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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小病也怡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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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那夜,少年第一次生气了,再不顾忌尊卑身份,爬出浴桶,准备离开。刘襄已经好言相劝一阵见少年不为所动,知道玩笑开大了,这时哪能让少年离去,不顾自己未着寸缕,自身后牢牢抱住少年。
少年挣了挣,没挣开,呼听到刘襄一声不大的喷嚏,心下暗呼糟糕。心里再有气,此时刘襄的样子……
于是,一只光溜溜、湿漉漉的太子和一只狼狈的落汤鸡忸怩地挪到纱屏后,接下来,如同打劫般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
苏宪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咚的一声闷响,少年和太子撞在一起,原因不过是因为太子以为少年要先出门,而少年遵循身份给主子让路,二人不动是不动,一动皆动。少年抚着额头,弯腰退后两步,慌乱告罪,太子亦尴尬非常,揉揉肚子宽慰少年无碍。这是怎么了,苏宪惊讶。少年额头撞了门槛,那动静并不小,太子为何揉肚子呢?
“殿下,膳食已备好,臣让人备下热汤,先喝点去去寒气。”苏宪亲自盛了一碗汤递过来。
“多谢卫尉。”
少年双手接过汤碗,转呈太子,对上太子的满目温柔,少年默默低头。
“殿下,再有几日便是上巳节,不知殿下有何打算?”苏宪开口询问道,离上巳节没有几日,太子若是返回宫中那便简单些,若是不返回宫中,宿卫一事要从长计议。
“这——”刘襄停箸,沉吟片刻,微笑道:“明日还是早早回宫吧。”
苏宪躬身,深知这是太子体谅他们的宿卫之劳。
“卫荣安,你这是怎么了,如此当差?”苏宪借太子返回住处之机将少年叫过一旁,责备中不失关切。
少年左右为难,知道苏宪好意,忍了忍,没有说出与太子间的事情。想了想,少年低声问:“卫尉大人,属下还能调回上林苑吗?”
“调回上林苑?”苏宪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这孩子,年纪也不算很小了,怎么说起胡话。”苏宪轻斥,小孩没长大,就是没长大。唔,除了高了一些,还是老样子。
少年抿抿嘴唇,“其实,属下只是想,只是想……”
打断少年,苏宪道:“别胡思乱想,好好当差就是,你如今还小,有些事不该你去想。”抚抚少年的头顶,苏宪语重心长地开导少年。
“卫尉,殿下叫卫荣安进去伺候。”来人在苏宪面前低声说道。
见少年欲言又止,苏宪叹气,“去吧。”
“殿下?”少年轻松呼唤,正为太子宽衣,那太子的手忽然抚上他的脸颊,令少年顿感手足无措。
“你……还是想调回上林苑是么?”
少年一怔,“殿下,你听到了?”
“唔。”刘襄随意应了声,闭了眼睛,“你告诉本殿,你那天答应本殿不再想着离开,是敷衍么?”
少年手中动作一滞,迎着太子的目光看去,那是满满的哀愁。这下少年大惊,语无伦次,“殿下,那个,属下不是……”少年急出一头汗,“殿下,请听属下说……”
刘襄伸手相扶,“别跪着,地上凉。”
“殿下,属下知错。”
刘襄一愣,指了指身畔的位置,示意少年坐过来,少年哪里肯。刘襄轻叹,“过来坐,和本殿说说话。”
“属下惶恐。”
“不必害怕,本殿不惩罚你就是。”
“荣安,能告诉本殿,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吗?”你一心逃避,难道是本殿对你还不够好么?
“殿下恕罪,属下笨拙,不知该怎么说,殿下是好人,属下就是觉得自己太笨。如此下去,将来如何宿卫殿下,何不就此时返回上林苑,勤练本领呢?”
“你——是这么想的?”刘襄很意外。
“是。殿下说喜欢属下,那么属下自当把一切交付殿下。没有过人的本领,如何追随殿下?”
“荣安。”刘襄喃喃着,突然出手,抱住少年。
刘襄醉了,此时没有美酒,人却醉了。少年并没有逃避自己的感情,而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这说明,这孩子对自己并非无情。亲了亲少年的额头,刘襄说:“荣安,本殿问你,你对本殿是喜欢多一些,还是忠诚多一些?”
少年大窘,面飞红霞,垂下眼睑,不去回答太子问话。
见少年羞赧,刘襄笑了,笑自己问出如此荒谬的问题,有了感情,如何没有忠诚。
“不早了,本殿要就寝,你留下吧。”刘襄淡淡地说道,悄然观察少年的反应,果然少年闻言,顿时炸毛。
“这、这,使不得,殿下。”
“本殿受了些风寒,身上冷的紧,你不过来暖床,本殿若是病势加重,你如何担待,嗯?”
少年慌乱地向后挪着身子,口不择言,“殿下,属下知错,属下不该背着殿下寻机离开。属下、属下不敢了,日后定会好好跟随太子。”
刘襄听少年如此说,又气又好笑,抚额道:“你想哪去了,快过来。本殿就是冷,阿嚏!你还躲什么,快过来,好冷!”
太子夸张的喷嚏声令少年呲牙,慢慢向前挪着,刘襄没有预想中扑过来,只是向他伸出两手,冲他鼓励般地一笑。少年心里紧张,不敢露于面上,犹豫下,知道刘襄在等什么,于是慢腾腾地为刘襄宽衣。那手,在将要解开肩部的丝带时,被刘襄一把握住。被刘襄引领着,少年的手最终抚上太子的心口。
“殿下,这是做什么?”少年诧异。
“嘘。”刘襄竖起食指,轻声道:“感觉到了吗,那东西在跳。”
少年愣了下,马上明白刘襄所指何物,轻点下头,嗯了声。
太子大喜,凑近少年道:“那个东西,自母后殡天,本殿就没觉得跳过。直到,前年在上林苑,让本殿遇到你,才察觉它又开始跳动。那是因为你,因为有你的缘故,明白了么?”
“殿下,属下懂得不多,属下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荣安,这是你的功劳,懂么?如果你离开了,它依然不再跳,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怎么忍心发生这种事呢?”刘襄亲了亲少年的脖颈,把一丝热气吐在少年耳后。
少年就觉一阵酥麻痕痒,顿时缩了缩脖子。
黑暗中,明显感觉少年仍是放不开,刘襄叹气,“荣安,本殿不会对你做什么,让本殿好好抱着你。”
呃,果真是这样么?少年在被刘襄拥倒时,脑中泛白前只想到这句话。
“抱着荣安的感觉真好,很温暖,哈……”刘襄打个大大的哈欠,倦意渐浓。
被刘襄牢牢拥在怀中的少年,在一动不动忍耐良久后,终于按捺不住,左扭扭,又挪挪,试图寻个舒服的姿势入睡,偏偏心愿不得偿。刘襄的声音自耳后飘来:“别动了,惹出了本殿的火,你若是不管灭,也太不厚道。”少年大惊,顿时感到一个炙热的东西极尽挑逗地蹭着自己的后腰下面。
天啊!少年吓得登时再不敢动。
太子的房间外,苏宪徘徊良久,等来了室内灯火熄灭,却迟迟未见少年出来。忽然的,苏宪仿佛明白了什么,原来,那个孩子如今已经不是当初上林苑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了。如同被人生生自身上剜去一块鲜肉,苏宪只觉得很痛,哪里痛,大概心最痛吧?
“卫尉,你不舒服吗?”有羽林过来问道,头头那脸色瞧着可是不对,难道也是受了风寒?
苏宪大概是知道自己失态了,马上敛起自己的心思,冲那羽林摆手,最后望了眼已经熄灯的房间,悄悄下了楼。
次日,返回长安的路上……
“阿嚏……”喷嚏不断的是裹着厚厚大斗篷、把自己包裹严实的当今太子刘襄。
“哈……”轻拍着自己的嘴巴,少年剑眉微蹙。毛色雪白的白龙驹上,哈欠连天的,正是一夜不得好眠的卫荣安,天晓得这一整夜少年是怎样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待返回明光宫,宫院里顿时忙碌开来。太医来了,请过脉后,确定太子受了风寒。
“殿下,药好了,属下伺候您服下,睡一觉、出过汗就好了。”少年双手托着盛药的瓷盅,给太子递了过来。
刘襄心中大乐,受了风寒好啊,如此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晚上留下少年“暖床”。既然要这样做,那这风寒可就不能好的太快……
“嗯,先放那边,等下本殿就喝了。哦,对了,你去看看本殿爱吃的宫点膳房准备好了没有,本殿好饿。”
“是。”
待少年的身影出了衍庆殿,刘襄快速跳下床榻,把那盅药悄悄地处理掉了。
晚间,鼻音很重的声音弱弱地传出。
“哎呦,荣安,本殿好冷,你快上来,本殿冷得不行。”
“……”少年嘴角扯了扯,却又不得不脱了外衣,钻进刘襄已经为他掀开一角的被子。
一天后,又到了就寝的时刻。
“荣安,不行,你今晚不能走,本殿还是觉得冷,这被子盖着都觉着凉凉的。”
“殿下——”少年无比郁闷地摇头,慢腾腾挪向床榻。
第三日晚,月色旖旎,沙哑的颤音再次传出。
“荣安,嘶,好冷,这太医真是庸医一个,一个风寒这么久居然治不好。不行,今晚你还需陪着本殿。”
“殿下,三天了,这风寒——”
见少年起疑,刘襄撇嘴道:“本殿的头很痛,全身发冷,你怎可疑心本殿?”
这时,就见明光宫某侍从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当场石化,唯有面部肌肉不停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