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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侍从与伴读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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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你就不能听殿下的,老实歇息吗?”中平按住想偷偷爬起的少年,惩罚性地给他一记暴栗后,开始嘟囔这小子叫人不省心。
“他怎么了?”刘襄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正是少年捂着脑袋咧嘴,而中平正在小以惩戒。
“殿下,属下的后背太痒,实是难受得紧。”少年担心再次被责备,抢先解释。
“痒?”刘襄一怔,忽然一喜,道:“觉得痒是好事啊,中平,快叫太医过来。”
中平闻言,突然明白过来,喜滋滋地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太医很快过来,仔细检查了少年后背的伤口后,说:“哎呀,不易啊,这么重的伤,居然挺过来。这孩子啊,真是福大命大呐,日后定是贵不可言呦!”
刘襄叫中平一旁打赏太医,自己转身对少年道:“对不起。”
少年呐呐地道:“殿下言重了。”
刘襄给少年递过一只果子,这才道:“那天如果不是你试马,换做本殿,怕是就没命了。好样的,临危不乱。”
“谢殿下夸奖。”少年忸怩着,迎上太子热切的目光,顿时双颊绯红。
少年掰着手指头,也没数清自己到底在床榻上趴了多少天,只知道受伤时是上巳节,那会才春起,如今天已入夏,这天气说热一下就热起来。
在午后的蝉鸣鼓噪中,刘襄带着内侍悄悄推开卫荣安的卧房门。进去见少年午睡正酣,不禁莞尔,指了指桌案,暗示内侍把带来的东西先放上面。食盒里,是刚刚镇好的酸梅汤,透过食盒往外散发着清爽之气。太子担心天气过热,捂到少年才愈合不久的伤口,尽管还没真正进入伏天,刘襄还是命御厨熬制新鲜的酸梅,用冰块镇之。
“醒了?”刘襄独自留在内室,见少年伸个懒腰,起身问道。
少年大概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卧房,也未留意自己未着正装,仅穿着一身素色内襦,匆忙下地行礼。
制止住少年,刘襄亲自把一碗酸梅汤递给少年。少年谢恩后,低头接过,未察觉衣襟微敞,仰头间,健康蜜色稍显白皙的胸脯袒露出来,隐现半粒樱果,煞是诱人。那刘襄见此,先是双目圆睁,接着不停眨眼,在少年发觉之前,狼狈地把目光移至别处。
“咳咳。”刘襄松攥拳头,挡住嘴巴,假意咳嗽,“嗯,那个,你伤才好不久,还需多休息,本殿就先回去了。”太子步伐凌乱地向外挪,只那双眼,还在少年胸前驻足。
“咦,殿下今天怎么了?”少年摸摸后脑勺,非常纳闷,对自己无意中展露的诱惑毫不自知。
卫荣安真正好起来,又是近一个月后的事情。少年自己感觉早就痊愈,偏太子总是说他初时外伤过重,严令他又静养了很多时日。待到后来,少年自己感觉骨头架子要散了,恳求数次,太子终于许他出来走动。一想荒废了太久的武艺,少年暗暗发愁,若是太子发现他的功夫退步,想必又要执行那个惩罚。
“这小子,你发什么呆,殿下等你呢!”一名小内侍跑来,呼哧带喘地喊人。
少年思绪收回,这次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冲小内侍笑笑,很不好意思。
时下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如火如荼的牡丹争奇斗艳。走在路上,三三两两闲来无事的宫女,一边赏花,一边闲话宫里姐妹间的趣事。忽见一小内侍前面匆匆带路,后面一俊俏少年紧随其后,顿时好奇,不免多看几眼,齐齐向那小内侍打趣。
“呦,太平,你身后这是谁啊,难不成是新被你们骗来的,嘻嘻……”
那叫太平的内侍一听,顿时跺脚,看眼身后少年,又看看那群取笑他的宫女,急急地道:“姐姐们饶了小的吧,小的可不会骗人。”
少年悄悄皱眉,目光向花丛一扫,就见那群宫女方才还笑意畅怀,此刻忽然跑个干净。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太平呼口气,道:“平日叫你出来走走,你偏不出来,这下可好,让她们把你当成新进宫的啦!唉,走吧,别叫太子等急了。听说,一会陛下也要过来。”
“陛下?”少年呆了呆。
卫荣安显然是迟到了,当他赶到清凉殿前的庭院时,未及给刘襄行礼,天子的御驾便到了。左右看看,发现今日太子身边,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各个一脸雀跃,不知是不是得天子召见的缘故。
刘勉在上位落座,刘襄在其下首跟着坐定。
龙目一瞟那几个少年,最后目光停留在卫荣安面上。片刻,天子淡淡开口,“难得他们都在,朕今日便考考他们。”
刘襄笑而不答,那几个少年一同躬身,态度甚为恭谨,“请陛下出题。”
卫荣安随侍太子身侧,也不知太子何意,心里嘀咕,这是做什么?
天子捻须而笑,大声道:“罢了,朕即兴考考你们,答的好,有赏。”
几个少年再次躬身一揖,就听天子问道:“统兵一方,如何治军,可令军威大振,所向披靡?”
“……”少年甲。
少年乙沉吟不语。
少年丙沉思着,“这,这……”
“……”
几个少年思虑良久,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见天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天子很不满意,沉声道:“你们都这样认为么?看看这公冶良,教了些什么学生?”
“陛下,太傅无过。”
刘襄大惊,“卫荣安,驾前休得无礼!”
刘勉惊讶于少年的大胆,颇觉有趣,笑问:“太傅无过,那么学生学业不精,谁之过?”
卫荣安倒是不胆怯,朗声道:“高公子、窦公子、张公子几位说的,不和陛下心意,也非太傅之过,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想法。他们也非学业不精,不过看待治军的想法,与陛下的想法相悖而已。”
“哦,这样啊!”刘勉心情一下好起来,“既是这么说,那你讲讲,你是怎么想的?”
刘襄阻拦已是不及,只见少年迈步出来给天子深施一礼,朗朗道:“统兵治军,必先言明军纪。定好军纪,士兵则不散乱。兵士不散,则刑罚严明。鸣金擂鼓发布号令,能使百人而战;号令冲锋,扰敌乱阵,可使千人而战;严令消灭敌军、杀死敌将,便能使万人而战。如此治军,必令军威大振。”
“好!”刘勉起身,几步至少年面前,上上下下将少年细细打量,回头再看看儿子,见刘襄眼中尽含宠溺的笑意,天子心中一动。
“赏你个恩典,自己说,想要什么?”天子不动声色地问着。
刘襄略带紧张,看向卫荣安,只担心少年提出离开明光宫,返回上林苑。太子不知,自己那一丝紧张,全部落入父亲眼中,更令天子肯定他心中的想法。
“陛下,属下喜欢利剑,只恳请陛下赏赐一柄合手的便好。”少年再次拱手。
“你,只想要宝剑。”刘勉大为惊讶。
“是。”少年调皮而羞涩地笑笑,那边刘襄暗暗松口气。
“你倒是学而善用。”晚间,刘襄笑着说道。
少年目光不离天子御赐宝剑,“真是好剑。”
刘襄叹笑无语,忽然想起父亲那会看向自己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不由又是一阵慌乱。那探究的目光,难道父皇是起疑了么?
“殿下,赏个名字如何?”少年说道。
刘襄一愣,随即明白,少年是要自己给宝剑取个名字。伸手接过宝剑平伸,手腕向内翻转,华灯下,挽出一个美丽的剑花。太子赞道:“好剑!这剑,剑光偏冷,叫青冥如何?”
少年单膝跪于太子面前,高声道:“多谢殿下赐名!”很明显,少年喜欢这个名字。
古朴的皮革鞘,一柄剑身并无过多纹饰,但是剑光清冷幽暗,月下霜华溢彩、锋利无比的宝剑,被天子赐予卫荣安,又被太子起了一个冷冽非常的名字——青冥。这柄青冥剑,陪伴卫荣安一生,陪着他度过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陪着他上阵杀敌,建立赫赫战功;陪着他度过后来的孤单冷寂的离别生活。
宝剑入鞘,少年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鞘,太子一旁悄然皱眉,嘴角微微抽动。
平日里卫荣安并不跟随太子去上书房,刘襄一向只留他自己看书习武。今日,早过了太子归来的时辰,太子迟迟未归,少年也不以为意,自行在庭院中习武。
“呦,那不是殿下的侍从吗,叫什么来着?”
呃,少年一怔,谁来了?心里产生疑问,手上动作可是未停。
“哦,好像是叫卫荣安!看,很勤奋嘛,一人独自练武。”
“啧啧,如此勤于练武,这叫不叫投其所好?”
“嗯,那天连陛下都被哄的龙颜大悦,这本事咱们甘败下风。”
少年面色很难看。
“咦,我记起来了,他就是上巳节替殿下试马,后受重伤的那个侍从,我说看着眼熟呢。”
“哎呀,我也想起来了,就是他。啧啧,好深的心机啊!”
“你说够了么?”卫荣安声到人到,手中宝剑直指大放厥词的一个少年的喉咙。
柳枝在微风下轻拂飘荡,扶柳下卫荣安与那几个少年顿时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