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大》嘉人

24、过往

　　随着敲门声，进来的人可不少——松子妈妈、绘里子公主、滕波亲王还有西园寺松岛。

　　除了松子，其他三位见了九十九都非常的意外，怎么？内阁总理大臣也在？但看第二眼，便想起来，首相大人一头天然卷短发，气质和这位不拘小节的科学家可差了不少。

　　恭介绷着脸，酷劲十足。爱子在他耳边讲，“少装了，紧张得不知道问什么好吧，……不然，我帮你问。”

　　恭介甩她一个白眼，爱子当没看见，又小声提醒他，“看看阿姨的脸再说话。”

　　她说的阿姨自然是绘里子公主，即使妆容依然一丝不苟，但仍能看出她的疲惫。一进屋，绘里子就上下打量恭介，看他毫发无伤，才放下心。但并没有人特别注意到这点，除了恭介自己。

　　看到这样的大阵仗，风间都不淡定了。

　　九十九同爱子一样，对所谓的大人物都没什么特别概念，但好歹他是主人，得招呼客人不是？于是想一想，转身拿了一挂香蕉——太晚喝茶喝咖啡都不好。

　　于是当大家人手一只香蕉，气氛就更怪异了。

　　恭介鼓足勇气，“我想问……”

　　滕波和绘里子同时说，“你没事吧？”

　　大家又沉默了。

　　松子示意爱子和风间等人离开，被绘里子拦住了，“虽然和这两位先生是初次见面，但既然是恭介信得过的人，我想让大家都一起来做个见证。”

　　“绘里子。”滕波显然还有些犹豫。

　　“哥哥是站在我这边的吧。”绘里子问道。

　　滕波道，“当然是，一直都是。”

　　绘里子转向大家，“我是绘里子，是恭介的亲生母亲。”

　　恭介和风间都惊呆了。

　　松子隐隐猜测过这种可能性，但听绘里子这样直白的讲出来，也非常震惊。

　　爱子转转眼珠，嗯，这才说得通么……

　　九十九头一次见绘里子，也头一次见恭介，只觉得这是最正常的自我介绍。

　　至于滕波和西园寺松岛，他们两个是知情人。

　　故事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在欧洲留学的绘里子结识了西班牙小伙子加西亚，二人一见钟情。但皇室对这种涉外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尤其对方还是平民。为了所谓皇室的、国家的尊严，绘里子不得不同加西亚分手，但当时，她已经怀孕了。就在她犹豫着想打掉孩子的时候，加西亚在车祸中身亡的消息传来，这大大刺激了绘里子，她决定，为情人生下孩子，留下他的血脉，二十年前的五月五日，恭介在瑞士出生。

　　皇室是不准许领养养子的，所以滕波只好让密友松岛领养了恭介。为了能使恭介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们商量着让恭介回到日本西园寺家。西园寺公爵接纳恭介的条件是松岛必须相亲结婚，于是松岛挑了六条京子——六条京子当时被情人抛弃，两个人本来就是打着结婚的幌子解决各自的问题，所以一拍即合。但，人都是善变的。六条京子想做正式的西园寺夫人，可松岛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既然有滕波照应恭介，松岛索性连日本都不回了。

　　恭介并不知情，随着成长，这些年愈发叛逆，绘里子知悉后，就想着见儿子一面。5月5日就是她和恭介在一起吃饭，绘里子以松岛好友的身份引导恭介，希望他打开心结，好好生活。

　　案发之后，恭介被当成嫌犯抓走，绘里子第一时间就想去警局领人，但滕波拦住了她。如果绘里子作证人，那么极有可能会把二人的关系暴露于人前，母亲为儿子作证，证言也会被推翻，所以绘里子没有出面作证，而是找了松子帮忙。

　　恭介无罪释放之后，情绪很低落，这个大家也都想得到。滕波兄妹这些日子也在苦恼着，如何同恭介解释整件事情。今天，绘里子重新面对恭介，突然想通了，于是就把过往全盘托出。

　　“你已经二十岁了，是成年人了。我不奢望求得你的原谅，只是想你可以抛弃以往，重新生活。”

　　午餐党突然多了一个人，汤川学开始时有点不适应，但是，可以吃到来自高级餐厅的加菜，没人不满意。

　　爱子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她本来是不想问的，但架不住妈妈松子每天N遍电话的催促。

　　恭介没吱声。

　　九十九道，“为什么要他回家，他在我这儿不知道多好。”

　　是呀，有人打扫房间、做家务，一日三餐都有高级厨师专门烹饪，九十九的生活变得极其舒适。

　　“想不到，公主的儿子居然擅长家务——”九十九再次感慨。

　　风间睃着恭介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

　　可是，在坐的人都不大会看别人的脸色。爱子继续，“今天，阿姨就要走啰，你还是回家吧。”

　　爱子同妈妈学过一招，如何不让对方说不，所以她没讲“你还是送送她”之类的话。

　　别扭少年恭介每天和九十九一起，成了他最贴身的仆人，不，说好听点是助手。当天听完绘里子的解释，恭介夺门而出，他在校园里狂奔，却因为思想太过混乱而没能跑出校园，而是误打误撞的跑到了一趟联排别墅前——这是高级教职员工宿舍区。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灯光下，恭介看清楚来人却是九十九。

　　“你们别管我！”恭介的语气中带着怒火。

　　九十九摇头，“你误会了，我，只是回家而已。”

　　九十九打开了一扇铁栅栏门，推车进去，然后把门又关上。

　　恭介听着咣啷一声响，心里有点失落。——这个时候，大家不是应该同情他的么？——一个贵族少年，被生母抛弃，被继母迫害，生父早死……——慢着，我才不可怜呢！

　　九十九隔着门，问道，“想进来么？我可以请你喝杯茶——”

　　恭介刚想甩脾气说“不要”，“谁让你多管闲事”！

　　九十九又道，“不好，晚上喝茶的话会兴奋的，我得早睡早起……”他自言自语，打开房子的大门，进去，关门——把恭介关在了门外……

　　恭介有点傻眼了，此刻的他很累，很想舒服得坐在沙发上或是躺在床上，很想喝杯热果汁，很想洗个澡，——可是，这个怪人就这样把门关上了。

　　恭介很失落很失落的时候，门又开了，九十九探出身子，“把你忘了，对不起，你想进来么？”

　　于是，从这晚开始，恭介就住进了九十九的家。两个男人同居一个屋檐下，居然相当合拍。九十九特别爱讲话，内容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有关大脑的，恭介也不嫌烦，甚至生出兴趣来，常常跟在九十九身后问东问西。

　　恭介看九十九从美国邮购的科学杂志，某篇文章介绍有人发明了可以消除记忆的药，某少女被拉比□□后，其父母为是否给女儿服药闹上了法庭，最终波士顿法院裁定，少女不得服药……

　　恭介看完之后，有点愤怒，“为什么不让那女孩儿忘掉那段记忆？”

　　九十九道，“短期记忆存在于海马体，转移到大脑皮层的才是永久记忆。这种药物是作用于海马体的，也就是说它消除的是短期记忆，破坏记忆储存过程，如果药物有效的话，那么最近时间段的记忆将全部消失。但我们通常对特别的伤害记忆会特别深刻，这种伤害也许是多次的，但也有可能只出现一次的情景就会被记牢，也就是说，会留在大脑皮层。就是说，到底可否用药物来消除特殊记忆，这本身存在着极大争议，但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讲，还是可以能够达到的。”

　　他看了一眼恭介，继续说道，“可是，消除记忆对受过伤害的人来讲真的利大于弊么？这部分记忆的确是痛苦的甚至是不堪的，但那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如果没有那段记忆她也许会活得轻松些，但，她的记忆中总有一块空白，人慢慢长大，其实就是经历和记忆累积的过程。没有记忆的人也许会好奇，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总会想的。”

　　敏感的恭介听出九十九最后一句话的唏嘘，猛然抬头看着他，九十九会意一笑，“虽然不能说恭喜什么的，但是你有个非常出色的母亲，也许她还有你父亲的照片什么的，你会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不是挺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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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午，绘里子阿姨就去欧洲了，你去不去送她？”

　　“喂，你到底去不去呀？”爱子忍不住了。

　　恭介没说话。

　　爱子对风间说，“我们走吧。”

　　唉——又要当她的司机么？

　　车上，风间抱怨道，“为什么又要让我来当司机呀，你不是有司机的么？”

　　“哦，他最近比较忙。”

　　“忙什么？”

　　“谈恋爱吧。”爱子这样道，“反正最近他就像个傻瓜似的……”说着白了后座上的恭介一眼。

　　到了机场，风间和爱子等在外面，爱子突然惊呼，“糟糕，阿姨走的是贵宾通道，那个傻瓜肯定会被拦住的吧。”

　　显然，滕波也想到了，他派了几名宫廷官员在各通道等候。

　　母子两个人见面说了什么，爱子真想知道，但恭介出来之后嘴巴极严。

　　看着爱子抓心挠肝的样子，风间好笑，“喂，你得让人保留隐私呀。”

　　“隐私是什么？算了吧，皇室保留下来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八卦的么？”

　　风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接着被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