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狼》馨茉

18、心意

　　园子里，红杏落了一地。
　　穆北辰一身戎装，静静立在红木梳妆台前。梳妆台上他给她买的首饰一件一件整齐地排开。
　　他每天晚上都会来，他每天都会在离开园子前摆弄一下台上的饰品。
　　比如这一对翡翠青叶耳钉，为了带上它们，她忍着痛去锥了耳洞。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她的眼角还存着一小滴泪，一张小巧的脸涨得通红，他问她痛不痛，她弯起得嘴角甚至还有些抽动，“耳朵倒不是很疼，就是扎眼的时候吓着了，咬着了舌头，舌头痛得厉害。”
　　他拾起了台上的玛瑙石手链，借着月光，褐色的玛瑙石色泽温润。她第一眼便爱上了。她说褐色玛瑙的淡雅会让自己想起穿着褐色长衫的他。忽而她顿住了，耳根通红，北辰，她低垂了视线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不要误会了，她夸赞他并不代表她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那个时候肯定是假的。现在可能会变成真的了。
　　手心里玛瑙石微微透着凉意，链上的圆珠像极了那天从她眼角里落下的泪。
　　他知道他的千叶走了，可能和过来接她的年轻男子回到了莲山，或者还留在江南。
　　留在江南吗，穆北辰心里一阵揪痛，从此以后她可能会为了千万种理由留在江南，可那千万种理由里却不会有一条是属于他。
　　房间里还存着一颗她留下的夜明珠。
　　床下还搁着她落下的一把镶着紫色石英的小刀。
　　他不知道千叶为什么要拿着包袱过来找他，他也不知道千叶为什么要把他送给她的首饰全都留下。
　　他来不及问，他也没有机会去问。虽然他还留着她落在房里的东西。虽然他天天都盼着她回来，可他知道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因为自己已打碎了她的梦里江南。
　　她走了也好。比起江南烟雨的阴霾，莲山上晶透的冰雪更适合她。
　　她走了也好。至少她不会死。至少或许有一天，她不恼了，她想回来拿她落下的东西，她会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北辰。

　　雨已经停了。芭蕉的叶上歇满了圆滚的水珠。
　　“王爷，成伝已在此已等候你多时。现已二更，王爷该准备上马出发了。”
　　“成伝，你那日与白衣男子在争斗中受伤不轻，今夜你还是回成府休息吧。”穆北辰看着立在园里的男子，因为受伤失血，他偏白的面色里透着一丝浅灰。他还是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袍，及腕的袖口处依稀可见藏在衣服里的白色绷带。他不知道成伝是如何受伤的。那晚他看着成伝随着白衣男子追出去后迟迟不归，便守在成府门口。到了后半夜他看见成伝一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得进了家门。他没去问，很久以前他便不去过问他与狼族的事。他知道成伝伤得重，他把成伝扶进了房间，他替他叫了府里的侍从便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他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千叶应该没事，成伝只是受了伤，这个争斗的结果至少不坏。
　　“王爷，”穿着玄衣的男子低下了眉目，恭谦作偮，“成伝不回去。成伝既然作为王爷的属下，应与您同甘苦，共生死。”
　　“成伝，你应该知道你不仅是我的属下，还是我的同伴，”穆北辰对着身前俯身请命的男子笑了笑，“我们没了狼王灵力相助，这次征讨的危险性有加了一层。成伝，我不会让自己已受伤的同伴陷入险境，你回去吧。”
　　“既然王爷已把成伝当成同伴，成伝更应伴您左右。这世上，没有人会让自己的同伴单独赴险。况且，王爷，为了这次征讨能够成功您已做了精细部署，就算没有狼王灵力相助，王爷也将是胜者。”
　　“成伝，从现在起你不许再叫我王爷，叫我北辰好吗？就像以前一样，叫我北辰好吗？”
　　穆北辰移步上前，扶起俯下身的成伝，“既然已认定彼此是同伴，私下又何必如此拘谨，还像以前叫我北辰便可。”
　　“属下不敢。”成伝直起了身子，望着眼前对自己微笑着的男子，摇首拒绝。
　　“你这般分生是在怪我放走了千叶吗？”穆北辰抬起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怅然，“成伝，我是宁愿自己死了，都不会让她受到丁点伤害。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自然是无法理解我的这份心意。”
　　“王爷，成伝只知道作为您的属下一切人事的安排都应以您的安危为重，成伝也会为了王爷的安危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成伝，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穆北辰看着面前继续对自己躬身行礼的成伝缓缓开口，“你改口喊我王爷，你现在与我如此分生，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一直维护狼族阻止你去伤害它们，你是在怪我喜欢上了千叶，喜欢上了一个给你成家带来了灭门之灾的人的女儿对吗？我知道你有你的家仇，可成霁已经死了，洛玔已经死了，洛娘已经死了，你难道连千叶都不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