小手枪对着端枪蹲在浓密树冠里的迷彩服男人就是一发,「见鬼去吧!」
同时翻身上了滑轨,空出抓着滑钩的手,火速上膛准备再给他一枪,却大惊失色地愣住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中乍然划出一道华丽的圆光,狱寺射出的子弹撞上致密的金属而被弹飞。
纲吉更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定睛看去,偷袭者竟然已经坠下树去,而窜上树来用冷兵器秒杀了持枪者(和狱寺君的子弹……)的男人正稳稳站在树枝上。
半侧着身,手里握着两支造型简单毫无装饰的浮云拐,黑短发稍碎却妥帖。一身白衫黑裤的日式学生校服,排扣黑外套披在肩上,似乎还别着个违和感超标的红袖标,上边明黄的布绣大字以纲吉好到人神共愤的眼神看去,似乎是……「风纪」。总觉得这袖标……和记忆里的什么危险讯息有某些联系,却一时没有忆及。
那人一副典型东方人的清俊相貌,清瘦的身形乍看去实在有些单薄,气场却有种不能逼视的强大压迫感,反差之下倒使这男子产生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魅力。他的年纪并不明显,说不上是少年还是青年,看身高和身材都太过纤细,身手和气质却是一个大男孩绝不该有的成熟。
看这情形,解决掉偷袭者的别无他人,而这黑发男子确实也不像友军——此时,他正吊着一双凛冽的凤眼望着空中的两人。
「你,新来的学生——」
哎?!在叫我们吗?!呃,不对,是「你」,不是「你们」,唉眼睛也似乎聚焦在狱寺君身上,好吧他是在叫狱寺君……呜呜,没我的事……咦话说回来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好危险这么说其实没我的事难道是个好现象……喂我到底在跑什么神!!
不过,声音好好听……像山泉似的,特清澈特明净。而且明明是平淡的语调音量,却因为那太过纯粹的音质,神奇地清楚传送到了两人耳中。
「敢在我的山里动用热武器,咬杀。」
……哈?!
「我的」?「咬杀」?「风纪」?
「风纪」!!!
看着那男人突然摆出攻击姿势,纲吉脸唰地白了,神啊这别是那传说中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学长吧!!!
「靠,你小子他妈是哪冒出来的,胡乱插手别人的事,还莫名其妙自说自话的,傲你妹啊!!」
狱寺瞅着那双傲慢到该死的凤眼,顿时火了。他狱寺隼人少爷是谁,竟然被当成软柿子上门挑衅!才不管他刚才有没有救命之恩,一应不鸟!
「哇哦?」云雀露出一丝讥讽又兴奋的笑意,「破坏我地方的规矩,不交保护费就惹事,嘴里不干不净。哼,弱小动物死亡前的的夜郎自大。做好被咬杀的觉悟吧。」
「你这混蛋!」狱寺双手一甩,八枚炸药向云雀周身笼去,全面封住了他移动的路线。纲吉闭上眼睛心说完了要出现烧焦的尸体了……
「怎么回事那家伙……!」
咦?狱寺君这么懊恼?难道说那个狱寺君,竟然会失手了?
张开眼睛的纲吉完全呆住。
云雀两臂携起的拐子尾部竟各弹出了一条金属细链,链子被舞成了两片炫目的圆面,链下仿佛还缀着钻饰状的利刃,也不知切断炸药的是链子还是钻饰?
总之云雀恭弥作为第一回合的完胜者,脸上自然仍旧挂着那野兽望着猎物般的不可一世——
「会引起森林火灾的东西还是免了吧。保命的把戏玩完了?那洗净脖子吧。」
云雀抬起手肘,架平拐子以拐尾对准两人,不知他触动了什么机括,拐子的尾部那金属链猛地伸长出来,以避无可避之势向着狱寺和纲吉直接刺来。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俩弄下来了。
认命的闭上眼,那种如云雀所言的「即将被咬杀的觉悟」,纲吉觉得自己竟然充分做好了……这种「完了即使是狱寺君一定也不是他对手」的笃定感毫无根据但强烈不已,要不是实际情况不允许纲吉已经已经抱头蹲下大喊「我错了饶命啊啊啊啊」——
但人生的发展,总是扑朔迷离。
云雀突然一扯收回了链子,开始自言自语,「……哦?」
纲吉猜测到他正用什么东西和别人通讯。
「……好吧。既然小婴儿你这么说了,暂且放过他们一次。毕竟没有破坏到我的树木。」睥睨了两人一眼,云雀笑得明明很清浅,却有种嚣张感,「正好我有些困了。今天就回去吧。」
来不及纠结云雀话里的小婴儿是何方神圣,纲吉早已被云雀的神情吸住了目光。云雀离去时的表情,亢奋嗜杀宛若终于有机杀掉强大敌手的豹。
不知为什么,纲吉从第一眼看云雀的时候,就有一种害怕之外的小小崇拜。那仿佛仰望偶像般的怦然,就像鱼儿仰望着那颗四季不变的星,难以错目,徒留艳羡。那就像帝王一样的从容和强大,可以保护好一切想要保护的人,淡定骄傲地叫嚣着「我的」东西。
一辈子也及不上的气度。难以企及。
最后蔑视了一眼两个人,云雀含着笑跳下树,拽拽地走掉了。
纲吉简直感动地内牛满面,直恨不得磕个头大喊「多谢神灵保佑~」,可是狱寺直气得跳脚,「喂你这混蛋!去哪,别逃啊!」
简直想跳下去追上去把云雀揍扁,可是狱寺君新丢下去的炸药甚至直接被云雀头也不回的削断,还被口气平淡地说了「既然是弱小动物就该学会珍惜逃命的机会」这样欠揍的话,狱寺君果然瞬间炸毛了——还是无可奈何的炸毛,类似于每次被山本笑着勾肩搭背那种……
说起来山本……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稍微……有些在意。我们——419的三个男孩子,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吧?
山本的话,一定会笑得异常温暖,嘛,当然啦阿纲~~
狱寺君的话,一定是别扭地扭过脸,鄙视地嘁着。
呵呵。
朋友。真是个温暖的字眼。
送走了(……)云雀,狱寺的情绪显然陷入了某种憋屈与愤怒的混合体,一直没好气地对纲吉怒目以向、恶语相加,纲吉当然只有默默讪笑的份儿——甚至狱寺放长两人腰上的绳子,强迫他下到低空树林附近去拿了两盏浮标。
狱寺虽然嘴里一直冷嘲热讽、嫌弃唾骂,可是纲吉还是发现他一直很小心地帮自己控制着角度位置和时间间隔,躲避着山中的障碍射击。即使好几次子弹都擦着身边飞过去,但有狱寺君就没问题。他的仔细,他的谨慎,都让人很安心。
紧抓住滑钩扶手,因为汗湿而有些打滑,纲吉不由得更加紧张。手臂也已经酸痛地快要不是自己的。
狱寺君几乎是半站在滑轨上,只剩了张开的五指撑着平衡,努力去够一盏漂在上方的浮标。纲吉抬起脸看得心惊肉跳。太阳就在两个人斜东方。纲吉整张面孔笼在了狱寺的阴影里,从这个角度看去的狱寺就像周身镶了一圈金灿灿明晃晃的阳光。有种他本身就是太阳的错觉。
伸长脖子盯着他成功拿到了灯,纲吉终于松了口气,「狱寺君~只差一个了!!」
狱寺猫着腰移回来两步,居高临下,开心得意地笑了个,「好吧,不得不说干得还不错……废柴。」
久违的称呼,从狱寺嘴里说出来时没有恶意,纲吉还是很窘迫。
但是狱寺君似乎……是在夸我?
纲吉咧开嘴笑了,眯起眼睛想阻止汗水流进去,而盛夏上午的强烈日光透过细小的视界照得他一阵眩晕。
狱寺腾身回来时掠起了一瞬间的暖风,失神间又一盏浮标被他挂上了纲吉的腰带。纲吉刚想告诉狱寺腰上东西太多了他怕就要保持不了平衡把浮标掉下去了,就感觉到有柔软指腹揩去了自己快流至眼角的汗滴。
金属戒指贴上皮肤的冰冷触感让纲吉又清醒又惬意。
狱寺十只手指上合起来足有不下五件饰品,每个指环都造型怪异新潮,属于普通青年绝不会涉足的革新复古风格。被山本问及时,狱寺还曾一脸唾弃地挖苦山本是只土包子不懂时尚,此时这些玩意儿竟硌得纲吉有些想笑。
这种对着狱寺会时不时涌现出的特殊熟悉感。
就像已经惺惺相惜了很多年的朋友手足,又像是并肩猖獗了很多辈子的孽缘。总之很难形容,亲得不可思议。却明知道,和狱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产生过什么交集遑论羁绊了。
恍惚间脑际闪电般飞过了一个形象。之前望着狱寺君时曾经出现过的似乎也有过相似的情形,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什么也未来得及看清,然而纲吉可以肯定那次飞逝的影像应该与这次是同一个人——虽然只是一瞬间,那形象似乎和狱寺重叠又分离,这次纲吉却觉得自己看得更加明晰了。
那是一个少年,玫瑰色的发,白皙皮肤,眉目模糊。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从那玫瑰色的眸子里倾泻着的,分明是宁静哀伤的凝望。全部投射向纲吉,热切温柔到疼痛的目光。
那是一种让人看了之后,心口一热就想将他抱紧的目光。
最让纲吉惊讶和不解的是,虽然始终如同隔着一层云雾般影影绰绰,有那么一霎,纲吉竟曾笃定地直觉,那玫瑰红发的美少年,竟是有着和狱寺几近一模一样的面孔!
摇摇头赶走关于红发少年的影像,纲吉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狱寺道了谢,心下只劝自己莫在胡思乱想。
再睁开眼抬起头时,纲吉却骤然变了神情。
狱寺的灰绿眸子,在烈日下呈现出一种翡翠似的纯粹,眼帘垂下。微微皱起的眉头和轻咬着的泛白唇瓣,削尖的下巴更沾着大颗汇聚起的汗水。剧烈起伏的胸口,颤抖着的喉结,无一不泄露着他的痛苦。
纲吉目光下行看向狱寺按在腰腹的手,大惊失色继而醒悟,「不好了狱寺君!你的伤!!」
T恤的黑色棉布料深染了鲜血。虽然色差并不强,但若稍加留意,一早就定能发现了。
纲吉恨自己的粗心和愚笨。狱寺君本身腰上就有伤,这自己并不是不知道,但是什么时候伤这么重的?狱寺君这家伙……也真能忍着一声不吭!
然而自己竟没注意好他,还要靠着他腰的力上上下下这么高的空中——沢田纲吉你这个废物你这个混蛋!纲吉急得想揪头发,眼泪都出来了,只想跳脚,可毫无办法。
「狱寺君这,这怎么会?……都是我的错,都不知道你腰上竟然这么重的伤,现在怎么办……」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珠光莹莹。
「笨蛋,哭什么,真不像个男人……我没说就表示没事嘛,这种小伤很随意的啦……看,一点也不痛的,哈哈。」
狱寺还在嘴硬,声音却都颤起来了。不习惯笑的这个人竟然妄图假笑,却笑得比哭都难看。
笨蛋。哭什么。
本少爷当然不好意思说了。那杂碎开枪的时候,一瞬间,想的是不想让人替自己死。其实,跟是不是你无关。没想到凭我的身手还竟然让子弹蹭过去了,丢人。说不痛自然是骗人,然而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认输。
那不符合我狱寺隼人的风格。
「狱寺君你才是!你是笨蛋吗!这种时候还逞什么能!!」
纲吉看着他的脸,突然火气就窜上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吼了出来。
狱寺错愕之余神经有点断线,只愣了愣,竟没发飙。
似乎之前也有过吧,这种特别的地方。沢田纲吉这家伙。
虽然很看不惯,很鄙视,这家伙这种赶鸭上架才肯卖力的地方:一遇见棘手的事就习惯于当缩头乌龟,但确实是每次到了事态难以解决时他又会变得很果断,很有担当。
该怎么说,懦弱是被误解的善良么?
狱寺恍惚中想这结论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