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远》落日倦影

2、第 2 章

　　琴弦徒然颤起第一个音符，悠远清净的琴声缓缓地弥散开来，不归楼大厅原本的喧闹声渐渐沉静。白色的纱帘隐隐晃动之间，飘渺不知今夕何夕。

　　岚远静静地倚在楼道间木制的护栏上听琴，看着楼下人们难得的安静，来到不归楼的两年里渐渐淡漠了的眸子微微染上一丝笑意，仅是一瞬便又是不动如初。

　　眼光扫过站在门边的女子，不似往常待客时谄媚的笑，此时平静安然的脸上让人轻易无法猜测什么。两年前的那个秋日，再次醒来便只是见到这个女子，明明给人一种历尽年岁沧桑之后的稳重感，岁月却似乎特别优待没有在那张脸上留下了痕迹，只是温柔的问他要不要留下，她说，在这里，没有人会强迫你任何事情。

　　然后，他心动了。这么多年，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留下的地方，即使这样的职业本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即使他进来了，就不觉得还有离开的资格，可是，终于有人肯开口留他了不是。

　　点点头的时候想起一年前的洛阳，轻轻的阖上眼眸，其实那个时候，那人从未说过要他留下，只是他也没说过要走，而已。

　　岚远回过神的时候，纱帘后的琴声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大厅里又起的喧闹声。

　　他看到门口迎进来一群显然身份不凡的人，微微闭了闭眼，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似乎，又该发生什么事了吧，这楼里，能够偶尔的安静一下，就已经很奢侈了。只是，不管安静吵闹，都与他无关，反正楼主，不让他们过问什么，自然也不会让什么人来打扰他们。

　　打开房门的时候，他不经意听见不远处丫鬟小声议论的声音，

　　“听说明天意风公子就回来了，这半个月也过得太久了吧。”

　　“我看是你思念太长吧。”

　　只是脚下停顿了片刻，回身关上门。

　　意风回来的时候，刚好也是沧澜到不归楼的日子。

　　一身青衣长衫的第一剑客，这些年来楼里的次数不多，然而整个不归楼上下也无人不识。只因每次难得让大家见着自家老板脸上不同平日的神情，也只有这个人能够做得到。

　　有些人，意义不同寻常的，并非是对方的相貌身世抑或是性格能力。

　　就像此刻，这两个人一同出现的时候，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会首先落在沧澜身上，那样强烈无法忽视的气势，何况对方是名满江湖的侠士，又是自家老板十分重要的朋友。当然朋友是大家定义的，岚远只觉得那两人之间一个动作一句话，都夹着几分暧昧不清。

　　然而他就是在第一时间，看见那个浅笑优雅的白衣公子，背着银白色的药箱，入了门便径自走到一旁落座，刚好有淡蓝色纱衣的侍女从厨房端来茶水，朝对方笑了笑，不知聊起了什么，女子掩嘴一笑，脸上淡淡的红晕荡漾开来。

　　岚远依旧像往日一样站在楼道木制的栏杆旁静静的看着。

　　意风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通由他联想到那个已经不在身边的人，尽管他们并非一样的人，一个温柔优雅，而记忆中的那个人却待人十分淡漠，唯独对着他的时候，便是从来柔和轻语。

　　然而后来，渐渐的，他的视线似乎再也离不得这个人，一日不见，便觉得有什么地方难过不已。

　　所以大抵，思念太长的是他。

　　只是，他一直记得两年前刚醒来的那个秋日晚间，意风与风清浅之间的对话。

　　他暗自揣测过那个意风无意忘却的人是什么模样，又是为了什么离他而去。

　　然而，他得不到答案，也不敢随意问起。他至始至终都很清楚对方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待他。

　　充其量，他只不过在一开始的时候让对方，一个恍神之间想起了最重要的人，然后执意相救。而已。

　　而这两年里，几乎每隔三个月意风便会离开不归楼半月，是为了那个人吧，他肯定的想着。因为此刻坐在楼下与女子闲聊的白衣公子，每次归来的时候，脸上一贯的微笑里总是轻易看得见愉悦。

　　这么想着，楼下一袭白衣的公子却瞧见了他，抬头朝他微笑，“岚，看到我回来也不下楼么？”

　　他总是喜欢安静地站在楼上，轻易不会下楼。

　　这不归楼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那么一段过去，谁也触碰不得，譬如他，譬如意风。所以他并不会随意去与谁交好，也不愿随意进入谁的故事。

　　不与谁相识，就不会有那么多无法实现的希冀了吧，他想。

　　朝对方点了点头，刚想下楼，楼下却又突然闹腾起来，岚远顿住想踏出去的脚，抬头朝门口望去，只看到习以为常的又是哪家公子带着护卫砸场，莫不是这又是要带走楼里的哪位公子姑娘了吧。

　　不过，反正也与他不相关。

　　向意风的方向望去，见对方眼光还是落在自己身上，眼里突然有了一丝欣喜，却也只是指了指门口，示意意风注意，没有了下楼的意思。

　　他已经渐渐学会，越是远离麻烦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