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思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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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过后，刘襄便没有再留宿昭阳殿。中平是个非常会看眼色的，无须刘襄多言，带着太平与小宫女娇儿给太子妃问过安好，马上表明来意。
“奴才前来为殿下搬书。”
苏离颇有些失落，却不好说什么，幽幽轻叹，“罢了。这些书本就不是这里之物，既然来了，那便带回去吧。谨记——”苏离拉长声音，中平带人躬身聆听。
“多劝着殿下，苦读诗书，也当仔细身体。”
中平暗暗送了口气，把头垂得更低。
再说刘襄自搬回衍庆殿，顿觉如释重负。
宫室里一切依旧，即便大婚，刘襄也没有让中平改变哪怕一个小小的陈设的位置。书案前的博山炉青烟袅袅，刘襄透过薄薄的雾气，仿佛觉得卫荣安就在那里，靠着案几，手边是已经展开的简牍不知何时落地，而人早就熏熏欲睡。
荣安，你在哪？这么久了，为何不给本殿捎个信回来？
刘襄思念起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少年来。算算日子，卫荣安离开长安已有半年之久。这半年来，少年的身影每每深夜如梦，只是他本人却始终没有传回只言片字。
刘襄想，荣安大概是真伤心了。
口腔溢满苦涩，刘襄剑眉深锁，一头倒在榻上，缓缓阖上双眼。伸手摸摸身侧，仿佛属于少年的温柔犹在，仿佛这个人现在就躺在自己身边。久久过后，刘襄依然不敢睁眼，生怕光明一复，少年就消失不见了。
中平远远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打扰。这个在宫里渡过大半生的老宫监最终无奈摇了摇头，悄悄退下，顺手带上殿门。刘襄心里有多苦，旁人不知，中平心里最清楚。
一直看着刘襄长大，中平最知太子需要什么。然而，当卫荣安的前途摆在面前时，刘襄宁可选生离，却不愿折了少年的羽翼，毁掉他的梦。
“真是作孽。”中平喃喃道。
“您在说什么，谁作孽？”不知何时，娇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只漆匣。
中平一怔，随即板起面孔，故作生气道：“没有规矩的丫头，如此莽撞，惊了驾，当心你的小脑袋。”肉呼呼的大手伸出两根指头在小女孩饱满的额头戳了戳，呵斥的虽凶，却怎么也听不出真正责备之意。
娇儿俏皮的吐吐舌头，缩缩脖子，嘻嘻笑道：“下次不敢啦！”
中平才不信，却也绷不住，笑呵呵的，“这么急，拿什么来献宝啊？”
漆匣被小宫女开启，里面是新制的香。娇儿喜滋滋地道：“这是南越新贡来的，陛下赏给各宫的香。奴婢已经去绮兰殿奏请李夫人，夫人特意挑出清心淡雅的分给明光宫。听说为了这个事，温明殿（高美人的宫殿）那边很是不快。”
“这样啊。”中平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殿下已经歇了，拿去给太子妃。待殿下醒了，我会向殿下禀明，你不用管了。”
“是。”娇儿高高兴兴的应道，随即长了教训，收了步子，规规矩矩走了。
“南越新贡的香……”中平嘟囔，暗自叹气。南越的贡香都送到长安了，好快啊，又是一年深秋！那孩子，走的日子可真是不短了。
……深秋一过，转眼又是隆冬，长安城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那场雪很大，整整三天大雪纷飞，整个长安城银装素裹。
宫里处处可见清扫甬路的宫人，只是才清理出的路面，片刻又被雪花覆盖。
踩在来不及清扫的积雪上，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刘襄顿住身形。身旁太平不明所以，还当是太子恼雪大行走不便，遂道：“殿下，奴才听闻，这次的雪端是大啊，就连御驾出行的驰道都清理不及呢。”
刘襄一怔，好像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暗，继而苦笑一声，“是啊，好大的雪啊。”
刘襄才从未央宫回来，正待进衍庆殿，此刻正是进晚膳时刻，不由自主往昭阳殿方向瞥了一眼。好像，今天昭阳殿发生了什么事情，宫人匆匆进出，各个神情紧张小心翼翼。
“叫个人过来回话。”刘襄吩咐道，心里不觉忐忑起来。
一个宫女过来禀告，“殿下，太子妃不曾进完晚膳，突觉身体不适，无法进膳。奴婢已经请来太医，此刻正为太子妃诊治。”
刘襄心下一动，挥挥手遣退宫女。
身体不适，无法进膳。
刘襄轻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黯淡多日的眸子顿时复又神采飞扬。
“去昭阳殿。”刘襄心情愉快地道，不等太平动手，自己松了松颈间大氅的缎带。
料想是苏离有了好消息，刘襄瞬间觉得自己一下轻了许多。
一旦太医证实了这个消息，那么他和卫荣安的重逢指日可待。一想到眼下鸟无音讯的少年，本来沉重的心也仿佛去掉了那块压在心头的大石。
心头大石一移开，马上一只小鸟飞了进去，一边振动金色的羽翼欢快盘旋，一边引吭高歌。
殿门无声无息的开了，刘襄放轻脚步，挥手屏退殿外伺候的宫人。
他不想惊扰到那个肯为他日后孤独一生的女人。作为名门望族出来的姑娘，苏离有着她的特殊使命。她不但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国母，更是维系太子与其势力的关键人物。刘襄需要有这么一个女人，尽管他不想，但是皇父天威在上，他的一切抗拒均是徒劳。而他，唯一能给她的，就是苏离目前盼望的孩子。
一个孩子可以带来将来稳固的地位，苏离需要，那么刘襄责无旁贷，也没有其他选择。满心期盼的孩子真若来了，也正式宣告刘襄无法与爱人相守的痛苦的终结。就这一点，刘襄深信不疑。
昭阳殿内，轻纱低挽。刘襄并未步入内殿，他的身影在外殿停下。
此刻太医与苏离的对话缓缓传了出来。
刘襄蹙眉倾听，片刻后面如死灰。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思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