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再世》慕雪安

35、番外二、当《再生》的杨戬到了《聚》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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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更衣，竟有些手颤。那衣物角上有着小小的一个杨字，渺远的记忆里曾屡次出现在父亲身上。隐隐的有些期待，回想刚刚与那孩子短暂的对话，心又沉了下来。

　　亦是改了天条，救了母亲……

　　那孩子左眼怪异，许是能看透自己经历，否则不会说出个“也”字。然而正是“也”改，必定少不得经历司法一事，三千载前尘，所差不会太多，父亲兄长自然是……不知此世“自己”如何手段，看沉香气度，并不逊自己外甥，他人虽未见到，凭屋中气象，挂心几人想来无事……

　　杨戬伸手按在额上。莫名来到此处，尤其得知八百载压于心头之重患已不存在，无端的让他生出些紧张无措。如何回返并不紧急，那孩子能一眼看出自己来历，怕是有法可施，且天庭之事不论换了哪个杨戬——尤其是，换成这个——应付起来不说轻车熟路，至少不至差了安排。多少心事仅凭沉香只言片语无法推出，但此世结局如此，却难以抑制想要亲眼得见母亲三妹幸福团圆之景。

　　他尚不敢深思两人与他如何。沉香自来亲近自己，此世如此并不奇怪，但是母亲三妹，真如那孩子所说毫无芥蒂？这许多年如履薄冰心力交瘁，不知结局竟可能如此之好，明知不是自己努力，也盼远远一眺，平生出许多勇气来。

　　慢慢思索着着了衣袍，大小触感无不合心。杨戬推门出来，沉香早已等在屋内，不待说话先扶了人坐了，取软布为他擦拭长发。

　　颇不自在的挣了一下，那孩子却似极坚决，而他自己也竟毫不抵抗地屈从于少年略带悲伤的眼神之下。

　　一时间屋内沉默下来，只有布帛在杨戬发上轻轻摩擦的声音。沉香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忍住痛悔恐惧开口问道：“不知舅舅那边，我今年多大？”毕竟舅舅无恙出现于此，刚刚水镜一瞬，多得晃过自己的影子，经历似是与自家不尽相同，虽怕仍有痛彻心扉之事，也不担心当真如自家一般发展到无法挽回。

　　“刚是十六。”

　　杨戬只觉得身后人手一颤，那软巾便从肩上滑落。侧身抄了那布在手，他眼中微微黯淡，心想难不成这边自己在沉香十六岁时也负了三妹信任，作出什么残忍事来，让这孩子直到今日仍记忆犹新。手中软布登时握的紧了。

　　沉香心中震颤不过短短一息，回神就见杨戬左拳握死在袖下，立刻懊恼上来。对杨戬，他可谓已了解到不能再了解，怕是眼中一个波动都能读出十八种意思，当下便知道舅舅这是不知想起什么，自责又上来了。赶紧补救道：“我刚刚水镜里看到那边自己，竟有许多时候是与您同住的……真是羡慕。想起当时，十六岁时候我还只是个顽劣的农家小子，觉醒了天生法力就用来偷懒玩耍……生日那天才第一次见了您的面，”他用一种极怀念的语气慢慢叹道，“第一次，叫您舅舅；第一次，得到了这块金锁。”

　　杨戬有些惊讶的回身，问道：“怎么你幼时竟是在凡间长大的么？”

　　沉香笑道：“才说羡慕那边的自己，他果然是在您身边长大的。”他伸手将杨戬手中布帛抽出来，回身收拾了，又道：“我却盼了多少时候，如今才能和舅舅同住。”

　　杨戬虽担忧他人态度，但自家外甥从小身边磨蹭着，早习惯了在他面前放松下心神，面前孩子即使年长，对待自己却一般无二，于他根本不会提防，便完全听不出沉香实际上忍痛忽略过大多数真相。但就算这边“杨戬”成功如此，有些事亦是……

　　沉香听到他低声斥道：“竟丢下孩子在凡间，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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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香一边为杨戬指点路径，一边偷笑到眯了眼睛。自家舅舅伤的太深，平时众人言辞都怕触及过去，总不能放肆，就是顽笑，最多不过微微动容；但是……他抬头看身边人，那边的自己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竟是能让他提起来都会柔和下来的！想来还不至于太辛苦才是。也即是说，如果是这个舅舅，稍稍撩拨逗弄一下，应该能更放松些有更多表情吧~

　　伸手抚了抚眼罩，笑意更加深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间交换了人来，但有个贴心而不像自己一般混账的外甥在那边，自家舅舅短时间留下该不会遇到什么烦心事，毕竟经历不同，要想真在那边做些什么，也得首先了解个情况。而自己这头……或许是天意不愿所有的“杨戬”都如自家舅舅一般辛苦，特地送过来放松的……

　　“沉香，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沉香脚步微顿，收敛了笑意，叹息道：“算是，伏羲神王的恩赐吧。若不是这水镜，这边的您多少布置都将我们蒙在鼓里，自己伤透了也演戏得漂亮。”他带了点“恶狠狠”的意味瞪了杨戬，“等您回去，要是也敢瞒天瞒海，漏了陷祖母母亲哭的头疼时候可别说外甥没提醒您。”

　　杨戬皱了眉，不满道：“他竟没安排妥当？”竟做了什么让娘和三妹掉泪的事么。

　　沉香当然知道他想什么，“妥当，怎么不妥当？再妥当您毕竟不是真坏人，怎么都瞒不过神仙的一辈子。”他闭了闭眼，“舅舅，就算我们全笨都蠢，也总有一天能通过什么知道真相，那时候若是还不能补救了，可不要痛不欲生了么。”

　　前行的步子霍然停下。

　　从后面轻轻执了他手臂，沉香将额头靠在杨戬背上。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水——除了自家舅舅刚刚回返之时，他已经有六七十年没流过一滴眼泪了——沉香喃喃道：“舅舅，再完美的局也终究会有被看破的一天，若是不想看我们背负太多罪孽愧疚，还是从开始就共同分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