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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胶东王世子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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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武二十一年的上巳节,一如以往,天子带着众位夫人与皇子,伴着朝中大臣浩浩荡荡地自长安出发了。
长安,只有明光宫太子刘襄没有前去参加上巳祓祭,原因很简单,因为七八日前,太子灞河郊游,染了很重的风寒,至今未愈。
“殿下,药来了。”少年迈着轻快的步子进殿,也不管刘襄皱眉,很不识相地把瓷盅递到太子面前。
“嗯,先放下。”刘襄厌恶地摆手。
“殿下,属下有个提议。”少年很听话地放下瓷盅,背过身子,狡黠一笑。
刘襄不疑有他,问道:“什么提议?”
少年喜形于色,“殿下,今日属下亲自喂殿下服药好了。当初属下伤病,殿下为属下做这些事,属下不胜感激,一直无以为报,今日让属下就服侍殿下一次吧?”
你?刘襄瞪圆了双眼,就差把眼珠子扣出来晃荡耍耍。
“殿下,蜂糖属下已经准备好了,服过药,吃上一颗,就不会觉得苦。”
“荣安,你确定,本殿喝了这个药,肯定会好么?”瞪着少年澄澈的双眸,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嗯。”少年点头如捣蒜,那边刘襄却是很失望。
太子的两道舒眉几乎拧到一起,猛吸口气,把那盅药一口灌下喉。拒绝了少年递过来的蜂糖,刘襄心中叹气,这小子今晚大概是不会留下来啦!
宫人已经收拾了洗漱的用具退下,刘襄半阖着目,等待少年向自己告退。这时,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在刘襄的诧异中,少年为他宽了衣。
见刘襄这次眼睛瞪得更圆,少年不解,“殿下,怎么了,该就寝了。”
“你?”刘襄糊涂了,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少年,方问道:“今晚,你要留下来?”
少年勾起嘴角,笑得灿烂,“是,今晚属下留下来。”
“为什么?”刘襄疑心大起,难不成这小子今晚主动留下,明日便要逃之夭夭么?
少年手下不停,帮刘襄换了寝衣,解释道:“殿下的心意属下明白,可属下认为,殿下当以保重身体为要。殿下为了让属下留下,不惜倒了药,任病情加重,实不是明智之举。殿下是□□的未来,怎可如此轻视自己的身体罔顾社稷?属下可心甘情愿留下,只希望殿下切莫再意气用事。”
“荣安。”刘襄心中惭愧,顿时没了底气。
“属下在。”第一次,少年主动除去外衣,紧挨着刘襄坐下。
“本殿很高兴,原来,荣安这么关心本殿。”握住少年的手,刘襄激动得一阵颤抖。
感受着少年的体温,刘襄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出乎意料,少年静静地偎在他的臂弯内任其上下游走。刘襄不解,却又贪享此刻的温馨,柔声道:“荣安,如果可以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少年身体本能地一滞,反问:“此时与永远,本无多大差别,殿下,难道不是么?”
“荣安,你真是这么想的?”刘襄语调一下高了起来,带着一丝希冀。
“殿下,你迫属下明白你的心意,如今心愿得偿,该高兴才是。”
“是,荣安所言极是,本殿该高兴才是。”刘襄大喜,反而收回不安分手。
夜已深,万籁俱寂,黑暗中,少年明眸闪亮,感受到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发出一声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叹息,默默合上澄净的双眸。
太子的风寒拖拉了近十日终于好了,那太医令今日请脉完毕,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悄然抹去额头薄汗,老太医心说,太子交代这差事真是不好办,陛下那边回话要瞒的圆妥,夫人们问起来,更是要谨慎回话,这太医当真难做呦!刘襄知道自己给太医出了难题,上前一揖,道声有劳,只惊得老太医慌乱中匆忙下跪口称不敢,马上被太子扶住。
“这几天辛苦太医,中平替本殿准备份薄礼,答谢太医。”
“老臣谢殿下,为殿下分忧,也是老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老头再次下拜。
刘襄叹笑,“快些请起,是本殿该道谢才是。”
不大的漆匣包上织锦,被卫荣安捧在手中,见太子意味不明的笑意,少年悄然皱眉。
“殿下,可满意?”送走太医,少年返回衍庆殿问道。
刘襄先是一愣,继而明白少年的意思,抚额,无奈道;“荣安,有时你憨的可爱,有时又显得过于精明。可本殿始终不明白,为何本殿希望你明白的你不明白,本殿希望你糊涂的,你反而不去糊涂?”
“殿下。”少年跪坐在太子面前,舀起木勺为主子添茶水,“荣安会永远忠于殿下,其实,殿下不一定要用那个办法留住属下。属下无论去了哪里,心会一直在殿下身边。当然,属下不知道,这叫不叫喜欢。”
刘襄抬起的手在听完少年的话后有瞬间的停滞,继而在其鼻子上轻刮了下,宠溺地笑道:“小傻瓜。”
少年大窘,扔了木勺,去摸自己的鼻子,耳畔传来刘襄畅快的笑声。
……
往后的日子,衍庆殿的气氛变得活泼起来,一改往日的沉闷。
啪的一声脆响后,刘襄怔了怔,带着无奈至极的笑意怒吼,“卫荣安,你干的好事!”
少年尴尬地向后退着,心里盘算着最保险的能万无一失的逃之夭夭的办法。见太子一脸黑“麻子”,面上隐现薄怒,即使知道太子不会真的去罚自己,终究是心虚,脚下胡乱错步,希望快些离开是非之地。
刘襄气结,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力气也大了起来,平时练武是自己要他一定全力以赴,那误伤也就伤了,可这研磨,臭小子居然还用那么大的力气,隔几日,便让自己长脸麻子。暗道这小子真没记性,屡教不改。见他一副要逃的样子,刘襄大喝:“给本殿站住!”
站住,站住才怪!年龄大了些,心眼也跟着多了些,少年如今已经学会遇事如何周旋。这不能怪少年,毕竟太子“惩罚”的花样太多,少年明显感觉招架不住。
“不许跑!”刘襄顾不上擦拭一脸的黑点,上前去追准备溜之大吉的少年。
“殿下,属下出去打水,殿下稍候。”少年挠头,边跑边喊,心道自会有人去打水,这时不跑更待何时?
砰!
有人撞到一起,接下来是两声沉闷的哼哼上,然后两个人一起倒地,发出噗通的响声。
刘襄诧异,几步过来,望着相撞一起倒地的两人心内纳罕。
与少年撞到一起的,绝对是陌生人,本该俊俏的小脸此刻因为疼痛扭曲着,咧着红红的小嘴,哼唧着,胡乱拿袖子擦拭着面上的鼻血。那边卫荣安不比不速之客强多少,捂住痛的发酸的鼻子,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流下来。
“哎呦,这是怎么啦?瞧瞧,这都什么样子啊!”中平小跑着进殿,刚才他不过迷糊了下,就觉一个影子嗖的就蹿进衍庆殿,心下一紧,跟着跑进来。
“什么人,竟敢擅闯太子寝宫?”有明光宫的侍卫跑进来大喝。
“世子,世子!”又有人跑进来,一见刘襄,努力忽略太子脸上的墨迹,跪地行礼。
“怎么回事?”刘襄也有点糊涂,什么世子?进来人一个是宫中的侍卫,整日在父皇身边伺候自己认得,而另一个看装束,明显不是宫里人。显然,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难道是那个鼻子流血的冒失家伙吗?
话说鼻子不停出血的人捂着鼻子,囔囔地道:“痛死了,快给我叫太医!”
闹不清状况的人当场石化,只有那冒失闯进来的家伙嘴巴不闲着,嚷嚷着叫人给自己传太医。
那刘襄见此,哭笑不得,喊了句传太医后,又命中平出去着人打水,一时把要捉住少年狠狠惩罚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这时,侍卫向太子禀告,刚才冒然闯进来的,是胶东王世子刘缨。初次来长安觐见皇上,陛下命人带他四处转转,不想世子玩心大起,甩了侍卫就跑,竟无意闯到明光宫。
刘襄点头,见太医正收拾那刘缨受伤的鼻子,不禁莞尔。再看一旁,卫荣安依然揉着鼻子。嗤笑一声,接过宫人递来的沾了热水的锦帕,擦拭面部的墨点。
“嘶,好痛,轻点。”刘缨嘟囔着,深一口浅一口地吸气。
“怎么样?”刘襄温言问太医,既是胶东王世子,那便是自己的表弟啊,这么个见面法,还真出乎意料。
老太医收拾了药箱,回禀道:“世子无碍,一会便不痛了。”
“既是如此,劳烦太医看看本殿那不成器的侍从,好像他也伤着了。”刘襄撇了卫荣安一眼,这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少年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受伤,刘襄也不为难,转过来再看那胶东王世子,鼻头红红,兀自咧嘴。
那胶东王世子不理会身旁的众人,自顾抚摸着娇嫩的小鼻子,半晌,长长呼口气,“痛死我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本世子?”
旁边,刘襄与少年同时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