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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矛盾 ...

  •   你明知:在同一阵营中,矛盾是极为不利的存在,为何要故意创造?
      你明知:潜伏的矛盾将是最大的隐患,为何不去消除,反而助长?
      你明知:危险的锋刃正对着你,随时可能爆发,随时可能袭来,为何不加以引导化解?
      你明白后果,知道结局,也有能力做到。为何却故意创造而不将之消除?难道,你宁愿将过去的、现在的,及至未来所有将出现的矛盾聚于一身?这样,又值得吗?
      莫非,你想让他们至少内部能团结一致,让他们能同仇敌忾?然而,你并非敌人啊……
      为何如此?以沉默做答的你,我不明白,他们更无法了解,于是,后人也只有混乱……这莫非便是你的矛盾存在,所留下的谜团?
      ——《雅塔见闻·天才斗神传·正史细说·矛盾》
      ***
      黑夜降临,火旁围坐着的寒星凌、沙飞虎、沙褐树三人都没有说话,沙飞虎是静静地擦拭着自己的剑;寒星凌则时而拨弄火堆,时而添加柴火;沙褐树是两手抱膝坐着,头垂在膝上,似乎在休息。
      但沙褐树清楚,其实自己一直在透过“哔哔”作响的火星,偷偷注视着对面的寒星凌。
      金黄色火焰令人感到温暖舒服,在寒星凌的拨弄下,且越来越旺盛。于是,火焰的强大力量,将它所能照耀的地方与四周的一片黑暗隔绝开了。但沙褐树觉得,在这个独立且明亮的空间中,最耀眼的却并非火光,而是寒星凌:
      仿佛坐在火焰中,控制着一切,他虽然整个人都被吞没了,但是,那全黑的行头却比火焰更显眼。黑色上映现着金黄,格外醒目,然而更为突出的是,黑色更有掩盖并吞没金黄的趋势——只是因为此刻,火焰仍过于高大,两者便暂时有些相持不下而已。
      但在寒星凌的拨弄下,一瞬间,火猛然变大,甚至高过了坐着的人,也惊动了沙飞虎。三人都望着那瞬间达到辉煌顶端的火焰,谁也没说话。然而,逐渐腾高而起,向上飞去的火星,和逐渐弱了下来的火焰,却使沙褐树突然发觉,寒星凌的黑色已经将火焰的金黄掩盖,气氛显得有些诡异了。
      “将军,你对‘花谷’,了解吗?”寒星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沙飞虎一愣,停止擦剑,望向了寒星凌。当他看见寒星凌头也没抬,仍在拨弄着火堆时,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谈不上了解!我只是从一些文件中知道一点内幕,不过,也只比普通人多一点而已。”
      “哦!”寒星凌停了一会儿,又问,“那么你对‘花谷’有什么看法呢?”
      沙飞虎却反常的半天没有做声,这时,沙褐树可又憋不住了,他催沙飞虎道:“虎叔,快说啊!我只听过‘花谷’的大名,还不知道详情呢!”
      但沙飞虎却没有理会他,反而首次用有些异样的眼神望着寒星凌,说:“我不相信你会对‘花谷’的存在没有自己的看法!而且,以覆天的情报,你的了解应该更多。”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而已!”寒星凌察觉到了沙飞虎的异常,但他仍坚持问着,加强了语气想寻求一个答案。
      “……”沙飞虎终于开口了,“花谷并不是可以任人非议的地方。”他却并未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半明确地拒绝谈论。
      沙褐树心里认为沙飞虎的态度很异常,但却无法明确指出在什么地方。但寒星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心中证明了什么。不过,在夜幕的掩护下,没有人发现。
      “虎叔,你今天的态度真有些奇怪!”沙褐树打破了安静的局面,“既然你们不想谈什么,我看就早点休息好了!”
      但奇怪的是,沙飞虎竟然又开口了。
      “几百年前,是独立的城市互相组合的时候。那时侯,纷乱的世道令一些有才能的人聚集到了一起。他们不满于现状,却又无力改变局势——因为那是一个趋势,没有人能抵挡的趋势,即使是他们也不行。于是他们只好带上了家小,隐居在一个十分隐蔽但也极为广阔的山谷中。山谷被人们装饰、整修,成为了一个如同仙境,充满奇花异草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所带到山谷中的东西都是十分珍稀贵重的物品,珍宝是不必说,那些古书籍、秘笈之类,就更令人眼红了。”
      “但是,大多数人却无法找到山谷的正确位置,他们虽然为各自的贪欲、野心所驱使,然而都无功而返。也还是有些好奇的人闯入花谷中,但他们也都不是花谷中人的对手。因为花谷中所有的人,从小就接受极为严格的普及的教育,所以大多是文武具备的全才。于是有幸回来的人都说花谷中人是如何如何厉害,但又不敢说出花谷的确切位置。这样,花谷的大名就流传开了,不过,或许因为时间长了,有些神化了吧。”
      沙飞虎打住了话头,这一下沙褐树可不满了,他不高兴的对沙飞虎说:“虎叔,这几乎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内容哦,你应该多说一些其他吧?”
      但沙飞虎却首次对他做了个脸色,板着脸,训斥道:“小孩子家不要多话,睡觉去!明天可还要赶路的!”
      沙褐树虽然心中不满,却也只好“哼”一声,仍睡了下去。或许真是累了,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红色的火光在他脸上摆动,照着他安详的睡脸,但另外两个人就没有他这么自在了。
      “你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花谷呢?”沙飞虎先开口了。
      “听说夜皇国的丞相是花谷中人罢了,”寒星凌一语带过,十分平静地说,“所以有些奇怪。”
      但是沙飞虎却显出十分激动的样子。“不可能!”沙飞虎略微提高了一下语调,但他想起了睡着的沙褐树,于是先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花谷中人从来不管外面的事情,只有偶然遇见看不顺眼的事情才会出手。即使那样,他们也绝对不会去管什么国家大事。”
      “你似乎很了解他们?”寒星凌不冷不热,有意无意地说,“难道你去过?”沙飞虎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再度沉默中,火焰渐渐弱去了。
      ***
      同样的黑夜中,灯火通明的精巧房间内,脸色铁青的沙褐玄却正一个人喝着闷酒。尽管已经醉得有些不醒人事了,他还是含恨,恶狠狠地叫嚣着:“可恶!沙褐加,你等着瞧吧!绝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地位!你请的那个寒星凌,我一样不会放过的……”他猛然站起来,虽然摇摇晃晃的,但还是挣扎着酒自己手中的酒杯使劲砸向地面——飞溅的酒杯碎片和透明的酒滴,看上去是那么耀眼夺目,令他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
      却也加深了他的决心: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可能得到的一切,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夺去,即使是兄弟,也不容许——当年随父王母后颠沛流离那么多年,经历过从奢华到困顿等种种变化,我绝对不要过那种没有权力的,卑躬屈膝的生活!绝不!
      ***
      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射了过来,于是原本暗淡的角落也逐渐变亮了,更有一些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在林中回荡,仿佛身处天籁。
      沙褐树揉了揉眼睛,有些没睡醒般打了一个呵欠,才用力睁开了眼,看向四周。但这一看却让他吓一跳,因为四周除了一堆灰烬外,没有一个人影。“难道,出事了?”他有些担心地想,连忙站了起来想去找人。
      但正当他要动身时,却看见不远处寒星凌正慢慢地走了过来,手上还牵着两匹马,不过竟然没看见沙飞虎和他的坐骑。
      沙褐树诧异万分,可没等他开口,寒星凌就说道:“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了。”然后他便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行李来。这使沙褐树见状有些茫然,不过还是醒悟过来,很快手忙脚乱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小跑到寒星凌面前,接过了自己坐骑的缰绳。
      这时,他才又问道:“虎叔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可寒星凌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使得沙褐树也暂时不敢再多问了。
      略显茂密的树林中,两人两马慢慢地走着。新生的,柔软的绿草在他们的脚边摆动,一阵阵的微风在林中穿梭,摇动着沾着露珠的花,将淡淡花香从花中摇出,混合着清晨清新的空气,然后送向林中各处。
      似乎,伴随着加强的光线和越来越多各种繁杂的声音,森林重又复活了……
      沙褐树不由被这一系列的变化和美景所吸引,脚步逐渐放慢了。但寒星凌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仍用刚才的速度走着。等沙褐树回过神来,才发现和寒星凌已经隔了不小的一段距离了。他只得小跑几步,又来到寒星凌后面。这次,他不敢再停下来了,只是偶尔望两眼四周,然后又看向寒星凌——既希望自己不至于落后,又希望寒星凌能有另外的神情。但是,他失望,寒星凌始终没有偏头看一眼四周的景色。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停下来看一看呢?这大自然的美景,难道你可以视而不见吗?”看着寒星凌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的黑色身影,沙褐树心中突然涌出了这样的想法:“应该去了解他,让他学会接受自然和观赏美丽!不过……可能吗?”
      又走了一会儿,“虎叔,你在干什么啊?”沙褐树一眼就看见了趴在不远处草丛中的沙飞虎,不由好奇叫道。
      “轻点儿声音!”沙飞虎回过头来,却皱着眉头说,“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沙褐树觉得很奇怪,走了一步,想起自己还牵着一匹马,于是向左右看了一下,但没有发现可以拴马的地方。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寒星凌却伸出了手抓住了缰绳,道:“去吧!”
      沙褐树立刻因寒星凌的举动愣了一下。“哦!”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谢谢!”带着诧异,他连忙向沙飞虎那儿跑去。
      “很像以前的……”寒星凌看着沙褐树那欢快、活泼的身影,转过头对着白菱一字一字地说,而他的马似乎有明白他的话,通灵的眼睛中居然出现了忧虑的神情。但寒星凌却笑着拍了拍它,任风将一个“她”字吹向了茂密的,闪耀着光芒的树丛之中,吹向了明亮的天空。
      ***
      透过草丛向山坡下看,是一条宽阔而平坦的大路。这条大路原本是驿站之间的专用通道,但随着各国间通商范围的扩张,专用于传递国王命令的驿站,逐渐成为了商人们便利的必经之路——从沙都开始,向左右、上下都能延伸的境外的道路,向西通过的正是西方重镇“树”,所以每天这里都是人来人往,十分繁忙。
      但从沙褐罗国被攻陷后,行人们需要各地签发的通行令,所以行人锐减;高价出售的通行令,阻碍了经商者的流通,所以连商人们也少有往来。然而此时——
      “快走,你们这些蠢货,想拖时间吗?”路上有几十名伏息国的士兵,正押着近百名衣着破烂的人向树的方向走去。其中一个为首的军官正对着行动缓慢、疲倦的人凶狠地吼道。他左手还拿着一根又长又粗的马鞭,只要一看见有人停下来,或是行为慢一些,他就立刻驱马赶过去,用皮鞭抽打——仅仅一下,被打的人的伤口处就流出了血。
      而另外一些士兵对被躯赶者的态度更为恶劣,他们不是从背后用长枪的木柄捅一下疲倦的人,就是给那些可怜的俘虏一阵拳头,然后大笑着看着那些人狼狈的样子。
      看到那些被打伤的人强忍着痛苦,艰难向前迈步的样子,沙褐树不由握紧拳头,用力的咬紧了牙,他眼中有一束愤怒的火花在跳动,仿佛想吞噬那些士兵,但他终于还是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控制住一跃而出的举动,偏过头望着沙飞虎,咬牙切齿地说:“虎叔,你也看见那些士兵的行为……和我们人民的遭遇,现在要是不出手,我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我们,还能等什么吗?”他是希望在沙飞虎的支持下,去解救受苦的人民,但未料沙飞虎并未立即回答他。反而仍只是盯着那支队伍。
      等沙褐树快要忍不住了时,沙飞虎这才望向他,十分冷静地说:“他们有三十多个人,你认为我们能打败他们,救助这么多人?而且,要是真救下来,一时半会儿,我们又能把他们弄到什么地方去呢?”语气中包含着不确定的成分,让沙褐树略微平静了一下。
      但沙褐树看到那些士兵趾高气扬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坚定地说:“至少可以试一下,不是吗?”他坚定而又略带祈求的眼神,使沙飞虎不由慢慢地有些打算点头了。但他正打算答应,却一个“好”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寒星凌打断了。
      “不行!”寒星凌用十分坚决且冷凝的声音,不带任何色彩的否决了沙褐树的提议。从他柔和的声音中透露出的是令人心惊的,截然相反的冷漠无情。此时,他已经来到了草丛后面的一棵大树旁,边靠着树望着草丛中的两人,边若无其事的俯视着下方。
      “你!”沙褐树生气地低吼道,“大不了不要你出手,你站在旁边看不就行了吗?”
      “总之我不准许,”寒星凌仍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们真是还想要我帮忙,那么你就最好还是听我的话。否则,要是复国不成,和我可没关系!”
      “你居然用这样的理由威胁我?”沙褐树知道自己的败局已定,但仍不愿轻易放弃,希望能有挽回的机会,“那么,这和能不能复国有什么关系?”
      “没任何关系。”寒星凌双手环抱着,不在意地掐杀了沙褐树的最后希望,道:“只是我不喜欢惹事,更不愿意让这一堆麻烦……拖累我们的行程。所以你要是打算去,我就直接回去了。”
      “你太过分了,看见他们的样子,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帮助他们吗?难道,你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沙褐树无法不生气。
      “同情心只是图增烦恼的事物,自然无所谓有无。”寒星凌丝毫未把沙褐树的怒气和嘲讽当一回事,“我不觉得,现在有帮助他们的必要,如果他们自己只是一味软弱,任人欺辱的话。”
      “你,你……”沙褐树用力咬紧自己的嘴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向下看着那令人心痛的场面,呆立了半晌,才毅然回头,用一种夹杂着愤怒灰心和绝望声音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自己亲手解救我们的子民,而不需要你这种外人出手!”他那双狠狠瞪着寒星凌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焰了。
      “树,你怎么能对客人如此无礼!”沙飞虎是又急又怒,“平时学的礼仪,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沙褐树不以为然,愤然道:“和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以礼相待!”见状,沙飞虎还想说什么,寒星凌却开口了。
      “等你有那个实力,再夸口说这种大话吧,不知道轻重和深浅的孩子。”寒星凌的平静淡然,简直在火上加油,“实力才是一切的依据,你莫非认为,凭借你的口舌就能实现一切?即使飞虎将军真能以一抵众,你能保证他不受伤?你又能确定,这些士兵不会干脆杀掉这些人?”他的话似有深意,但仍在愤怒中的沙褐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他对一旁焦急的沙飞虎视若无睹,只是紧盯着寒星凌,仿佛要将此时的一切牢牢记住。良久,一言不发,他大步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尽管他离去的方向是朝向寒星凌的,但是他低着自己的头,根本不愿和寒星凌打照面,于是也就这样表达着不满,和寒星凌擦身而过。不过,这却使沙飞虎呆了一下,因为他未料沙褐树最后会用的方式,和以往相比居然这么平静,所以他显然愣住了。
      但反应过来后,担心沙褐树的安危,沙飞虎立马想追过去,却觉得还是应该先和寒星凌说些什么。
      在经过寒星凌身边时,他露出了歉意的笑,道:“你千万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向口无遮拦惯了,所以——”
      “我知道,他只是一个纯真率直,有些被宠习惯的孩子。”知道沙飞虎的担忧和焦急,寒星凌打断了他的话,“你快去吧,小心一时冲动的他不小心伤了自己。”
      “……你保证不会因此生气?”沙飞虎仍不放心。
      “看来虎叔你婆妈罗嗦的习惯,还是时不时出现啊。”寒星凌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现在我少出现比较好,或许……都需要隔离冷静了。”
      停顿了一下,寒星凌又补充道:“对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需要办,就先脱离队伍几天了,你们两位先自行赶往朔城吧,我会追上去的。”寒星凌无意多说,这使沙飞虎犹豫了一下,又看看已经跑远的沙褐树,终于还是点头离去。
      看了看一前一后两匹马的影子,和逐渐远去的人的背影,寒星凌这才摇头道:“果然还是孩子了……”
      他的视线慢慢越过一切,投向了远方:纯真率直啊……这本应该保留的品质,人们往往是在什么时候抛弃,又拒绝再面对的呢?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将之埋葬?或者,是现在这个世界是如此要求,要求以虚假面具来将之掩盖,所以自己也就顺从了?
      从怀中掏出珍藏的白得耀眼的羽毛箭,寒星凌轻柔抚摩着,似乎想从中攫取过去残留的温暖,但却失败的使得眼中的寒意更深:我们的信物……小柔,我想如同大家保护你一样,为那个孩子保留难得拥有的,仍能美丽单纯的世界。
      但是,无法反驳砾沙……她的言辞,因为事实证明,脱离现实造就的美丽梦境,一旦破灭,是能致人死地的!
      因此,我会始终在矛盾中摇摆吧,会时不时想破坏,毁灭那拘谨虚幻的梦幻,即使将他推到变幻莫测的现实之中,是一种残酷,却胜过懵懵懂懂的活着……你认为,对吗?
      ***
      走到草丛边上,寒星凌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血腥的画面。虽然他的眼神是冷漠依旧,但是他居然会正眼去看,如果沙褐树仍在,恐怕会吃惊不小。而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影,但具有极佳遮掩功能的树木,却使伏息的士兵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不过,看着看着,他那冰冷的眼神中却逐渐出现了一丝赞赏。
      “或许,这个国家还是有救的吧。人的心,居然还未麻木死亡……有趣。”
      ***
      缓缓移动的队伍中,每个人都被饥饿、疲劳、干渴、伤痛所困扰。但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在他们的眼中却都有一束不屈的火苗——这些,不知道是他们掩饰得太好,还是那些谈笑的士兵太自大而疏忽了。总之,士兵们的暴行,催化激发着火苗,使之更旺更凝聚。
      不一会儿,矛盾就达到了高潮,隐忍也终于无法持续了……
      “哇!”一名婴儿从瘦弱的母亲怀中掉了下来,重重跌落于地,自然哇哇大哭起来。而那名走得极为艰难的母亲,察觉到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向前方倾倒,才使孩子掉到了地上,连忙带着自责神情蹲了下来,想抱起婴儿安抚一番。但她那双满是血泡和划伤,套着沉重脚镣的腿,却因这一蹲,再难提供站起的力量了。
      队伍因这一阻隔立刻停了下来,而这一停,已经走到前面的军官立刻便带了几名士兵赶了过来。
      妇女旁边的人连忙想将她扶起。但那几双伸出去的帮助的手,却都被赶过来的军官挥动着鞭子打了回去。
      “自己站起来!”军官来到妇女面前,紧盯着抱着婴儿坐在地上的妇女。这使妇女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但她连试了几次,发抖疲软的脚,和撑着地面的一只手却让她始终无法站起。逐渐,周围的人,前后方的人都担心地望着她,开始向这儿慢慢地靠了过来。
      不过,妇女同排的一名男孩却慢慢向外围退去。
      附近的人都将这一举动理解为,八岁左右的孩子自然会有的恐惧退缩,然而寒星凌却正是带着趣味地看着那名男孩——灰尘遮面,却仍隐约看得出一份清秀聪慧的男孩,最为突出的却是那双毫无恐惧,坦然□□的眼睛。
      “雅塔,你难道这么害怕,怕得想逃开吗?”虽然大人们让男孩退出了人群,但男孩旁边的一名女孩却仍不由得生气地望着他,十分不满他居然如此胆小。但雅塔却没有答话,他只是站在人群外面,在略高一些的地方望着仍端坐在马上的军官的举动和神情。
      “叫雅塔啊……似乎是个可塑的人材。”仔细观察着孩子的寒星凌笑了,似乎做了一个决定。
      “啪!”军官的鞭子带着风声向妇女挥去,包括说话的女孩在内,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了。但雅塔没有,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军官的鞭子,看着鞭子卷着的婴儿如何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圈到了军官的怀中,然后继续盯着军官的鞭子以及他紧握皮鞭的手。
      “少了一个累赘,你应该站得起来了吧?”军官望着有些愣住了的妇女,他这难得一见的行为,让周围的人的都有些呆住了。妇女连忙点头,尽管仍有些摇晃,但她终于还是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到军官马前,打算领回自己的孩子——善良的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却还是善意的将军官刚才的行为视为一种难得的仁慈。
      可是,“看来少了一个累赘,你表现得好多了!”军官开始冷笑,不顾妇女突然变得惊恐的样子,再次将长鞭向空中挥去。
      没有约束,高高落下的婴儿迅速地飞出了人群,向寒星凌对面的那些岩石堆飞撞去。于是,猛然回头的妇女,只能用失去了焦距的眼睛,望着向岩石撞去的自己的孩子。而几乎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只能束手无策地站着。
      他们的眼睛中有着不信,有着愤怒,握得紧紧的手和僵硬的身体,似乎在等待,等待着一个悲剧,也等待着一个血腥的进攻信号……
      但是,看着这一幕的寒星凌仍在笑,他唯一地举动仅是摘下一根嫩枝,不紧不慢地扯去上面的树叶。他的眼,则在观望全场的同时,仍是盯着雅塔——这个飞快奔跑着的小小的身躯,能接住向石堆飞撞的婴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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