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恋》长安花落

62、一步一殇，仿若彼岸

　　倾珞独自坐在凤仪宫的高楼上，微风轻轻拂起她的衣襟，露出脖子上狰狞伤感的暗红血丝，面容上有些许的忧戚迷茫。眼圈微红，昭示着刚哭过的事实。
　　楚翟沿着长长的楼梯上了楼，看着迎风而立的人，心，不自禁地紧了紧。
　　“真儿。”
　　倾珞缓缓回过头，眼睛微红，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师兄。”
　　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人，压下难过，“真儿，不要压抑自己，难过就哭出来吧。”
　　摇了摇头，眼中水雾却迅速聚集，“师兄，真儿是不是很没用，明明是来复仇的，却为何偏偏把自己的心弄丢了。”
　　心一滞，似蓦然停止了跳动，半响，也未开口说话：她未说这句话之前，自己终是抱着几分侥幸，可是，现实终究残酷，自己的一推再推，终究是把她推远了。
　　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真儿说的什么话，心，是最飘忽神秘的，谁，又能掌控它呢？”
　　“可是他的我的仇人啊。他还有三宫六院，他还有怀了他子嗣的青梅竹马。”倾珞带着哭腔说着，透着深深的无力，“可我为什么那么不争气，为什么•••”
　　楚翟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突然不知该怎么来劝说了。
　　突然，倾珞抬起头，“师兄，我要离开这里，只有离开他了，我才会渐渐忘记。”
　　楚翟有些震惊：“真儿要离开皇宫？”
　　重重的点了点头，抬起衣袖狠狠地擦干泪水，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狠下心做决定。
　　“可是这皇宫禁苑，真儿要怎样出宫，更何况，那事•••”
　　“那件事早在一个月前就有了眉目。”倾珞深深吸了口气，调整抽泣的腔调，“至于出宫的办法，我早在进宫前就已经想好，只是，需要师兄的帮助。”
　　楚翟点了点头：“有什么真儿尽管说。”
　　踮起脚尖在楚翟耳边悄声说着，只是还未说完，楚翟就果断的打断了倾珞的话：“不行，这样太危险。“
　　“可是不这样做，他会放我出宫吗？以他的性格，宁肯将我关进冷宫，也万不会放我出去的。”
　　楚翟脸上有几丝动容，倾珞继续道：“难道师兄人心让我无休止的陷进去，最后在复仇与爱他之间艰难抉择吗？”
　　强硬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半响，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但出宫后真儿又有何打算呢？”
　　抬眸望着远方的宸宫，神色有些迷蒙，“先回玉京吧，剩下的，我还没有想好。”
　　“真儿要回凤朝皇都？”
　　点了点头，“那里毕竟是故国，是真儿的家，真儿累了，想暂时休息一会儿，而篱山与京城的事，就拜托给师兄和苏大人了。”
　　楚翟了然，温和的笑了笑，“暂时调整一下也是好的，你最近经历了太多的起伏。”
　　“我会向他作请示允师兄出宫的，师兄明日就动身吧。这里，我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与其越陷越深，比如早了断的好。”
　　“那我先回去交代一下有关的事，明日一早出宫，争取早日回来。”
　　微微颔首，“有劳师兄了。”
　　目送着青灰色的袍服渐渐远去，沉思道：不知何时，对他，已不再是情初的悸动，而是亲情的相依，这种感觉，又是在什么时候悄然转变的呢？
　　转身，看着，满宫的旖旎春色，眉宇间忧伤更深了几分，无奈吟道：开不尽春柳春花满花楼，人尽皆知，前一句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只是，她实在不忍心念出口•••

　　独自坐在院前的秋千上，花香满径，残阳似血。
　　冰清每半个时辰来向她禀告宸宫的消息，她的心，终究是牵念的。
　　昏迷几近一天，不时有王公大臣、嫔妃美人、外藩使者出入探望，现在宸宫怕是早已人满为患了吧。
　　黄昏渐近，粉色的花瓣已沾染上几颗露珠，空气中已有几分湿润清冷，然而秋千上的人却仿若不察，神情平静得没有一分动容。
　　天空中第一颗星星若隐若现了，冰清从宸宫回来，看着在秋千上坐了一下午的人，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呢？
　　走到她身边禀告道：“娘娘，陛下刚刚已醒转。”
　　心里的担忧有几分舒缓，只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只要知道他脱离了危险就好。
　　冰清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接下来的是告诉她。
　　感觉冰清的欲言又止，索性自己开了口：“说吧。”
　　多年的相处已经形成了她们之间独有的默契，有些时候，一个动作，便能知晓所有。
　　“陛下醒来，便•••便要见娘娘。”冰清有些艰难的说着，今天她已知道要离宫的消息，现在，不知这个消息，是好是坏？
　　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你回去回吧，请他保重好龙体，就说我不舒服，请他恕罪。”
　　冰清顿了顿，领命下去。
　　脸上有忧伤划过：能怎么样呢？他一清醒就要见她，又能怎么样呢？现实终究是现实，一切，都由不得她，或者他。

　　不知又坐了多久，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倾珞见是张公公，眉头不自禁的皱了皱。
　　语气有些不悦，“张公公找本宫何事？玉洁没对你说，本宫不要被打扰吗？”
　　“娘娘，老奴求你了，你还是到宸宫一趟吧。”张公公几乎是乞求着，想起之前冰清说皇后不舒服而不到宸宫时，那位上位者的瞬间暴怒，自己心就不由得抽紧。
　　“本宫不是说了吗？本宫身体不舒服，那天的血丝，公公不也看到了吗？”
　　她只是不想再去面对他和雪离，只是勉强编了借口，她知道，他自是不会相信的，但，那又能怎样呢？早晚，她都是要走的，他们之间，不该有太多的交集。
　　“可是娘娘•••”
　　“本宫乏了，公公先退下吧。”没有给他一点余地，果断的打断了他的话。
　　谁料“啪”的一声，张公公突然直直的跪在倾珞的面前。
　　倾珞扫了一眼，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逼本宫？”
　　“老奴不敢，只请娘娘看在陛下替你挨了那一刀的份上，去看一看陛下。”
　　心里一滞，却终是硬下了心：何必呢？去了，只会给彼此徒增烦恼。
　　“公公还是回宫复命吧，本宫说了，身体不适。”倾珞冷冷说完，站起身，绕过张公公，径直向殿内走去，留下，一路冰冷决绝的气息。
　　张公公眼中有一丝浑浊：皇上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两次一命换命，却偏偏遇到如此决绝的人。
　　终是无奈起身，出了凤仪宫。

　　回了殿的倾珞一直怔怔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弦月，月牙白的衣袂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扬起，几分忧伤，几分落寞。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喧哗声，倾珞抽回思绪，不禁再次皱了皱眉，走出殿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刚走到殿门，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虽然虚弱却依旧不自量力的震怒的皇帝由张公公搀扶着，正双眼血红的看着自己，身后，是跟着的一堆太医、嫔妃，刚才的喧闹，想是都是从那里发出的，只是，一见到她的出现，万籁俱尽，看着她的目光，有愤怒，有嫉恨，还有•••探究。
　　倾珞怔怔站在门前，看着他胸前白色亵衣已氤氲的一片血色，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一个字。
　　慕容昭瑜双眼血红，苍白的面容，已是铁青，半响，一字一顿道：“苏倾珞！”
　　倾珞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公公小心的扶着依旧虚弱的皇帝，刚想开口，却不曾料想被他的怒吼打断。
　　“滚，都给朕滚下去！”
　　众人虽有不甘，但还是迅速退下了。
　　只是这一吼，伤口的血又缓缓渗出，慕容昭瑜不禁低低咳了起来，每咳一下，就扯着伤口，白衣上的暗红又被鲜血浸染，渲染开去。
　　倾珞脸上尽是心疼，却还是狠下心，侧过脸，“陛下，请回吧。”
　　慕容昭瑜却似没听到，提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她走来，每走一步，就留下一道血的脚印。
　　一声声迟缓却坚定的脚步声，仿佛走在的是她的心上，侧过脸，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虚弱却坚定的人。
　　“陛下如果再不停下来，要是血气流尽，神仙也无力救治。”
　　“呵呵呵•••，铁石心肠的苏倾珞也会担心朕的安危？‘自嘲的笑着，伤口的剧痛让面色早没有了血色，只剩得一路的汗珠迤逦。
　　落在倾珞眼里，却只剩得泪满满腮：“你不要再走了，我不想见你，你回去。”
　　剑眉再次皱紧，却没有言语，依旧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向前走着，短短的一段路，竟几乎耗尽他的力气，花了几千年的时间，向黄泉路上，执意的追赶。
　　然而每一步，牵动的，何止他一个人的神经。
　　终是妥协，下了台阶，走到他的身边，抬眼，泪满与睫：“你告诉我，我要如何躲过，你的心血来潮•••”
　　铁青的脸渐渐缓和，只剩得几世积聚的思念，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抱着，只低低的唤了一声“珞儿”,便哽咽再也无法言语。
　　生死边沿的意念，只因牵系着她，醒来却不见千思万想的人，派过去的人一个个回来，却总是一次次的失望，最终的震怒，刻骨的想念，终是让他，义无反顾。
　　手触到湿润的衣衫，倾珞只微微一用力，便推开了虚弱的慕容昭瑜。
　　“陛下，伤口要紧，随臣妾进去包扎一下，好吗？”
　　冷凝的唇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略显苍白的笑，却不料，眼前渐渐黑下去•••却在陷入彻底的昏迷前，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葇夷，似乎这样，她便不可能再离开•••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