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说（GL）》醩丘

34、第 34 章

　　那偷酒的女子提起南宫锦的后领，飘然而去。
　　北王石进暴跳如雷，总共派了四千人，却还不能将南宫锦一人抓获，可谓憋屈之极。
　　石进原打算着倘若抓获了南宫锦，定能令南王府投鼠忌器；即便是南宫锦最终死了，那也与朝廷脱不开干系，纵使南王府不会给北王府什么好脸色看，但至少也不会襄助朝廷皇室。
　　如今四千人不仅没将她抓住，反倒损失惨重。进行抓捕的人回来时依旧满面惊恐的神情，好似见了什么十分可怖之事，士气极为低迷。这些人回到营帐，提起先前所见之事，无不心惊胆寒。再加上被烧杀的三万大军，许多流言便渐渐地在军营中流传起来。
　　北王威信无双，一些流言自然不能影响大局，但大军士气早不如先前那般一往无前。何况三万大军，虽算不上毁灭性打击，但也算是伤筋动骨了。
　　但南征依旧是要继续，毕竟朝廷中那八万王师，都不曾经过训练，直至此时，石进依旧对南征胜利充满自信。
　　南宫锦是一个变数，所幸有朝中一众大臣牵制，方才没有使这变数成长为足以守护廉氏江山的力量。
　　密密丛丛的茂林深处，有一处极简陋的小木屋。搭建木屋的木材每一块都极为整齐，一般儿厚薄大小，唯一差别的便是纹路成色。这般巧工，令人叹为观止。
　　可搭建木屋的手法，便令人有些汗颜了。木材东倒西歪七零八落，缝隙众多。所幸搭建之人倒也细心，将那些个缝隙之处又封堵上了。只是这样一来，东一横西一列，便好似给打了补丁一般，着实有些不雅观。
　　一个女子好似雕塑一般坐在床沿，目光依旧是死沉沉了无生气。膝上放着一个酒葫芦，指尖流连凝滞，便好似抚着心爱之人的脸颊一般。那葫芦已给磨得落了漆，又被人补上，色彩斑驳，甚是陈旧。可那女子便是这么呆愣愣地抱着，即便是有人进来也恍若不知。
　　“我回来了，不恶。”偷酒的女子见了不恶的模样，眼中黯淡许多，声音轻细，便好似怕打扰了她一般。
　　“嘭”放下手中的人，不恶方才略侧过头，空蒙蒙的眼睛望着尚在昏迷的少女，又敛下眸子，凝视手中的葫芦。
　　女子坐在不恶身旁，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说道，“南疆有种酒叫百花酿，据传乃是神宴酒，虽是夸张了些，可定有其出色之处，不恶一定爱喝。”
　　不恶如同木偶一般，由她抱着，毫不反抗。只是听了这一番话，眸中一丝极复杂的光华闪过。那女子没看见，只是搂着她，轻轻地道：“若我有一日我酿的酒不恶能喜欢，咱们就回山谷，一生一世也不出来了好不好。只有我和不恶，一生一世地在一起。”说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极轻极轻，目光闪动，光华璀璨，像是已经身处山谷，在百花中寻见不恶的身影。
　　不恶一言不发，指尖摩挲葫芦，动作却愈加凝重起来。
　　女子絮絮地说了许多话，尽述这一整日的经历。在城中买酒时被恶少缠住，她杀了那人和他的一干随从；出城时恰好遇见几个山寨打劫，她顺路摸上了山寨，却发现里头没有酒窖；回来时见了千余名骑兵被尽诛的场景；一路上又见了那师爷将三万蠢兵引进山坳，那山寨头子点了火；说到南宫锦时顿了一顿，道：“这小郡主着实古怪，这般显赫的身世，又如何习得如此邪功？”
　　又自问自答道：“这功夫我曾经见过，乃是以自身气血为引，极大地激发身体力量。使用时，让人神智尽失，只余下杀戮执念，直至生命燃毁殆尽。在认识不恶之前，我遇到过一个人，使起这邪攻来，力量暴增，便是我也不敢与之相对。我躲在一侧，那人舞着大刀，连挥了一日一夜，方才命尽而亡，死的时候其状可怖，便好似给什么东西生生吸干了一般，骨瘦如柴。”她轻笑一声，道：“原本是个极胖极胖的男子，每挥舞一刀，便好似要瘦一些，这本事可得令多少爱美的女子羡慕啊。”
　　可并没有人回答她。屋子中，一人昏迷，一人木然，静谧得能听见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不恶，我时常想，倘若那时候，我不曾去山谷，如今你应当还是那个冷着脸不大说话的小姑娘罢。抑或那时候我传了信，便早早地离开，如今应当也还是孑然一身，心无挂碍。”女子叹道，“可便是如此，不论你怎样恨我，不论我心里头怎样难过，倘若再来一回，我却依然想再看见你，想这般将你搂在怀里，日日地看见你，憧憬着将来。”
　　“途中的时候，我将买的酒偷偷尝了一些，许是醉了，竟说了这样多的话。”女子微微抬起头，让眼眶中的液体不致掉落，轻笑道：“可有时候我却想，哪怕是被不恶嫌恶一句，那也是极好的。”
　　不恶低着头，将葫芦抱在怀里。

　　余下的一万王师虽不怎么成气候，但李云琛在南宫锦手下有些时日了，手段也学了一些，将北王的军队略略拖住了一些时候。虽然王师损失惨重，但总算是尽了保卫大袤的最大力量。
　　也就是这一延误，南王的二十万大军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山中。南疆丘陵众多，山间作战与王师自不能同日而语。况且南王府三位世子一听说北王派了四千人围堵南宫锦，使得南宫锦如今下落不明，更是火上浇油，怒气腾腾，对北王军队围追堵截，百般凌虐。
　　北王军队自然也不是善茬，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极迅速地调整过来。
　　可南北军队，相差巨大，北王之败，眼见着不过便是时间问题。
　　北王石进又忽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十万士兵，推进而来。这样一来，南王府的人数优势亦被打破，战事便在关山山脉进入胶着状态。
　　这一日，南宫家三位世子在大帐中，共商灭敌之策。
　　“石进老儿太也狡猾，面上说是十万军队，结果又藏了十万。”南宫金的大嗓门，完全传承至南王。
　　“哎呀，倘若只有十万便敢乱来，我可当真要以为这石进发了疯了。”南宫戈折扇轻轻敲着虎口，道，“锦儿更加乱来，她应当能猜出石进不止这些兵力，竟然还敢帮着廉氏强出头。”
　　“一将功成万骨枯。”南宫铁摇头道。
　　帐外忽传来一阵骚动，士兵前来禀报：“报告世子，军营中有一不明女子，抓着郡主……”
　　话音未毕，便听得一声倒地之声，帐中三人相顾大惊，掀帐而出。只见一白衣女子，提着南宫锦后领，在无数士兵包围下面不改色。南王府士兵见了郡主，投鼠忌器，一时不敢上前。
　　南宫锦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三人大惊，忙上前去抢，那女子轻描淡写地退后一步，便使三人攻击都落了空。
　　女子道：“她没死。”
　　三位世子三面而立，将那女子围在中心。南宫戈站在她面前，冷笑道：“你当真是抓了个极好的筹码。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在大袤，南宫家应不下来事情少之又少。”这女子抓了南宫锦，没杀了她，而是带来见三人，定是有所要求。南宫戈方才出此言。
　　那女子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道：“救她，五坛百花酿。”
　　三位世子一怔，这女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到军营中来，竟只是为了几坛酒？百花酿虽是难得，但南王府也还是有的，南宫戈点头道：“可以，我立刻便传书至南王府，将酒送来。”
　　女子点头，将南宫锦随意一掷，不偏不倚撞进南宫戈怀中，又伸出一根手指，“杀北王，一坛酒，她许的。”
　　“好。”
　　那女子飞身而起，三位世子救人心切，也不及截杀她，便任由她离开。

　　南王府再怎么霸道，却也知道，大袤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宫，这时候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把南宫锦安置在皇宫。
　　南宫锦曾扬言要端了太医府，最终依旧落得个被太医摆布的下场，也算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这一回，她住的是飞霜殿。
　　转眼又是几月，萧萧落下的树叶被宫女扫走，南宫锦的呼吸便如同落叶一般轻柔。她的神情静谧安宁，好似暮色中的落叶。
　　廉璃每日批了奏章，便会回飞霜殿，轻轻柔柔地看着她，与她说话。
　　这样的待遇，原是南宫锦久求不得的，这时候也难以享受了。
　　廉璃却是满心地茫然惆怅，她原想南宫锦少年心性，便是此刻信誓旦旦，过几年便也淡了。任谁，也不信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能当真懂得白首不相离的含意。
　　南宫锦的情太炽烈，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她来时，不由分说，她走时，轻巧决绝。
　　她的步伐太快，谁又知道，这一程，她能停多久呢？

作者有话说

　　话说郡主大人昏迷这么久，不会肌肉萎缩么~嘿嘿，煞风景的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