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远》落日倦影

3、第 3 章

　　秋日清晨的不归楼总是安静得听得见风声。

　　岚远昨夜并没有客人留宿。

　　尽管他并非卖艺不卖身的，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卖的手上功夫，然而他对于客人却是十分挑剔的——毫无例外从来都只选择一些极少出现在楼里的平凡人物。如此，一夜之后便可不再相见。

　　幸而楼里出色的美人不少，像他这样能不露脸就绝对不会出现的，自也就没什么人执着于他。

　　所以，即便是到不归楼已经两年了，他还是习惯了早早起床。

　　打开门就看到一袭白衣的公子静静地倚在走道尽头的木窗边，天色刚濛濛亮，冰冷的寒风扬起白色的衣摆飞舞。

　　听到声响之后转过头来朝岚远微笑，“岚，早上好。”

　　岚远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对方，想起过去两年里，这个人每次出门半月归来，第二日一早便会如今日一般出现在他门外，他却从来不曾过问原因。

　　只是每回，他在房里做好了准备踏出房门，见着这人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有一霎那的愣怔。因为那样黯淡的光线里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总会让他在一瞬间里想起来一个人温柔俊逸的脸。

　　却并非是这个人。

　　他还是一直都不曾忘却过那个人的吧，岚远轻轻的叹了口气。

　　“早。”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往事，他抬头看着意风淡淡的应了声。

　　然而，即便是再如何无法遗忘那一段洛阳旧事，他依旧不会否认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有情。尽管这一次，是不可能会有结局的单方面情意，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任何的可能。

　　是注定了的，他只能得到过一个人的情，即便对方最后也依旧选择遗弃。

　　而其他的人，就算是意风，就算是对他有情，他也深知自己不可能会接受。

　　到了现在，似乎就再也恨不起来了，那个人，那个人其实也很痛苦的吧。肩负着那么多责任那么多压力，却还是一直那么温柔那么细心的照顾着自己。就算离去的那一日他远远地没有看到对方露出丝毫犹豫难过的样子，一定也是经过了许久挣扎的吧，他能够感觉到他隐于眉间深深的无奈。

　　所以其实，先放弃的是他吧。

　　就算那个时候对方就已经决定了要成婚，先逃开的人终究是他。

　　“今天跟我出门走走吧？”岚远回过神来只听得意风温润柔静的嗓音迎着风传入耳际，却是微微一愣。

　　这两年里他从未踏出过不归楼，半步也不曾。

　　这个人分明是知道的，也和风清浅一起默许了他这种行为。

　　如今这是？

　　“再不出去见见阳光，你就要发霉了。”猜到他的想法，意风又是微微一笑。

　　“可以去院子里。”岚远皱了皱眉，低头轻声道。

　　轻轻叹了口气，意风缓缓走到岚远跟前，脸上依旧是温柔优雅的笑，眼里却分明多了些什么，他看不懂，“岚，你总不可能这样躲一辈子，更何况，”后面的话却不知为何徒然轻了下去，“有些事情，谁也料不得的呢。”

　　岚远并没有听清楚意风后面的话语，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又听见对方恢复了如常的语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是这么想吧。只是当真是不想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他。所以，他才一直都不愿意离开不归楼。

　　想知道对方是否过得幸福，却又害怕听到了，就再也不知如何下去。

　　所以狠心不闻不问，心里想着那个人总是会好的，以此安慰自己，也不知道是多少存了一份奢望。

　　希望对方始终没有忘记，曾经允诺了一生。

　　然而，如若对方真的有寻找他，也不可能两年了一点消息也得不到。他在不归楼再怎么无名，也不曾刻意隐藏过行踪，没有改名没有换姓，何况对方又是站在武林巅峰的人物。

　　是他在自欺欺人，他一直都知道的。

　　“好，我们出门。”

　　望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公子依旧温雅的笑容，心里所有烦乱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是该结束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