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禽兽（又名：我在江湖）》蜀客

6、飞刀再现

　　醉仙楼的师傅们厨艺确实不差，菜名都很吉祥文雅，菜色刀工都很好，豆腐雕成两朵莲花，整条的鱼，还有只活似奔跑的整兔等等，我们三个也没耽搁，拾起筷子开吃，因为接下来还要尽快赶路，若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前面的麻林镇，就只有露宿野外了。

　　百里突然叫：“小秦？”

　　我边吃边想着事情，闻言抬眼看他。

　　百里用筷子夹起一块鱼，曼声说：“莲莲有鱼，双莲能雕得如此神似，刀功还算过得去，鱼也是正宗的越江鱼，肉质原本最细嫩，然而此地离越江远隔千里，往来搬运，又经冰库冷藏数日，火候再好，也早已失了鲜味，惜载。”

　　我听得愣了下，叹气：“大哥，吃个饭你发什么议论呢。”

　　百里说：“你不觉得这话很耳熟？”

　　楚声说：“他在学你。”

　　我顿时明白过来。

　　作为五好，从小不能有挑食这种习惯，连面前这些菜的原材料都未必能全分辨出来，对于一个曾经连麦苗和蒜苗都弄错的人，能对美食有多少品位？举个例子，你拿肉煮两分钟与煮十分钟，在我吃来都差不多，而这位禽兽兄明显不是一个段位，吃顿饭都能发表篇演讲。

　　百里说：“我记得你小子非越江鱼不吃，还必须要新鲜活鱼。”

　　我看着旁边鱼骨咳嗽了声，说：“口味这东西是会变的。”

　　楚声说：“牛嚼牡丹。”

　　不得不承认这形容还算合适，我苦笑，抬起筷子一指：“别总针对我，你们感兴趣的人来了。”

　　楼梯口出现一道瘦削身影，面目俊秀而阴郁，赫然是先前街上挨打那位瞎子青年，只不过此时他并非一个人，旁边还多了名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看装束也是有些身家的，但地位应该不会太高，他边走边与瞎子青年说话，态度颇为恭敬，最后两人由伙计引着进了个雅间。

　　百里若有所思，半晌转回脸说：“醉仙楼本就有名，外地来客都不会错过，巧遇也不算奇怪。”

　　我说：“他的身份，才真奇怪了。”

　　楚声说：“世上奇怪之人多，莫管闲事，吃了赶路。”

　　我跟百里都赞同，继续吃饭，哪知不多时就听得楼板一阵急响，跟着林雪衣的那个丫头跑上来，见我们如见救星，跑过来叫：“不好了！百里公子，我们姑娘又被那些人带走了！”

　　我与百里都一惊。

　　我搁了筷子说：“救人要紧。”

　　百里问：“可知那些人的底细？”

　　丫头神色焦急：“我打听过了，那是季府的大公子，季府老爷死得早，没人管教，他就胡作非为起来，听说他姐姐是县令的填房。”

　　百里说：“恐怕官府会插手，小秦跟我走一趟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说：“走吧。”

　　事情紧急，我们也顾不得继续吃饭了，叫过小二匆匆付了帐，就跟着丫头出了醉仙楼，百里说：“我跟小秦去就够了，老楚叫我们的车过来等吧，免得误了起程。”

　　.

　　那丫头领着我们匆匆赶往季府，刚转过几条街，忽然有许多带刀衙役跑来将我们围住，一个身穿官服的人站在对面，四十来岁，生得倒是相貌端正，看不出多少奸猾之气，先前被我打的季大公子也站在旁边，被捏断的那只手已上了药，用扳子固定着，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家丁，我见状就松了口气，此人看来是急着要找我报仇，林雪衣应该暂时无事。

　　百里说：“大哥，上吧。”

　　我说：“难得当一回你大哥，不上也要上了。”

　　对面那季大公子早就叫起来：“是他们！就是那小子伤了我，姐夫！”

　　那官果然厉声叫：“大胆狂徒，竟敢伤人，给本县拿下！”

　　“慢着，”我抬手制止衙役，笑着说，“连我的来历都不知道，就动手拿人，大人这官当得也太不谨慎了。”

　　那官倒还不算糊涂，被我说得愣了下，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开始沉吟起来，目光惊疑不定。

　　季大公子兀自叫：“有眼无珠的东西，你们知道面前这是谁？本城县令大人，我姐夫！还不快快下跪认罪！”

　　我说：“能叫来这么多官差，我当然知道是县令大人，他又这么听你的话，当然也是你姐夫。”

　　那官立时面露尴尬之色。

　　季大公子冷笑：“既然知道，你……”

　　这家伙就是个草包，我说：“知道还敢来，你是不是想夸我胆大，很佩服？”

　　季大公子呆了呆，待要再说，却听那官厉声呵斥：“不得胡言！”

　　那官没再理会季大公子，拱手上来作礼：“内弟无知，冒犯大人，敝姓周，不知大人高姓？”

　　不愧是官场混的，反应不慢，我笑着说：“大人客气，我不是什么高姓，只是凑巧认识姓高的。”

　　那周县令神色又恭敬几分，再深深朝我作礼：“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哪位王爷幕下？”

　　我说：“荥阳。”

　　周县令脸色微白，就要下跪。

　　我已经听说过，荥阳王高玉英乃是先皇第十四子，自幼聪颖好学，深得先皇喜爱，立功无数，智谋优秀，是当今皇帝最信任器重的兄弟，也是权势最大的一位王爷，与皇帝手足情深，只不过这位王爷年已二十七，王妃侍妾全无，于是外面就传言他有龙阳之癖，想不到秦绶会与他有交情。

　　狐假虎威没啥，问题在于狐狸是冒牌的，根本不认识那只虎，用他的名号办事始终不放心，而对于季大公子这种败类，我本来有心收拾他，但想我武功没恢复，背后还有个大仇家盯着，眼下又正事在身，不宜惹麻烦，于是我扶住周县令说：“大人太客气，秦绶不过一介草民而已。”

　　周县令额头上已有汗意，样子很惶恐：“原来是秦公子，下官有眼无珠，误信人言……”

　　“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大人不必放心上，”我打断他，压低声音说，“我就是来找你令弟要个美人。”

　　周县令明显是被吓住了，转身喝骂季大公子：“混帐东西！你又干了什么好事！还不快将秦公子的人请出来！”

　　季大公子却不信：“他说是秦绶，姐夫就信，也太……”

　　“不信么，”我说，“你们打得过我们？”

　　季大公子后退几步，不由自主摸上手腕的伤。

　　我忍住笑说：“既然打不过，你只好信了。”

　　看出我有恃无恐，周县令已是深信不疑，气得骂：“还敢多嘴，看我回去怎么治你，跪下！”他又骂那些家丁：“他胡闹，都是你们几个撺掇的！快回去请人，迟了，我要你们的命！”

　　几个家丁吓得飞也似往府里跑，季大公子白着张脸跪倒磕头。

　　这种玩意多受他几个头也不算什么，我低声对百里说：“先说好，你别又吃醋。”

　　百里嘴角弯了下。

　　见我没有生气的意思，周县令忙陪笑说：“下官倒也并非轻信妇人之言，只是老泰山去得早，贱内只这一个亲兄弟，未免纵容了他，平日他在下官面前都是极规矩的，如今受伤哭诉，下官才会一时失察，要跟着来问个清楚，想不到这东西不长进，竟冒犯了秦公子。”

　　我说：“大人这般明理，秦某佩服，只是当街抢人，令弟也确实该管教下，他年轻糊涂事小，带累大人官声却是件大事。”

　　“秦公子说的是，是下官疏忽了，”周县令正色，转向季大公子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老泰山不在了，所以你姐姐叫我照看你，哪知你失了约束就胡来，险些带累我，如何对得起你姐姐！”

　　见那季大公子低着头，我说：“事情过去就算了，令弟吃了这回教训，记得住就好，今日出手不慎伤了他，还望大人……”

　　“岂敢，”周县令打断我说，“幸亏他遇上的是秦公子，否则必定闯出大祸，下官的名声前途都要叫他毁了，又岂敢责怪，秦公子放心，他再要胡作非为，我也不饶！”

　　我点头说：“那就好。”

　　说话间林雪衣已经被请出来了，见到百里，美眸中先有几分喜色，丫头连忙上去扶住她，周县令与季大公子也忙赔礼，林雪衣本就是温柔之人，并没多计较，也不多话，安安静静走到百里身边站定。

　　我对周县令说了声“告辞”，就与百里林雪衣回醉仙楼，周县令要亲自送，被我制止，估计他也看出我不愿公开身分，只得带着人回去了。

　　楚声等在醉仙楼外，旁边有两辆马车和两个车夫，其中一辆车是我们的，另一辆自然是替林雪衣准备的，丫头也早就跑回客栈取了她二人的东西来，两个包袱，还有个琴盒，她正在那边将东西往车上放。

　　林雪衣这才走到我面前，盈盈拜下：“今日之事，多谢秦公子搭救。”

　　“我跟百里本来就是兄弟，林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我看看旁边的百里，停了下又说，“就算我不去，百里也不会让他们动你。”

　　林雪衣微笑着垂眸，掩去目中神色。

　　我看得心头一动，连忙移开视线。

　　百里拍拍我的肩说：“谢你你就收下，时候不早，该起程了。”

　　我正要答应，忽然旁边传来说话声。

　　“秦绶当真还活着？”

　　“刚才还收拾了县令小舅子呢。”

　　“那也痛快。”

　　“听说是为个女人。”

　　“怪不得，”那人恍然，“他竟还没死在女人手里。”

　　我又没勾引你老婆，大哥你用不着这么咒我吧？我听得郁闷，本来是在做好事，问题出在主角不该是我，配角不该是女人，看在别人眼里就变了性质，可见禽兽兄经常做这种事，在这方面名声实在差。

　　百里似笑非笑看着我问：“感觉如何？”

　　我擦了把汗说：“还好。”

　　见我尴尬，林雪衣莞尔：“传言而已，不必在意。”极为自然的安慰，再不是之前的客气态度，她停了停又说：“我看秦公子并不是那样的人。”

　　赢得她的信任，我心情大好，尽量温和地笑了下，心想秦公子就是那样的人。

　　旁边两人并不知道主角在现场，还议论不停。

　　“听说有荥阳王替他撑腰，怪不得敢收拾季公子。”

　　“他与荥阳王交情不一般，荥阳王喜欢男人，秦绶不是好女色吗，难道他们……”

　　对方笑得很邪恶，我却笑不出来了，百里和楚声都看着我。

　　百里问：“感觉如何？”

　　我说：“你们两个，谁笑我揍谁。”

　　楚声转过脸，径直上车去了。

　　我瞪着百里正要说话，冷不防身旁响起一声极轻的笑，林雪衣掩口，低头飞快朝那边马车走。

　　眉眼间绽放的短暂的笑容，美，更引人遐想，遥不可及的女神也有了寻常少女的娇憨之态，顿时我所有的尴尬都随之消失，火气也无影无踪了，甚至想这样也是值得的。

　　我拍拍百里的肩膀说：“美人一笑不容易，别看呆了，走吧。”

　　百里笑着上车。

　　.

　　尽管白天因为林雪衣的事在显城略有耽搁，但我们仍在天黑前赶到了麻林镇，麻林镇有上百户人家，百里先前已经在路上打听好，领着我们找到客栈，因见客人多，林雪衣不便与我们三个男人同桌，就让小二将饭菜送去房间，我们匆匆吃过，也往楼上走。

　　见我要进房间，百里拉住说：“睡这么早做什么。”

　　楚声的房门已经紧紧关上了，百里熟练地一脚踢开，我二人走进去，在桌子左右两边坐下。

　　楚声连眉都没有皱，显然已经习惯。

　　来到江湖，就会明白寂寞的可怕，谁也不想回那空荡荡房间，倒不如几个人凑一起商议商议事情，聊天，切磋，最后往桌子床地上随便一躺，一夜就过去了。

　　很快有小二送了酒来，这江湖的酿酒技术不差，酒很香醇，入喉舒适，绝对上等。

　　百里说：“小秦性子变了许多，两年前梅城县令抢了个女人，你一封信去，高玉英就罢了他的官。”

　　禽兽兄这样，难怪会惹仇家，我说：“此一时彼一时，谅周县令暂时也不敢再让那小子乱来，先办正事。”

　　接下来楚声继续沉默，拿着剑钻研，百里拉着我对招，跟他打比跟楚声打要难得多，进步也快得多，主要是他出手全不讲章法，稍不留意就令人陷入被动，我渐渐摸清规律，对付他，除了临时应变，还要抢得先机，让他接招总比接他的招容易，不幸的是，他也明白这点，因此我照样没占到多少便宜。

　　今晚我状态奇好，居然走过二十九招，到第三十招上又输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会儿用掌，一会儿用拳的？”

　　百里大笑，一掌拍来：“这一手如何？”

　　我侧身避开，指着那手说：“美人玉手。”

　　话刚说完，那只手就变为拳头将我抡倒，百里一只脚将我踩在地上，俯下脸微笑：“现在呢？”

　　我忙说：“现在是高抬贵手。”

　　百里失笑，放开我。

　　楚声丢出一枚刀片：“试试。”

　　百里接在手里，说：“当今江湖会用飞刀的不少，但用出名的人或者门派，总共却不超过十个，斩心刀位居第一，无奈心法我也不知，只能讲讲寻常用法。”

　　他说完随手掷出，“夺”的一声，那刀便钉在了门背上。

　　我走过去两指稍一用力，轻易便拔了下来，见那小飞刀长不过两寸，铁质刀身轻薄如叶，不由赞声好，道理很简单，能使用这样轻的刀片必非普通高手，不信试试你能把一片鹅毛扔出多远。

　　百里讲了要决，主要强调眼力与腕力，然后自己示范了两次，才将刀片重新丢与我。

　　刀身触手冰凉，心念随之一动，那种感觉很熟悉，又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我按照他讲的试了两次，效果竟比预期的好，刀没入木中，只不过准确度上差远了。

　　百里含笑说：“刀越轻越薄，腕力上的要求就更高，可见你有功底在，再练练就好。”

　　我看看门上记号，闭了眼细细领会。

　　不是这样！刚刚静心凝神，体内就有个声音，或者说是本能，明确地提醒我什么地方弄错了，令我矛盾万分，先前那种感觉更加强烈，最终控制了我的思维，百里讲的所有诀窍刹那间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真气如受引导，往指间凝集。

　　不知不觉地，刀片竟自动从食指中指间移到了拇指食指间。

　　隐约似有敲门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我浑然不知，只觉得准备好了，那声音叫嚣着开始，于是我果断地睁眼，抬手送出。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小秦住手！”百里吃惊。

　　看清是谁，我先就全身冰冷，只知不能伤到她，来不及等百里与楚声反应，我想也没想就下意识曲指。刹那间一道真气如丝，以极快的速度流窜向指尖，路线诡异，与百里所说完全不同，没有时间感受，真气已化为指力由食指弹出。

　　林雪衣愣在那里，明显没反应过来。

　　在这危急关头，事情发生了变化。

　　半空中的小刀片好象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无声无息就改变了方向，折往右边，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它又“叮”的撞到铜瓶上，居然变作回旋之势，忽忽有声，朝我自己飞来！

　　“秦公子！”林雪衣的低呼声还响在耳畔，那刀声就止住，两根手指横在我面前，准确地夹住了刀片。

　　我定了定神，发现额上已经出了层冷汗，看着那手轻轻吐出口气，说：“高手。”

　　“秦公子？”林雪衣神色平静，声音却在发抖。

　　我推开那只高手，摇头说：“没事。”

　　见我毫发无伤且表现镇定，林雪衣当是玩笑，放了心，她是专程过来问明早上路的时辰，很快就回房间去了。

　　见百里还直直盯着我，我表示不解。

　　百里看着我许久，说：“这是我头一回接到你的刀。”

　　我马上又出了层冷汗。

　　“至少证实你是小秦没错，放眼江湖，惟独你习惯用拇指与食指发招，”百里将小飞刀丢给我，“你方才使了斩心刀。”

　　我心有余悸：“不知道，刚才情况紧急就本能地出手了，现在你要我再来一次，是不可能了。”

　　百里说：“你可察觉真气异样，或许我能助你想出它的心法。”

　　我想了想说：“太快，不记得。”

　　百里不语。

　　楚声说：“易师叔的独门心法，岂会那么容易想出来。”

　　斩心刀心法非同小可，目前各方关系复杂，我实在不敢过于信任谁，对他两个不够坦诚，我也觉得内疚，忙收了飞刀说：“喝酒喝酒，刀我先留着，想自尽的时候再用。”

　　百里微微一笑。

　　我提起酒壶正要倒酒，忽闻窗外有异常风声，顿时惊觉：“有人。”

　　“我去看。”话音刚落，百里就掠出窗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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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赶着修《神啊》的稿，又要修《第一夫君》，且打开晋江网奇慢无比，经常一分钟只现一半内容，因此耽误更新，望大家原谅下，之后会保持频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