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传》绯叶

34、大赦天下

　　次日一队匈奴商旅来接于阐，于阐礼仪周全，再三谢过，便要上路。卫荣安一见来人众多深感不解，于阐解释道：“这趟出来久了些，要回去了。顺道——”信手一指，马队一字排开，“把这些丝绸茶叶带回去。”
　　满载而归，卫荣安点点头。
　　“此时春起，要回去放马。秋日马壮，便可再来赚一笔，哈哈！”于阐笑得好爽，转身摸摸坐骑鬃毛，这便要上马告辞。
　　“你们的马场离此地多远？”卫荣安心下一动，不禁问道。
　　于阐笑着一指北方，“草原是马儿故乡，匈奴儿子的家。”
　　卫荣安淡笑，拱手一礼，“一路保重。”

　　长长队伍渐渐消失，天边一声苍鹰高鸣。
　　果然，春天以致。

　　“喂！”目送一队人远去，刘缨踹了身边一脚，卫荣安剑眉微皱。小世子歉意地耸耸肩，尽管脸上看不出一点歉意之色，“我们要去哪？”
　　卫荣安眉毛纠结成一个肉结。显然刘缨看着却觉眼前这人帅得无与伦比，立时眉开眼笑。
　　“快说！”不禁偷偷多看几眼，心道这人太有趣！
　　“我去哪里与你无关。”
　　“什么？”

　　卫荣安懒得理他，动手整理马鞍辔头。刘缨哪肯放过他，撵着不时追问，“什么无关？我们走了一道，你不能丢下我，信不信我给太子表哥送信说你欺负我？”
　　“……”卫荣安横他一眼。真若给殿下送信，怕是只会讨来一顿好打吧？
　　“我反正在你身边，若是出了任何差池，想必你也担待不了是不是？”
　　卫荣安目眦欲裂，刘缨到底有点怕，不敢往下再多说下去。

　　马邑地方不大，全逛下来不过一天。
　　论起繁华，马邑自是不能与长安东西二市相比。区别在于这里大多为匈奴商旅，以贩马卖兽皮居多。毕竟与匈奴战多和少，在长安几乎见不到匈奴商人出没。

　　一天下来，相比刘缨兴高采烈，卫荣安则垂头不语，默默牵马走在前面。此刻他心里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弥漫。
　　刚有长安飞马驰来红翎信使，将特赦布告张贴门楼——太子妃有喜，大赦天下！
　　原本这是喜事，然卫荣安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
　　婴孩未出世便大赦天下，天子的心思不言而喻。太子是要继位为帝的，需要的是有利的外戚，而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武骑常侍。

　　苏家的小女儿卫荣安是见过的。此女温婉知礼，如果不是和太子有了情谊，他甚至会觉得，皇帝为太子所指的婚事再合适不过。然正是和太子情意相投，如今二人中间多了此女，卫荣安不知如何面对太子，也不知如何面对苏宪。
　　在刚得知天子指婚时，卫荣安愁肠百转，好一阵彷徨无措。明知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却曾想过抗争一把。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最后只落得个孤身离开长安的结果。
　　如今得到苏离有孕的消息，按说该为太子高兴才是。然听到消息，又无法释怀那个事实。到底，横亘在他和太子之间的，又多了一人。
　　纵是再不去想，他仍然存在。

　　“喂，我们这是去哪？”刘缨一声娇喝打断卫荣安一天愁思。环顾左右，方察原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出城已久。
　　“不知道。”卫荣安想了很久，才闷闷开口。这次轮到刘缨想掐住他的脖子。
　　“去猎只兔子来。”半晌卫荣安又道。
　　刘缨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我？你要我去抓兔子？”
　　“嗯。不想等会饿肚子，麻利些。”卫荣安正烦着，实在不愿和她啰嗦。哪怕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快。如今形单影只，不正是拜这位小世子所赐么？

　　“去就去啦，不就是只兔子嘛，凶什么凶？”
　　刘缨嘟嘟囔囔走了，卫荣安终于有机会把那分苦闷流露出来。
　　我凶吗？
　　呵！

　　月下独坐多时，几番将逞凶的念头一压再压，卫荣安忽觉刘缨已去多时。如今不见人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心下一惊，忙解开马缰这就要去找，前方人影绰绰，欢畅之声不迭入耳。刘缨那淘气的语调早就习以为常，那和他侃侃而谈的又是谁？听着声音倒也有些熟悉，莫不是——
　　随着人影近了，高大身形渐渐清晰，卫荣安一瞥之下，暗道果然是他。

　　跟来之人竟是于阐，卫荣安不觉一怔。刘缨两手空空，于阐几步上前笑道：“何苦难为兔子。我的人就在前面，已备下餐饭，卫公子便一起来吧。”
　　刘缨点头如捣蒜。忽然肚子咕噜一声，小世子顿时一脸苦瓜相。
　　卫荣安默默别过脸。到底盛情难却，又兼饿得紧，未再婉谢。

　　夜里天还凉，早有人架好几堆篝火，一队人三五成群围在篝火边。
　　卫荣安早年在羽林，常随苏宪南山演武，晚间不回营地自是随众猎来野味打牙祭。这般场面倒是不陌生。刘缨初时扭扭妮妮，随即于阐递来好酒，嘻嘻一笑，也随意了。

　　“你们一早不是便离开，如何此时仍在马邑？”海饮间，卫荣安不经意问道。手下不停，切下一块野彘后腿给刘缨递了过去。
　　于阐闻言哈哈一笑，“因着今日返乡，昨夜喝得多，今早清点不仔细，落下一个睡在温柔乡里的。走了这百十里方发觉，折回找人，又用去半日。赶着出城，才走几十里天即黑了。只是不料，竟在这里碰到你们，想来也是有缘。来，再干一碗。”
　　卫荣安笑而不语，举手之间，一碗烧酒见底。
　　刘缨瞪了瞪眼，寻思这家伙平日鲜见饮酒，却是这般好酒量。

　　“这般走下去，何时可返家？”
　　“一出北地隘口，便快了。”
　　“北地隘口？”卫荣安心下一动。
　　于阐咕嘟喝光碗里最后一口酒，随手扔了酒碗，“不错，这条路通向北地隘口。我们部落居住的地方离此地最近。那里草肥马壮，牛羊成群……”

　　卫荣安眼底闪过一抹亮色，继而微阖，耳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塞北晴空万里，碧草如茵；胡笳悠远，万马奔腾；牛羊闲散，牧犬嬉戏。碧草青天相接处，一顶顶毡房飘出诱人牛乳香。这等景致不及中原或壮丽或清幽，却也豪迈别有风格。
　　美景如画，引人遐思。但紧跟着，被刘缨一声叫好打断思绪。

　　“好！”刘缨一扯他衣袖，“反正眼下无事，不如去草原玩玩！”
　　“什么？”卫荣安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