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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贤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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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繁琐的拜堂仪式耗尽了婳婳的耐心,她的五脏庙也在周家少爷揭开盖头时发出了清晰的饥饿讯号。换做以前她绝对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以抗议老天的戏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由不得任性胡来。看了看男子的脸,婳婳心想,真好,这是非典型性穿越。她不是美女,凭什么要求对方是帅哥,眼前的男子就是一副普通人的相貌,五官端正,细看之下倒是有股读书人的清雅之气。
吉祥婆将托盘送至两人身旁,嘴里说着祝福新人的话语。婳婳见周少爷拿起酒杯,她有样学样举起杯子,喝交杯酒而已,她又不是没喝过。身高不够,踮脚来凑,权当是演戏了。
喝罢“交杯酒”,吉祥婆将两只杯子用红线栓在一起置于床下,酒杯一个仰一个合。婳婳心想这什么习俗,不会是巫术吧。
吉祥婆一脸喜色,嘴里念念有词。
婳婳听明白了,此举象征着他们的婚姻阴阳和谐,幸福美满。她觉得古人挺愚昧的,竟然将幸福寄托在两只酒杯上,婚姻的美满与否竟然和爱情不存在半毛钱关系,岂不可笑。
喝了酒,结了发,这场婚礼基本结束了。当吉祥婆离开将房门关上时,婳婳忍不住抖了一下。作为现代人,她没有严重的处女情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和陌生人发生性关系,如今这种状况跟一夜情没有分别。太祖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那么互不相识的人一见面就结婚岂不是像□□。即使抛开一切只当被狗啃,她这块未成年的骨头也难经巫山云雨呀。
“婳儿是否饿了?”周少爷突然开口问道。
一句话就将婳婳如脱缰野马般的思绪硬生生拖回了正轨,她胡乱应了一声就开始大吃桌上的糕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
周少爷似乎并不在意婳婳的无礼,他在她身边坐下,温柔地说:“婳儿,你可以叫我敬轩。”
婳婳打了个激灵,她在考虑是否应该把嘴里的食物喷到周敬轩的眼睛里,然后直接踹向他的要害。她冷静几秒,在认定周敬轩没有异动之后,这才咽下点心,问他:“只叫敬轩就可以了吗?”
她不爱“相公娘子”这种肉麻兮兮的称呼,对着陌生人更喊不出口。这是处女座龟毛的特质。在得到周敬轩同意之后,她稍稍放下戒心,斟酌一番后对他:“不要叫我婳儿,叫我婳婳好了。”
周敬轩点了点头。婳婳,婳儿没有多大区别。
婳婳猜测也许是因为自己与钟婳儿名字相近,所以她的灵魂才会穿越时空。然而除了名字她们的相貌并无相似之处,身体上也无同样的胎记。如果仅凭同性和相似的姓名就将她俩联系在一起,那么穿越时空是否太过儿戏。如果老天真有心给一个惊喜,让她中个五百万就好,何必强迫她搞这劳什子的穿越。让周敬轩喊她婳婳是因为她不想断了自己与现代的唯一联系,也许只要还记得名字就不会迷失在茫茫时空。
周敬轩突然起身,走到床边开始整理满铺的花生红枣桂圆。清理完毕,他开始动手解开大红的礼服。
婳婳一惊,这么猴急,她开始思考踹裆和戳眼哪一个胜算更大。
谁知周敬轩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他脱下衣服之后对婳婳说:“如果没吃饱就多吃一些,我先安寝了。”
说罢,他真的躺到床上就睡了。
婳婳错愕,虽然自己不想跟他发生关系,但是他此举严重伤害到她的一颗熟女心。玩笑归玩笑,她实在不愿跟秦沅以外的男人有任何关系。不管怎样,自己的初夜保住了。脱下凤冠,扯掉头上的绒花,她摸了摸发髻,有些犯难,这发髻不知怎样盘成让她无从下手。梳妆台上有面铜镜,照得人模模糊糊用起来极不顺手,她只能凭手感慢慢拆开发髻。没有卸妆油,她只有用铜盆中的清水洗去脸上的脂粉。脱掉繁复的嫁衣,她环视房间没有发现除床以外可供休息的地方,再看看毫无动静的周敬轩,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爬上了床,
这张床远比钟家的舒适柔软,她却不敢入眠。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男子,她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捍卫贞操。虽然与周敬轩没有身体接触,可是躺在旁边的人不是秦沅就不对。她和秦沅领了证,办了酒,他们发誓要一辈子相爱不离不弃。只有秦沅才是钟婳婳真真正正的丈夫。这年头穿越的人不少,前赴后继,可在新婚之夜穿了估计她是第一人。婳婳着实想不通,自己的心脏病并不严重,除了体检时能听到杂音,平常蹦蹦跳跳跟健康人无异,否则她早就去“亚心”了。结婚当晚,她只是盘着腿坐在床上和秦沅一起数收到的礼金,突然感觉心脏就像被捏住一样,疼到不能喘息,她受不住就喊了一句,“让我死了算了。”结果,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就已穿越。
如果她在现代的躯体已经死去,对秦沅是巨大的打击,更何况是眼睁睁看着爱人在怀中死去,这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婳婳默默流着眼泪,她和秦沅可能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了。
卯时,生物钟将婳婳从梦中唤醒,她睁开眼睛看见周敬轩已经神清气爽坐在桌边喝茶。
周敬轩看见她坐起来,说:“我正准备唤你起床,梳洗之后去给爹娘请安。”
然后他打开房门,吩咐丫鬟进来伺候少夫人梳洗。
婳婳不习惯让人伺候,她用热水净脸青盐漱口之后主动拿过丫鬟手中的衣服。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皮,她摸索着将这套衣服穿好了。
粉红色窄袖襦,珍珠白绉长裙,婳婳从周敬轩和丫鬟眼中看到了惊喜,她不禁感叹自己终于从丑小鸭向五彩野鸡奋进了一步。
周敬轩对丫鬟说道:“为少夫人梳百合髻。”
梳发髻婳婳着实不会,在钟家时就随便一根麻花辫完事。她端坐在妆台前任由丫鬟摆布,心想,周敬轩的个性并不与文质彬彬的外貌相符,否则他不会连妻子的发型都要限定,果然是封建社会的夫权做派。
丫鬟先将婳婳散乱的长发梳理整齐再将净发分股盘结并合叠于头顶,然后在发髻中央插上一支折枝花玉钿,最后在她脸颊上扑了层淡淡的胭脂。
婳婳心中感叹,自己这张平凡的瓜子脸果然不适合浓妆,她现在比昨天好看太多了,勉强称得上俏丽可人。
见婳婳沉默不语,丫鬟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少夫人,如此妆扮您可满意?”
“很喜欢,谢谢你!”婳婳回头对着她粲然一笑。
“少夫人,服侍您是我分内之事,您说谢谢婢子承受不起。”丫鬟卸下心中重负,能够服侍亲和有礼的主子是她做下人的福气。
这时,周敬轩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伊玉,将绢子给老夫人送去。”
伊玉心领神会,从紫檀暗八仙立柜中取出一条沾血的白绢子,她难掩喜色向主子行礼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婳婳暗自懊恼,她竟然忽略了封建社会极尽变态的处女情结。幸好周敬轩愿意为她掩饰,诚然也可能是为他自己的颜面。她猜测周敬轩身患隐疾不能人道。于情于理,她对他是感激的,“你伤在哪里,我给你上药。”
周敬轩神色如常,永远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伤口不深,我已经处理妥当,你无需挂怀。”
受人恩惠而不相报婳婳无法坦然,即使现在报恩不成可是致谢感激的话不能不说,“敬轩,谢谢你。”
周敬轩微微一笑,表示接受她的道谢。他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支累丝珠钗,斜插在婳婳的百合髻上,一番端详后,“婳婳嫁进周家,穿戴之物具是爹娘安备,唯有此物乃敬轩亲自挑选,望你能日日佩戴。”
“谢谢,我会的。”无论现代古代,没有女子不爱珠宝首饰,婳婳自然不例外,况且这是周敬轩的一番心意,她没有理由拒绝。
周家二老许是因为门第观念所以对婳婳这位新媳妇有些冷淡,但是吃穿用度并未亏待于她。
婳婳不以为意,心知不可能人人都有小燕子那样的福气,碰到一个喜欢她疯癫个性的皇阿玛。即使能碰到这样的皇阿玛,也逃不掉有个挑剔严肃的老佛爷。
既来之则安之,婳婳如是想。人有时候必须向现实低头,再使劲也许都争不过命。虽然周家不是她想要的家,但是既然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金窝何不让日子过得更好,只要不违反原则。
周家不愧书香门第,父慈子孝,主仆和谐,家宅平顺。婳婳知道只要自己谨言慎行,温和有礼,周家二老就不会刻薄刁难。至于周敬轩,她渐渐摸索出与他的相处之道。古人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夫妻之间热似火不符合时代要求,只有相敬如宾才是王道。在她的字典里,相敬如宾就意味着客气。温柔的笑脸,说着谢来谢往。
这般演绎获得了成功,成亲月余周府上下谁不称道周敬轩和钟婳儿是对和如琴瑟令人称羡的恩爱夫妻,就连周家二老对儿媳的态度也大为改观。
伊玉现在是婳婳的贴身丫鬟。她已经习惯每天在少夫人的发髻上插上那支累丝珠钗,因为她发现匣子里所有的首饰只有这支钗最配主子。
“少夫人,您的帕子我拿去洗了啊?”伊玉不解少夫人为何不让自己清洗她的帕子。虽然少夫人每日都会拒绝,但是她身为婢女不能不问。
婳婳拒绝了,她不能让人看见帕子上的泪痕。每到夜晚,只有在黑暗的掩饰下才敢卸下所有的伪装,她不是周家端庄贤淑的少夫人,而是秦沅嘴里单纯任性的野丫头。他爱她的真实不做作,任性不刁蛮,他说希望她一辈子保持个性,永远不要改变。然而,现在她已经不是秦沅心里的钟婳婳了。装得好苦,好累,她担心面具戴久了就再也脱不下来。也许只有每天回想现代的一切,她才能不会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想念必然伴着泪水,她从来都不是坚强的人。
见少夫人拒绝,伊玉不再多言,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周老夫人带着随身侍婢来到婳婳的房间。
婳婳赶忙行礼,亲自为婆婆奉茶。
周老夫人非常满意媳妇的表现,她点点头示意婳婳坐下。然后,她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婳儿,你和敬轩成亲已有一段时日,可否有了身子?”
婳婳暗叫大事不妙,她和周敬轩的事瞒不住了。他们一直如新婚之夜那般,虽然同睡两人之间却始终相隔一拳。然而怀孕这个事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找个大夫把把脉便能知真假。她一低头,装出忧伤的模样,“没有。”
老夫人有些失望,她对身旁的伊玉说,“去厨房将炉子上的汤药给少夫人端来。”
伊玉应声,走出了房间。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婳婳,心想这媳妇真是不错,虽然言语不多,可是温驯善良,比那些门当户对的娇娇女要贴心得多。如果能为周家添上一男半女就功德圆满了。“婳儿,娘这儿有副生子的药方,听说是从深宫内院传出的,从今儿起,你每日喝一碗,相信你很快就可以为周家开枝散叶。”
皇宫流出来的药方在任何时候都带着神秘色彩,仿佛灵丹仙药,可是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世人得到那么皇帝的生命财产安全就堪忧了。她不是圣母玛利亚不可能无性繁殖,所以就算真是灵药也无法发挥功效。最重要的是她担心此药对身体有害,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
伊玉回来,手中端着一盏药盅。
婳婳看见老夫人期盼的眼神,她对自己说,死就死一了白了,说不定死了就回去了。从伊玉手中拿过药盅,她不管苦不苦烫不烫,一口气喝下。咽下药,她的脸皱成一团,又酸又苦,真要命。
老夫人连声称好,喜笑颜开,仿佛药喝下去明日媳妇的肚里就会有周家的子嗣。她嘱咐婳婳安生修养,并告诫伊玉药不可断,要更为悉心照料少夫人的身子。
老夫人一走,婳婳强装的笑脸就垮了,她端起一杯白水灌下去,觉着作用不大又往嘴里塞了一把松子糖。
伊玉见状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少夫人,是婢子的疏忽,明日婢子一定为您准备解苦的蜜饯。”
婳婳嘴里塞满了糖无法开口说话,只得摇头以示自己并未介怀。
伊玉心里跟明镜似的,少夫人虽不摆架子,可终归是主子,她身为下人没大没小不讲规矩是万万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