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录 番外》eggy-hab

12、番外四 魅蓝莹晶 26~30

　　26

　　日子又过了十多天，拉斯提亚仍旧忍受着病痛。起初只是五脏六肺的撕裂感，紧接着痛苦钻入骨头，皮肤如火烧般烫热。分明地感受着主人的疼痛的瑟勒斯一遍遍地施下魔法降低拉斯提亚表皮温度，在他入睡之前压抑下痛神经。这般痛苦，拉斯提亚却紧咬牙关，硬是没有呻吟过一次，看得服侍的宫女们都好不忍心。

　　“当年我只感到染上风寒般，为何近卫队长会有如此反应？”一边给拉斯提亚擦去额上的汗珠，侍女们小声地议论着。

　　“就如凤凰涅磐啊，”鲁西斯从门外轻手轻脚进来，这些日子近卫队里没轮到巡逻的人每天排班一样来看望拉斯提亚，今天正好轮到鲁西斯，“常人不能忍的剧痛却给凤凰更加强大的力量。队长也许也是这样吧。”

　　“真可怜，这等情形，偏偏陛下却不在……”说出此话的侍女立刻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瞄了一下左右的人，幸好都是识相人。

　　鲁西斯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把手里的一包东西给一个侍女。侍女递上好奇的目光，鲁西斯开口解释：“这是西边产的草药，听说吃了可以清凉镇痛，队上一个队员就让他妻子捎来了。我们队长啊，还真是得人心呐。”看看拉斯提亚，鲁西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熬过这成人礼。”

　　床上稍稍发出了点响声，少年睁开眼睛露出碧蓝的眸子，依旧清亮无尘，叫人赞叹。

　　“啊，队长！”鲁西斯刚想问候，却发现拉斯提亚神情异常严肃，“……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年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来了……”

　　鲁西斯一脸迷茫，来了？什么来了？正在犯愁之际，房门突然被重重地打开，一个喘着气的近卫队员慌张地报告。

　　“副队长，啊还有队长，有大队人马向王宫逼近！”

　　“什么！”鲁西斯惊得从椅子上猛然站起，“哪儿的军队？！”

　　“据巡逻人说，那阵上插的正是我军正规军军旗！”

　　我军吗？鲁西斯松了口气，接着马上又警觉起来。才出征十多日，怎么说也不会已经回程了。“大将军阁下现在身处何处？”

　　队员搔搔头，“这个……最近好像没在王宫见到过大将军。”

　　那个人，该不会是自己躲起来了，想把这摊子全扔给近卫队吧！鲁西斯有些咬牙切齿，接着听见另一阵脚步声靠近，“副队长，那队人马已经快把王宫包围起来了！”

　　趁着陛下不在居然做出这种事，这不分明是谋反吗！“队长……”鲁西斯转头向询问拉斯提亚意见，却见得少年镇定的脸上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队长，这件事交给我，请你好好休息。”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听见拉斯提亚微弱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鲁西斯靠近床头，只见拉斯提亚伸出的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密封信件，封口上蓝色的字迹写着“若非紧急不得拆封”。鲁西斯惊疑地抬头，迎来拉斯提亚自信和信赖的面容。

　　“我明白了，队长。你放心好好休息吧。”

　　27

　　王宫外，已是黑压压一片。鲁西斯手握长剑，立于正门。

　　“竟敢包围王宫，你们想谋反吗！”

　　一位统帅模样的人慢慢走到阵前，冷笑着看着鲁西斯。“鲁西斯，你倒是升官了。究竟是谁谋反还不一定呢！”

　　声音传来，鲁西斯和其他的近卫队员不由得一惊，那人正是被拉斯提亚击败的前近卫队长季西！

　　“拉斯提亚用魅色勾引陛下，与叛军残党勾结，把陛下引出王宫，为的就是占据此地！你们是被他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鲁西斯听得心里发毛，但毕竟是曾经的上司，只得将怒火压制，“请不要诬陷队长！队长近些时候卧床不起，你倒是叫他怎么谋反！”

　　季西慢悠悠地走到鲁西斯面前，“他真的是病了，还是装病呢？”

　　不光是鲁西斯，其他的队员也开始气愤了，拉斯提亚那痛苦的样子，口吐的鲜血，怎么可能是佯装！

　　“我们都亲眼所见，希望您不要随便臆测！”

　　“既然你们不相信，那么我再问你们一件事好了。陛下不在的这些天，有谁见过理应留守王都的大将军阁下？”季西不慌不忙，问出的问题立刻使近卫队员们傻了眼。大将军，的确是没见到过啊，可是那也不会是……

　　“大将军阁下向来与队长不合，想必是回自己的府第上去了吧。”鲁西斯如此回答，但心中不免也升起一丝疑问。

　　“这就奇怪了。我刚从大将军府上来，却听得说大将军阁下已经数日没有回府了。”季西还是慢条斯理，突然神情一变，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命令道，“给我搜！大将军阁下定是被那叛贼囚禁在着宫中，马上给我搜！”

　　几十个人影冲入宫殿内，几个近卫队员想拦截却被鲁西斯阻止。“反正不会有结果的，让他们去。”

　　“可是，这是王宫啊，怎能让他们随便说搜就搜的！”

　　鲁西斯没有回答，此刻他脑海中出现的是刚才拉斯提亚那丝笑容，从来在他们面前七情不动的队长，究竟想传达什么呢？

　　正在沉思的时候，令近卫队大吃一惊的是发生了——几个士兵搀扶着看上去步履蹒跚的大将军，从王宫内徐徐走出，一见到鲁西斯他们，摩伯破口就骂。

　　“你们！那个逆贼把我囚禁那么多日，你们这些巡查王宫的居然丝毫不知情，还处处袒护那逆贼！等陛下回来了，我一定当面启奏！”

　　“这回你们还有什么好说？”季西眯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鲁西斯脸色有点发白，但还是依旧不相信发生的一切，他轻轻指示着对身后的队员，“喂，去看看队长的情况。”

　　队员飞快地离去，回来时却惶恐地带着震惊的消息——寝宫中已经空无一人！

　　这下子，季西乐开了怀，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这些受了雷劈的近卫队员们，邪笑弥漫开来。拉斯提亚，你终于露出马脚来了。

　　鲁西斯脸色苍白，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拉斯提亚那么虚弱的身子，怎么会从寝宫中消失了呢？难道真的那些都是他装出来骗他们的？

　　“其他地方你找过没有？”

　　那队员点点头，“附近都找过了，可是就是没有队长的气息。”

　　晴天霹雳。鲁西斯只觉得双腿发软，队长你这是……手无力下垂，不经意间触到了拉斯提亚交给他的那封信件，那信赖的面容，那正直的少年，会是叛贼吗……不可能，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好了。”季西转过身正要下令将近卫队拿下，却忽然听见一声高喊。

　　“你们这群叛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鲁西斯放大了嗓门，手举着那未拆封的信，“你们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吗？早料到你们会有这么一招，我们早就准备好对策了！”

　　摩伯和季西一愣，鲁西斯身后的近卫队员们更是如此，小声地询问那封信究竟是什么。鲁西斯觉得额上开始冒汗，这信里写着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现在把他的名誉、拉斯提亚的名誉还有他对拉斯提亚的信念全赌在了这片薄薄的纸上了。

　　28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封信上，季西有些不安地走到摩伯身边，“阁下，那是……”

　　摩伯摇摇头，给了个等于白给的答案。

　　鲁西斯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如果这信中写的是无关紧要的事，那么一切就真的都完了。

　　闭上眼，一咬牙，嘶——信封撕破，封口处那几个蓝色的字不翼而飞。是用魔法加上去的吧，鲁西斯如此想着，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了一丝安心。

　　一张三折的纸被取出，鲁西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展开。那字迹不是拉斯提亚的，而是……

　　鲁西斯的手越发抖得厉害了，两眼发直，讶然之度不逊于刚才。离得他近的几个队员凑上脑袋，只见白纸黑字，和那出现在千年内所有国王敕命书上的笔迹——

　　“我不在王宫期间，凡一切带军包围或入侵王宫的，不问缘由，全部以叛军论处。对叛军的处治以及王宫内所有突发事务，交由拉斯提亚全权负责。”

　　末了，有迪西卡尔的签名以及他随身携带、任何魔法都无法仿制的七色王印。

　　鲁西斯的手颤抖着，他身后的近卫队员们则发出了欢呼的叫喊。季西和摩伯呆滞地对望着，原来这一切全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连陛下与那小鬼闹翻然后赌气扔下他出征，也全都是设计好的圈套，反遭算计的竟然是自己！

　　“依照陛下的旨意，捉拿叛军！”鲁西斯恢复了理智，马上一声令下。

　　情形与一分钟前完全反了过来。

　　29

　　情形虽说是反了过来，但并不乐观。季西旗下士兵数百，而近卫队全体出动才百人出头，更何况统帅的拉斯提亚现在不仅身患重病，连去向都不明。

　　被揭穿了的季西等人，狼狈之相不用说，却也知道已经没了回头之路，咬咬牙干脆就豁出去了，“你们以为区区近卫队就能挡得住我们？！”

　　鲁西斯心里确实有点发慌，本来自己就是被莫名其妙地提升的，虽然对自己的剑术魔法颇有自信，但却从来没有担当过守护王宫对抗叛敌的统领大任。怎么办？队长不在，队员们都等着自己的发令，怎么办！

　　“你难道不知近卫队是全军的最精锐吗？”鲁西斯壮起胆，首先要有气势，“而且，如今的近卫队已经脱胎换骨了！”

　　这是实话，所有近卫队员都深有体会。平时拉斯提亚的训练只能用严酷来形容，第一次体会那种非人的训练后，队员们精疲力尽得快趴在了地上，一起练习的拉斯提亚却还是神采奕奕，那时，队员们都开始纳闷那少年的身体究竟是什么做的。不过，现在大部分队员都差不多适应了那种训练。至于实战技巧方面，每人与拉斯提亚的一两次切身对战经验，使他们彻底弄明白了什么叫“受益匪浅”。

　　“哦？是吗？”对于鲁西斯的宣告，季西只是不以为然，“那就让我看看那小子究竟把你们训练成什么样了！”

　　人马压上，双方混战开始。

　　正规军也不是泛泛之辈，但事实证明，近卫队的那些受难日并不是白熬的，兵器加魔法，若只是一对三则是近卫队的完全优势。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五六百的敌人，丝毫都不能松懈。王宫门前，一场流血激烈地进行着，附近的住民早就避开，但这样的打斗还是会造成不小的损失吧。

　　长剑上，暗红的血映着雪亮的刃，一滴滴地洒在王国最尊贵的地方。击败了第六个人，鲁西斯提着剑，开始寻找下一个对手，蓦然一个飞奔的身影映入视野。心中一惊，那正是季西，而他的目标毫无疑问正是王宫中的拉斯提亚。

　　“你们替我挡着！我去找队长！”扔下话，鲁西斯握剑杀开一条血路。

　　王的寝宫在王宫的深处，原本并不是臣子可以造访的地方。可是拜拉斯提亚所赐，近卫队员们趁着迪西卡尔不在，个个都在探病的同时顺便好好参观了这个王的私房，对附近曲折复杂的地形自然熟门熟路，身为拉斯提亚左右手的鲁西斯就更不用说了。

　　得比他更快找到队长！鲁西斯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仍向着寝宫奔跑。

　　喘着粗气推开门，寝宫内果然人去楼空，床上整整洁洁，不似有人躺了几个礼拜。鲁西斯啧了一下，刚转身，却突然想起什么——队长不在也就算了，那些在这里侍奉的宫女们呢？而且仓促中哪有时间把被褥理得如此整齐？！

　　又重新面对室内，鲁西斯决定入内仔细查探。踏入房间，靠近那张御用的豪华大床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拂面而来。

　　“啊，是副队长大人。”一个细柔的女声传来，鲁西斯揉揉眼睛，确定了眼前确实没有任何人。

　　空气，悄无声息地，却开始发生变化。如同水中倒影般，景色开始随波荡漾，逐渐模糊淡去。接着显露出来的是屋内原有的样子——病榻上的拉斯提亚和身边的两个侍女。

　　“队长，这究竟是……”

　　拉斯提亚沉默，替他回答的是一个侍女，“刚才拉斯提亚队长感觉到有人冲来，恐我们害怕就施展了这障眼法。”

　　“障眼法吗……”鲁西斯不禁肃然起敬，那样的身体还能使用如此完美的魔法，果然不一般！“队长，前队长……叛军的首领已经到宫中来了，他的目标估计就是你，请你一定要小心！”

　　拉斯提亚点点头，那两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侍女见状，立刻识相地离开避难去了。

　　“鲁西斯，不必担心我……决不能让那些人得逞，咳咳……”

　　“队长！”

　　“还有，你们不准死……”

　　鲁西斯点头，但眼前少年的样子，实在不能令他放心离去。这样的他，纵使平时再强大，现在也只能令人宰割啊。

　　看着迟迟不离去的鲁西斯，拉斯提亚有些不悦，却没了接着说话的力气。刚才的一咳，床单上又映上了几点红。

　　鲁西斯还在犹豫，忽地听闻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空荡的房内发出，“拉斯提亚大人不要紧，我会保护他的，你离去吧。”

　　鲁西斯一愣，不由地问：“你是哪位？”

　　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现身，只是催促，“这是拉斯提亚大人的意思，快走。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但不用怀疑我对拉斯提亚大人的忠诚。”

　　再三地劝说下，鲁西斯终于重新奔赴战场。房内，声音再次响起。

　　“属下刚才僭越了，愿听候处分。”

　　“算了……”拉斯提亚在内心回应着，“刚才的障眼术还多亏了你，瑟勒斯。”

　　“保护您是属下的职责。”

　　这对神秘的主仆对话之际，房门再次被推开了。不速之客终于来了。

　　30

　　沉重的门推开，进来的正是拉斯提亚的手下败将季西。

　　“这地方还真难找，亏得你的部下带路呢！”季西冷眼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拉斯提亚，“小子，你也有今天！”

　　床上，拉斯提亚依旧平静，虽然时时因疼痛而拧眉，却是毫无畏惧。

　　“不过，我也该先称赞称赞你们，你与那昏君一起上演的戏，倒是骗倒了所有人！”

　　拉斯提亚在心中暗笑，那是戏么？他与迪西卡尔确是小吵了一阵，只不过向来狡猾的迪西卡尔借题发挥，正巧拿这个当了借口，引你们上钩而已。昏君嘛还不至于，只是有些心胸狭窄和捉弄人的怪癖罢了。

　　“小子，看起来你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虽然我不喜欢趁人之危，但上次的一箭之仇，我今天一定要报！”

　　季西拔剑逼近，剑刃直指少年露在被褥之外的喉咙。理应处于劣势的拉斯提亚还是镇定自若，一抹冷冽浮上眸子，使得原本冰蓝的瞳仁更加寒气四射，似乎在嘲笑着手持凶器的季西，你以为这样就能胜我？

　　被这神态愈发激怒的季西已经移身床前，高举着长剑，对准了那纤细的脖子。

　　唉，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拉斯提亚感叹着，下一刻眼中一道闪光，结界！

　　顿时，重重蓝色包围了过来，仿佛各色形状的琉璃罩子，层层笼住少年躺卧的床榻。季西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夹在了透着魅蓝色光辉的结界层中。困住了目标，结界开始收缩，季西扭曲着身子挣扎着，挥舞着长剑，念着魔法，却丝毫不起作用。浅蓝色最终凝聚成了晶莹剔透的长方体，犹如一具竖立的蓝水晶棺材般，将季西牢牢困住。

　　季西，你千该万该，不该趁我虚弱而来，我也不想动用这力量啊。拉斯提亚暗暗想着，盯着眼前无法动弹的季西，我的水结界，你想解开是不可能的——这世上能解开的也只有另外的四人。

　　脑中所念退去，巨大的疼痛随即袭上心头。拉斯提亚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呼吸急促，一阵干咳，又吐出了鲜血。

　　“拉斯提亚大人！”瑟勒斯的声音十分焦急不安。“您只用精灵魔法就好了，不该用这元素魔法啊。”

　　果然还是不行吗……连这么基本的元素魔法都要耗去如此大的精力吗……为何，为何！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偏偏在那个人如此需要自己的力量的时候！可恶！根本不是魔族的我，为什么要受这成人礼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