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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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
杨戬出了望乡台，梅山老四正在那里等他，身边是几个小鬼殷勤的围着。老四向来跟着杨戬查案，记性不错又有几分机灵，文书多是经过他的手里，相比之下，梅山老六不耐文字，总是带天兵除妖，两人一文一武，杨戬八百年司法天神，他们自也是多人巴结。正事已毕，其他九殿阎君都回转了，只有阎罗王留着交割公事，正陪着笑与梅山说话，见杨戬出来，忙忙的迎上来，也不管杨戬本打算直接回天，拥着便回了正殿。
“真君大人真是尽心，想必陛下娘娘对这结果也期待已久了。”
杨戬瞥了一眼阎罗王。这墙头草如今还真是偏多了老君，自己已经如此敲打了，还敢拐弯抹角的问审问情况。
他面上淡淡的，也看不出到底有什么结果，更不回答，只转向梅山老四，问道：“监察已毕自当回天，如今何事寻我？”
梅山老四道：“二爷吩咐有问题的卷宗，我已经全数看过了，依着二爷定的规矩，写下这几个要黜落的鬼仙正等着发配。您还要看看么？”
杨戬伸手，老四会意的将几份卷宗呈上，重点都落了记号方便他查阅。
略略一翻，都是处置刚刚自己挑出来的不当文书。不过老四拿上来划了线的这几个，全部都是老君的势利眼线，王母的人却大部分都摘了出去，想是掐头去尾，除了当真罪大恶极三界公愤和小鱼小虾，都轻拿轻放给玉帝老君做个样子罢了。
阎罗王虽在边上，杨戬也不掩饰，抬手在那卷宗上划了几道，金色法力勾勾抹抹便改了几个罪仙结局。手一挥，那些卷宗便重重落在案上的事务堆里，只等回了神殿执行。
杨戬漠然道：“早些处置了，天庭事务还多。”
“是，二爷。”
阎罗王站在一旁看了，见杨戬像是要离开地府样子，勉强压一压惧怕，上来陪了笑求情道：“真君大人，就说是黜落，多也是有些原因的罢，不如稍微停停，小王传他们上来您听一下辩解？”
杨戬长袖一摆，冷声道：“既是按律黜落，何来宽宥。”
阎王脸色微僵，还是笑道：“总是有功才升上来的鬼仙，真君大人看在他们之前功勋上，宽恕则个，面上……也好看不是。”
这阎王竟如此不识趣。杨戬眼光一厉，语气如冰，“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就是当年武成王黄天化本君罚也罚了，几个罪囚值得什么，如何乱法特赦！阎王执掌地府，陛下娘娘信任有加，可不要为了几个小鬼坏了规矩，做什么怜悯负恩之事讨好他人，忘了自家值守。”
早先被杨戬暗中敲打，阎王还能赔笑装装糊涂，这立刻那狭长凤眼微眯，冷光自眼角一闪而没，登时让他如冰水浇顶瞬间寒透了全身。脑中轰一声炸开，只后悔为何强自出头招惹这人，莫不是真想为老祖死了不成。登时，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跪下来，口中想要求情却半句也吐不出来。
梅山老四冷不防杨戬说了这一串冰碴砸过去，又见阎王两股战战跪在当地，颇有些尴尬，低声道：“这，二爷……这殿中来来往往……”
杨戬抬手，老四不再说话退到一旁。一时间殿中判官小鬼皆屏息凝神，生怕多吐口气那司法天神威压便会移到自己身上。
他似是居高临下看着阎王，实际心中暗暗鄙薄，自己这八百年讨好王母打压老君，做了多少肮脏事，弃义负恩损刑亏法的事不知凡几，如今出口斥责之时，句句都是嘲讽讥刺，无论旧律新法，定到自己头上怕不能写上一殿的罪名。看如今阎王跪在当地汗出如浆，而自己若是一着不慎惹了玉帝王母怀疑，恐怕将来就连个殿下听判都是奢望。
杨戬出神，梅山老四默不作声，阎罗王跪在地上，殿中气氛渐渐如冰窖一般。
正自僵持，后殿大门悄无声息的滑开，一人自那边从容过来，背上银灰角弓在灰暗殿中闪出点点光芒。他擦过阎罗王直到杨戬面前长躬行礼，然后对梅山老四抱拳，站到了杨戬身后半步。
殿中冷厉的气氛从那羽林卫统领进来立刻减了，杨戬也不再盯着阎王，微侧头仿佛倾听什么，而他身后那人神色恭敬嘴唇翕动，细细密密说了个详细。
杨戬颔首，然后沉吟了一刻，转向阎王不冷不热道：“本君刚刚说话重了，阎罗王自来劳苦功高，手下也是得力，一朝贬黜定然不适。然而奸恶之人自来有其目的，阎王职司重要，还是多多注意的好。”
杨戬说着，那身后的羽林卫统领已经抢上两步将阎王扶了起来，把了他小臂免得腿脚再软，跟着笑道：“真君大人威严过甚了，就是我们日日跟着也不免先请罪才敢回话。如此苛责，王爷自然不好为自己开脱，除了叩首还能如何。”他略躬身，才向阎王道：“真君大人话已落地，也是不好缓颜，只能委屈了王爷。”
阎王此时脸色才刚刚缓过来些，杨戬的人前倨后恭他也不敢接话，只能唯唯诺诺。
杨戬缓和了脸色，而出口还是冷的，只说了句“渠黄僭越，留待后惩”便转身走了。梅山老四见杨戬走了，又看不起阎罗王，也只将最终的卷宗一起装了，跟着回天。
殿中一时稀疏下来，渠黄将阎罗王扶到宝座上，看着他哆嗦了手擦汗，躬身笑道：“王爷知道真君大人冷厉，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总是娘娘的意思不能违逆，只能难为王爷了。”
阎罗王喘了几口粗气，总算是平静下来，再看那羽林卫统领还在下面躬身站着，猛的起身去扶，渠黄也就顺着力道直了身子。
被杨戬发作了一回，看到这刚刚在望乡台下指挥众护卫灭杀暗魂的青年也不自觉的认为好说话了很多，阎罗王一屁股坐回宝座上，心有余悸道：“本王……本王不是成心忤逆真君大人，还盼统领大人在，在司法天神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渠黄温和笑道：“真君大人并不想与王爷闹僵，想来只是刚刚审问不顺……王爷当多多体谅。”
“原来……对，正是，”面前不过一个亲卫统领，又是温言细语，阎罗王渐渐冷静下来，没了刚刚的畏缩。他定了定神，隐秘的从宝座扶手下面执了个盒子出来塞到渠黄手里，“今日多亏大人，还盼大人高升，以后多多照应地府。”
东西一递出去，阎王就感觉对面那人眼中温润光华一闪，有很多笑意延展开来，
渠黄将那盒子在手心一扣，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退一步施礼，再笑：“承王爷吉言。今日渠黄僭越，当回神殿受罚，就盼大人以后谨言慎行，莫让人当了枪使。”
他退了几步，略抬手，两队三十九人羽林卫无声出现在身后，也对阎王一礼，看似散乱又暗含了什么节奏一般先后步出殿门。
门边渠黄转过身，黑暗里一双眼睛闪过莫名的光华，然后轻声道：“王爷不必担心，今天真君大人驳了大人面子，自然是有交待的，渠黄断不会让大人失了威严。”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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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里杨戬打发了老四先回神殿，不一刻渠黄并三十九人升上天来，见了他笑道：“真君大人可是气不顺，要教训属下？”
杨戬看了他一眼，一甩袖子转身驾云而起。
后面一众下属愕然，然后开始暗暗憋笑。真君大人难得下不来台叫统领保了一次，怕不是恼羞成怒了。都道阎王实在不是东西，这么两句就软了，难怪不好收场。
“行了行了，有什么可笑的。好歹没叫真君大人拉下脸来安抚那阎王，否则还不叫青缨金吾笑破了肚子。”渠黄甩了下属几个眼刀，可惜他向来温和效果不佳。
远远传来杨戬的声音，平淡没有波动。
“这一次考评文案，羽林卫誊抄一份与我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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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王枯坐了一刻，终于完全定下神来。突然，想起刚刚自己下跪丑态都被殿中鬼判看去，杀气立刻翻腾了上来。他咳一声，僵硬开口道：“刚刚的事务，本王……本王还有要吩咐的，都近前来。”
半刻，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阎罗王惊怒，心道若是有一个出了殿门自己对司法天神卑躬屈膝岂不就……抬起头来凌厉环视……
殿中，竟已没了一个鬼仙。
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奔下阶，没有，判官小鬼都没了踪影。阎罗王一阵天旋地转，自觉传扬出去阎王一位再也无缘，跌坐在地上，无神前视。
便突然，看到了什么。
阎罗殿正门上，一排玉牌平平嵌进金银之中。
他眼前一黑，晕过去时浮现出那青年统领的恭敬笑语：
——真君大人驳了大人面子，自然是有交待的，渠黄断不会让大人失了威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三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