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传》绯叶

37、搜检东宫

　　太平身后跟来一队宫卫，领头之人刘襄识得，新任司隶校尉，名高鸿。任职不过数月，倒也精明干练，做了不少利落事。一见刘襄，高鸿单膝跪地，“臣参见太子。”
　　“免礼。”刘襄往他身后看，微微蹙眉，“这是——”点手指他身后，一众宫卫，全副武装，神情紧张。
　　太平抢着道：“殿下，高大人带人已经包围明光宫，不准任何人出入。”
　　“什么？”刘襄一怔。

　　“启禀殿下，臣奉旨搜宫，实属职责所在，望殿下担待。”
　　“你要本殿担待，也需给本殿一个担待的理由。”刘襄冷笑，“深夜围宫，奉谁的旨？持谁的节？再者，本殿罪犯哪条？若是本殿有罪查实，怕也该是廷尉拿人，而不是你绣衣指使麾下来办。”
　　明光宫乃东宫，储君寝宫，何等重要。高鸿闻言冷汗涔涔而下。

　　刘襄不理高鸿，转身问姜嬷嬷：“姜嬷嬷，你又为何事？”
　　姜嬷嬷轻拭额角，“殿下，太子妃身体不适，只怕动了胎气，娩身提前。”

　　姜嬷嬷一句话，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还愣着做什么，传太医令。”
　　姜嬷嬷看向太平，太平双腿一软，“殿下，奴才原是去传太医，只是、只是……”目光一瞟高鸿，显然是被拦了回来。
　　“大胆！”刘襄原有几分酒意，此刻全无，冷眼瞟过高鸿，又问姜嬷嬷，“何时的事？为何不来禀告？”
　　“奴婢失职。”姜嬷嬷暗暗叫苦不迭。太子与太子妃貌合神离，一个郁郁寡欢，一个整日饮酒买醉，谁敢在他借酒消愁之时去讨没趣。

　　“传太医。”刘襄冷冷道，高鸿跪地不起，沉声道：“殿下，妖人恶咒我主，眼下各宫搜检，任何人不得出入。”
　　原来如此！刘襄心中一凉，巫蛊魇胜之术乃宫中大忌。
　　姜嬷嬷见刘襄不语，心急如焚，“殿下，太子妃那边怕是撑不了多久。”
　　一语似醍醐，刘襄咬牙，“速传太医。”

　　高鸿笔直跪在回廊挡住去路，“殿下，圣命难违，还望三思。”
　　“高大人，”姜嬷嬷迈向前一步，目光冷下来，“奴婢长信宫服侍薄太后多年，给事明光宫前，吩咐奴婢务必早日让她看到小皇孙。奴婢指望着早些向太后复命，大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刘襄看眼姜嬷嬷，喃喃说了句什么，只是人人恐慌无人留意。

　　“长御海涵。”高鸿依旧挡住去路。
　　“殿下，这——？”
　　“持本殿之节，若有阻拦，可便宜行事。”一道犀利仿佛利箭射向高鸿。只见高鸿突然抖了一下，他身后宫卫不由倒退一步。

　　太子眼神太过吓人，众人心下一凛，同时吸了一口冷气。就连高鸿亦强撑不住，不得不让出道来，然而却无人敢动。他又岂会不知昭阳殿皇长孙的重要，然阖宫彻查，又怠慢不得。接到命令，他比谁吐得苦水都多。搜检东宫，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办得好，自是荣华无限；办得不好，只怕等不到将来太子登基秋后算账，明日说不定就脑袋搬家。之所以硬头皮接下这档差事，也不过是族亲姐姐特命而已。
　　高美人侍奉御驾，他虽仅是司录校尉，却可见机行事。他深知姐姐要什么。

　　而刘襄亦知昭阳殿那个孩子不能再等。高鸿这般阻拦，必有皇命，然而眼下顾不了那许多。他在赌，赌自己的父亲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胎死腹中。
　　这个深宫，冷而孤寂。曾经有过一段温暖，因少年离开，再次冰冻三尺。期望，那个小小的婴孩降生改变这里每个人的命运，谁又能预料，那个孩子同样命运多舛。

　　又有宫女小跑过来，也不管规矩不规矩，上来就报：“殿下，太子妃腹痛难忍，出、出红了。”姜嬷嬷惊退数步，一时竟稳不住身形。
　　刘襄眼睛轻轻闭了一下瞬间又睁开，“高鸿，你职责所在本殿不拦你。只是你给本殿记着，这孩子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你高家一族可够抵命！”言罢甩袖而去。
　　高鸿钢牙一咬，扭头吩咐，“带路去太医院。”
　　中平松了口气，冲高鸿拱手一揖，跟着宫卫去了。

　　昭阳殿内重重帐幕低垂，刘襄负手踱步，充耳是一声声压抑至极的低吟。
　　“殿下，太医到了。”
　　刘襄默默点头。
　　“殿下，高鸿已带人搜宫。”
　　刘襄抿抿有些发白的唇，继而露出一抹不屑冷笑，“随他去。”

　　宫里出了诅咒皇帝的事情，天威震怒，自是人心惶惶。高鸿奉命搜查明光宫，不料赶上太子妃娩身。到底他不算太笨，虽说不得已放人去了太医院，却没忘记差人给天子送信。太子寝宫查得出查不出可疑之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长孙不能因此事出了差池。
　　一边差人给天子送信，一边命人搜宫。

　　一直在回廊等候消息，高鸿亦是坐立不安。不时望望昭阳殿放向，却没有命人过去。仿佛，他也在焦急等待那个婴孩平安出世的好消息。
　　“没有发现可疑之物。”有人回报，高鸿不觉暗地松口气。可是，昭阳殿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太医，不是都已经到了么？

　　明光宫忙作一团，没人去理高鸿和他的属下。高鸿心知多留无益，遂行至昭阳殿，在殿外向刘襄请辞。
　　已得到消息的刘襄此刻正为艰难产子的人忧心，没心情理会他，只淡淡道：“大人好走。”便不再多言。

　　再说刘襄听闻怕是要难产，心中愧疚不已。命太医外殿候命，他本人不顾阻拦，则大步进了内殿。帐幕外，只有姜嬷嬷在伺候，见到太子微微惊讶。
　　“如何？”
　　姜嬷嬷叹口气，未说一字。

　　一人缓步绕过寝榻在刘襄面前站定，姜嬷嬷大惊，上前去拉她。
　　来人不是苏离又是谁。只见她一脸憔悴，目光温柔充满同情，低声道：“殿下，看看她吧。”
　　姜嬷嬷脸色微变，不住摇头递眼色，苏离视作不见，“她想见你。”

　　刘襄的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他想抚一下面前的女人，却最终什么也没做。苏离让出道来，刘襄几步就走到榻前，撩衣坐了下去。苏离亲自拉开一角紫绫帐，榻上躺着满头大汗的女孩，腹部高高隆起。
　　刘襄张了张口，握住女孩无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