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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懵懂的情愫 ...

  •   三月三上巳节,本是一个临水祓祭,驱邪祈福的节日。任谁也未料到,今年的上巳祓祭出了意外。
      十三岁的卫荣安在替太子试马的时候,马儿突然惊了。堕马深受重伤的少年,经过太医紧急处理,被立即带回长安明光宫他的住处。

      少年的住处不大,如今进进出出全是人影。有太医院的医童,有随侍太子的宫人,也有苏宪的部下,就连丞相也遣人过来。总之,这间不大的居室,如今人满为患。
      续命的药,合口生肌的药,补充元气的药不知给少年灌进多少,然三天过去了,少年仍是不见醒转。少年如今就静静地伏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上不见一丝血色,就连平日柔软的红唇,此时亦是一片惨白。
      刘襄几次听到太医令说,这孩子怕是熬不过去,便觉有种万箭穿心之感。刘襄扯着胸前的衣服,可是这无以复加的疼痛一丝也不曾消散,依旧令他难过非常。

      “父亲,我要父亲……”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太子头晃了晃,人顿时惊醒,左右看看,才发觉自己原来伏在桌案之上,不知睡了多时。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刘襄一下扑过去,“荣安,你醒了么,是不是很痛?”
      “父亲,孩儿想你……”
      刘襄愣住,马上意识到,少年这是说胡话。见他嘴唇干裂,暗叫一声不好,喊了外边随侍的宫人传太医,自己则动手,用帕子沾了碗里清水,轻拭少年已经干裂渗血的嘴唇。

      很快,两名太医同来,刘襄不禁怔住。那王太医这几日一直负责救治卫荣安,那这赵太医所为何来呢?
      赵太医行过礼,这才道:“陛下命臣过来看看。”
      刘襄嘘口气,道声有劳。
      两位太医忙活了好一阵,才告诉太子,说是伤口引起了高热,如今已换过创伤药,但少年久热不退,着实令人担忧。不过太医又道,这孩子身子骨还算壮实,说不定这高热挺一挺,便能熬过去,毕竟从伤口的愈合程度看,还是大大见好。得此结论,刘襄心里略作踏实。

      中平面色凝重,悄悄抹去额头的汗水,他指挥着几名内侍正在给太子帮忙。
      “呦,殿下,这个让奴才们来做吧,您这身子金贵,可不能干这个。”中平拦住刘襄,清理伤口这等污秽的事情,怎么可以让身份高贵的太子去做呢。
      刘襄好像没注意中平在说什么,手下不停,动作很娴熟,倒令中平大为惊讶。“马上就好了,你们把温好的药端来,这退热的药还是趁热给他服下的好。”
      唉,中平叹息一声。
      相比前几日,少年不再紧闭齿关,人虽未清醒,却已经知道吞咽,这让担心了很久的众人皆松口气。知道吞咽,这喂药喂水可省了不少事儿,同时这心里也就有了盼头。

      太阳东升西落,月兔忽而跳出来俏皮地大展笑脸,忽而毫无预兆地躲进蟾宫,淘气地与太阳做着接力。
      忽然风起,被风儿吹得荡向西北方的柳枝沙沙作响。有内侍立刻过来,关严了木格纱窗。
      刘襄听到外面风声大作,知道这是要下雨,担心重伤的少年受凉,把薄单子为他往上拉了拉。少年伤在后背,一直趴在床上养伤,担心伤口被捂,刘襄初时拿了自己薄薄的蚕丝被为少年遮体,如今天气已热,一条单子正合适。
      在刘襄十多日紧张与不安中,少年终于恢复意识。那天,刘襄无比感激上苍。眼下,少年又睡了过去,但刘襄却不必再担心,高热已退,少年伤口完全愈合指日可待。

      “荣安,后背很痛么?”深夜,刘襄没有返回寝宫,一直守着卫荣安醒过来。
      少年懵松睁眼,见到刘襄守在榻前,满目尽是憔悴之色,顿感不安,声音晦哑,“属下惶恐,怎可劳殿下……”
      刘襄挥手拦住少年,“快别说这些,省些力气,早点好起来。”
      “殿下,药温好了。”中平放慢了脚步,唯恐自己脚步快了,带起凉风吹到少年。
      刘襄接过药碗,正要执匙,少年诺诺着道:“殿下,让属下自己来吧。”
      刘襄默默摇头,少年只一句便因气息紊乱而喘息不止,许是微微的抖动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少年嘶的一声,面色煞白。

      “别再逞强,伤口若是裂了,有你受的。喏,张口。”
      金匙递到嘴边,少年局促地轻启薄唇,咕嘟一声,金匙空了。抬眼去看太子,发现刘襄也正看向自己,就觉面上一阵阵发热。与此同时,刘襄也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这少年苍白了近二十天的面色,突然就红润起来。那脸颊红的,如同秋天熟透的苹果般,红通通地发亮,让人莫名生出一种想狠狠咬上一口的欲望。
      “唔,这才对嘛。”见少年不停皱眉,刘襄道:“良药苦口,不过你乖乖服过药,本殿自会有赏。”太子继续鼓励着,遂把手中金匙往前又递了递。

      一颗蜂糖含于口中,少年舒眉微展。
      见少年如此,刘襄轻笑,“若是还觉得苦,就把糖嚼碎,这是寻常吃的,多吃几颗无碍。”
      少年不语,感觉后背的灼痛稍减,于是很舒服地晃了晃手臂。躺了这么久,这骨架子怕是要散了。可是,太医严令在伤口完全愈合前,必须俯卧静养。太医的嘱咐还好,然太子却是早有安排,每日十二个时辰皆有人守护,而太子更是得空亲自来守。莫说想翻个身,这下就连侧躺亦是无望。
      “你就不能老实些吗?”刘襄皱眉,同时看到少年咧嘴,暗想,扯到伤口痛了吧。
      ……

      苏宪见到太子的机会并不多,如今太子召见,必与卫荣安有关。去明光宫之前,就已经同来人打听过,得知少年已脱险,正在缓慢恢复中,苏宪暗道,谢天谢地,这回和丞相总算有了交代。
      “卫尉快些免礼,坐。”衍庆殿内,刘襄免去一套繁文之礼,先让苏宪落座,这才问:“卫尉,本殿叫你来,只为一事。”
      “殿下请讲。”苏宪抱拳。
      刘襄亲自捧起一碗茶,递与苏宪,只惊得苏宪立时跪倒,双手前伸去接,态度甚为恭谨。这时,刘襄幽幽地说:“本殿只想知道,那马是怎么惊的。”

      “殿下……”苏宪看不懂太子眼中扑朔不定的目光。
      “卫尉,你都明白,本殿不过要知道实情。”
      苏宪深吸口气,“殿下,那匹马被下药。臣无能,没能查出何人下药。”
      “此话怎讲?”刘襄低头,左手托着右臂衣袖,以方便右手执木勺,自茶炉中舀出茶水。
      见自己碗中茶水被添满,苏宪道声谢太子赐茶,犹豫下,才道:“御马园照看那匹马的两名马监,出事当日便自尽。”
      “是么?”刘襄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

      “荣安还是个孩子,那天,他杀死惊马,你可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太子声音不大,黯然神伤,若非那日是卫荣安,怕是自己亲自试马,早就没命。可是,把他推上那匹马的,不正是自己么?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雨后初晴的天气,廊檐兀自往下低着澄澈的水滴,嘀嗒,嘀嗒……
      苏宪的眼前,是倒地的那匹枣红马,抽搐着,四蹄微弱地蹬着,吐着腥重的血沫,脖颈上插的是卫荣安的短刃,位置精准。那马在把少年甩落马下后,又疾奔一阵,才因失血过多而亡。

      咚,咚,咚……
      除了廊檐的水滴声,大殿内,只有太子与苏宪二人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有小半个时辰,太子缓缓开口。
      “是父皇命你们守口如瓶吧?”
      “殿下!”苏宪大惊。
      刘襄哂笑,“你们知道真相。”
      苏宪沉默。
      刘襄笑得很无奈,“本殿知道是谁做的。你大可放心,本殿不会为难于你。”

      “殿下。”苏宪放柔了语调,“殿下要相信陛下才是,吾皇亦是不愿发生这等事。”
      刘襄漠然地点点头,应道:“是,因为本殿是他的嫡子。”
      “殿下切莫因此事与陛下心生嫌隙啊!”苏宪恳求着,心中颇是无奈。真相确实让太子说中,天子严令真相不得外传。至于那真相……
      “呵呵,哈哈……哈哈!”刘襄纵声大笑。
      “殿下别这样。”苏宪痛心。
      刘襄突然止住笑声,道:“你去看看他吧,他说今天不怎么痛了。”
      苏宪拱手,求之不得。

      苏宪离开后,刘襄起身一卷卷展开沉重的简牍。
      “母后,这些都是孩儿读过的,你知道的。孩儿为了你,苦读诗书,功课从未落下,可是那个人根本看不到。”
      竹简被伤心之人一卷卷抛于地面,最终,刘襄许是累了,喘息着,靠坐着木格,目光呆滞。红唇轻启,再次喃喃开口,“孩儿不分寒暑勤于练武,他也看不到哇。母后,孩儿该怎么办……”
      中平默默地守在大殿门口,把里面一切看进眼里,愁眉紧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懵懂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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