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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定北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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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荣安短短不到双十的人生,居然发生两次被骗拐的经历。
第一次发生在他少年时,一不留神被骗到明光宫。虽然刘襄从不曾承认,但他却一直耿耿于怀。哪怕日后情意相投,当年经历总不时浮上心头。
年少无知最可怕,卫荣安如是说。
第二次就是这回。
刘缨吵吵定要去草原游玩,卫荣安纵有千百个不乐意,最终还是被人整个诓走。倒不是有人胁迫,实在是不更事的小世子太令人放心不下,而他又不能真把臭小子放出去跟着只有书面之缘的匈奴人走。
“下次不许这般胡闹!”卫荣安抚额,纠结无比。
刘缨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嘻嘻笑道:“知道,知道!”
一路向北,卫荣安见到了父亲当年三年筑就的那座战台。
满腹哀思、千言万语在见到那座宏伟的战台化作一声轻轻的哽咽。继而跳下马来,正冠、整衣,面向战台碉楼一拜、再拜、三拜……
“父亲……”
看着伏地悲戚低喃的人,于阐十分好奇,转头问刘缨,“卫公子怎么了?”后者茫然摇头。
忽闻一串銮铃疾,刘缨扭头看后,上前拉人,“喂,惊动守兵了,快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人?”一人勒马喝问,手里举着没有放下的马鞭。从衣着上分辨,该是一名庶长,身后跟着一队兵勇。
“惹麻烦了,快起来!”刘缨拉人,然卫荣安一动不动。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不知屯兵堡地不得逗留吗?”那人马鞭一指,已有人上前查问。
卫荣安缓缓站起身来,迎着那人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皮弁冠下是一张黝黑的脸。身材魁梧结实,一身戎装,腰悬环首刀,皮革刀鞘因常年磨损而变了色。这个人?心下一动,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细细思量,卫荣安在脑海中努力搜寻关于对面这个人的记忆。
而同时,那人也在这时,仔细打量起他来。
“你——?”那人迟疑着,然后挥挥手,令部下闪开。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卫荣安面前,又绕着他转了一圈,最终在卫荣安面前站定。仿佛再三确认自己的猜测,“你可是卫小将军?”
话一问出,余人大惊,纷纷看向卫荣安。
虽然觉得面前这人眼熟,然而卫荣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人是谁。听他如此一问,料想是父亲旧识,当下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卫荣安。”
“真是你?你、你都这么大了?”那人又惊又喜,眼眶一红,向卫荣安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他的脸,却什么也没做,就那样伸着。
“你是——?”卫荣安一时也疑惑起来,对着这个一见自己就热泪盈眶的军人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那人却高兴得紧,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是啊,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像。真是像啊,和当年卫将军一模一样!”
于阐莫名其妙,悄声对刘缨道:“卫公子认识徐长风?”
刘缨一怔,“我怎么知道?不过——他说卫将军,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个卫将军。”
果然刘缨一声大嗓门,惹来那人一记白眼,斥道:“什么哪个卫将军?竖子真是无礼!难道不知,北地只有一个卫将军,那就是定北将军卫子华!”
“什么?”刘缨眼睛瞪了瞪。
身边于阐心下一动,是他。不禁也往卫荣安那边看过去。
莫说刘缨、于阐,就连卫荣安也小小吃惊了一下,又问一遍,“请问,你是——?”
“卑将徐长风。小将军当年年幼,想来是不记得卑将。可卑将至今还记得,小将军当年可是尿了卑将一身哩!”
卫荣安鼓了鼓腮帮,“啊?”
徐长风侃侃道来,喜形于色,拉起卫荣安的手,再次打量起他。只是当众道出了人家儿是窘事,闻者反应不一。
卫荣安大窘,一抹潮红迅速向脖子蔓延开去。刘缨就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事儿,眼珠转了转,拉着于阐切切私语,不时向卫荣安投去一抹不怀好意的目光。
而这时,徐长风已经改变话题,“小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我……”卫荣安一阵犹豫,不禁去看于阐。徐长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队匈奴人,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和一个匈奴年轻人咬耳朵。
徐长风浓眉深锁,“你和匈奴人在一起?”声音突然沉下来,听着竟有些愤懑。
“这,实属不得已。”
五十步外,确定四下无人,卫荣安轻轻叹口气。那种无奈,仿佛就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徐长风马上就发现了,忽然问道:“他们威胁你?”
卫荣安摇头?
“他们拿了你的银钱干粮?”
卫荣安又摇头?
“那又为的什么?”徐长风大手在皮甲下片搓了又搓,百思不解,“小将军,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你和那匈奴人有过人交情?”语气愤愤,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难道忘了你父亲当年因何筑战台,又因何获罪而亡?
“徐将军误会了。”卫荣安拱手,有些为难,“将军有所不知,那人——”信手一指刘缨,“乃是胶东王世子。本性顽劣,定要去草原游玩。我不能任他独自远行,万一出了差池,怕是我也担待不起。再者,我也想看看。将军请放心,荣安绝非贪玩,此趟出塞,自有我的一番想法。”
见他说得诚恳,徐长风也不好再多说。一声长叹,摸了摸他的头顶,为他正冠,眼底是眼前年轻的少年,脑中浮现的是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
“既是如此,那就去吧。这里乃军事要地,我也不能久留于你。记住,匈奴人奸诈,需时刻提防。”
“明白了,徐将军。”
拦住即将上路的少年,徐长风语重心长地道:“若有异变,紧记原路折回。这里都是你父亲当年旧部,必将为你排除凶险万难。”
“如此多谢!”卫荣安再次拱手答谢。
经过隘口,虽有卫荣安随行,然过隘口时,徐长风依旧没有松懈,盘查极其严格。每匹马所驮货物均命人分拆查验,没有发现可疑之物,这才放行。临了,又拉过卫荣安叮嘱一番,殷切之情,胜过当家长辈。
“去吧。”徐长风挥手,目送一队人远去。眼中,仿佛有只看不见的雄鹰飞过苍穹。他知道,卫子华当年抱憾之事,他的儿子定会替他完成。
他从少年坚毅的眼神中读到了渴望,一种属于军人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