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说（GL）》醩丘

33、第 33 章

　　“锦儿这孩子，委实太聪明了些。须知天道均均，原不可能一个人都占齐了。锦儿自幼不大快活，也是冥冥中应了此理。可偏偏又生于南宫家，身世显赫，极得家中爱怜。富贵平顺，所享福德太厚，则缺憾弥深。”
　　“锦儿出生不久，便有个老尼寻上王府，她说锦儿福太厚，命太薄，需得上山清修，以佛法度之，永不涉凡尘富贵，方能保一生平安无忧。我那时年轻气盛，只道南王府高高在上，再薄的命理，整日仙芝灵药定能补回。便不理她。”
　　“那老尼说锦儿慧根独具，必能证得彼岸如来。我仍是不听，佛道飘渺，怎能将锦儿大好的年华虚掷？那老尼不住叹息，连说我驽钝，害了锦儿一生。临走时道，若要保她天寿而终，万不可教她读书，不可使她闻达。”
　　“锦儿日益长大，健康活泼，开朗伶俐，我愈加觉得自己正确。便罔顾老尼的话，教她识文断字。锦儿之聪慧，便是我也大吃一惊。一点即透，举一反三。见解独到，锋芒展露。”
　　“欣喜之余，隐隐有些担忧。老尼的话，时常在脑中徘徊。可我依然刚愎，不愿承认。”
　　“锦儿读的书多起来，笑容里却渐渐地少了几分开怀。她问，若她出嫁，是不是便得冠以夫姓，再也不姓南宫了？我说，冠以夫姓是真，但明珠永远都是南宫家的明珠。那时候她还叫南宫明珠，是她母亲为她取下的名字。”
　　“锦儿的眉眼越来越像她的母亲，眼里的笑容却越来越浅。她说，爹爹，我不想做明珠，改成锦字好不好？我说，好，改成什么，都是南宫家的明珠。她却说，总有一天，你们再不会这般疼我了。”
　　“锦儿太聪明，学得太快，于世间事看得太明澈，反倒是整天的无精打采。她的天赋太好，我狠不下心让她阻断她的脚步。我想知道，她的路能走多远。”
　　“明珠郡主的名声传出去，许多人开始坐立不安，想要将她扼杀于未起之时。锦儿的福德深厚，好些次给刺穿内腑，都能险险地救回。仙芝灵药当真能续了她的命，我愈加的肯定。”
　　“锦儿十岁时，最爱的黄莺死去，她面上风轻云淡。可婢女们说，郡主在夜里，常常赤着脚站在窗前，怔怔地看天上的月亮。谁也不理。我去问她，她说，月亮很美，我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可她还是病倒了。在黄莺死去的第四天，婢女们禀报说，郡主倒在地上，怎么也唤不醒。我请了许多大夫，都是无功而返。”
　　“我仿佛能听见她母亲责难的目光，心中悔恨极了。病榻上的锦儿，眉宇紧紧皱着，稚嫩的脸，却有着成年人也不曾有的深深忧伤。”
　　“这时候门房来报，一位师太求见南王。我慌忙地请了进来，那是一个极年轻的女子，她说，师尊圆寂之时，心心念着郡主，故嘱贫尼前来探看。她为锦儿念了三日三夜的佛法，道，郡主乃是郁气纠结于胸，也是命中之数，清解不得，只一点，心绪不得激荡，否则痛苦难堪。锦儿悠悠醒转，目光清澈，轻轻地问，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像黄莺儿那样，被埋在花园里，再也看不见月亮了？”
　　“我劝慰她，你还小，还有许多年可活，想这么多作甚？”
　　“她摇摇头道，我看见了黑脸的伯伯，他说聪明人，总是活不久远的。”
　　“黑脸的伯伯？那分明便是阎罗。我央那师太驱鬼，她却道，此乃天意，并非鬼道。只需令她日日开怀，自能天寿。郡主一颗玲珑心，若能日日诵经清修，更能超凡脱尘，修得佛法大道。”
　　“我舍不下，那师太便也叹一口气走了。”
　　“之后南王府上下小心谨慎，她的病极少发作，便是有几回下人无意间触怒了她，那也不大严重。我便渐渐放宽了心。”
　　“转瞬又是几年，锦儿出落得愈加明艳动人，王府上下无不欣喜。小皇帝下了圣旨，锦儿执意要去，我先也没放在心上，便也由了她。近些日子，梦中却时常见到她母亲满面忧容地来看我，说锦儿原是慧根，得了佛缘，却被我生生掐断，沦落红尘。她原是西方世界的迦陵鸟，我却要她在俗世中成为苍鹰，何其短视。她惹不得一丝情愁，沾不得一丝浊尘。”
　　“南宫家诸位祖宗，这一切的孽皆由我南宫征引起，所有的罪罚也当由南宫征一人承担。万不可加诸锦儿身上。”
　　这里是南宫家祠堂，南宫家传承悠久，祖宗牌位密密麻麻。便好似无数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蒲团上的魁梧男子。
　　素来勇武健壮的他好似瞬间便苍老了几十岁，连胡子也花白了一半，满面憔悴。任谁也瞧不出，这是南宫家家主，大袤最尊贵、最霸道的男人。

　　南宫锦晕倒之时，申图应变迅速，背了她便往山下跑。
　　北王石进也算是极谨慎了，虽知道王师无能，却也不曾掉以轻心。先让一路死士探路，却不说明王师在此山中，他料想以那千余人的忠诚，为了向北王府报讯，定然会竭尽全力保全性命，也能多拖上一刻。
　　另遣了三万人去土匪寨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余下的土匪一网打尽。如此一来，大军进军速度不曾减缓，那三万人下山也恰好够赶上后队。至于剩下的一万人，先头有什么机关也该使尽了，大军开至，顺路便能解决。
　　看见山头火起，他以为是那三万人成功败敌，便也不大在意。毕竟寨中多不过万余人，便是有些抵抗，也是毫无威胁的。哪知大军开进了好久，后队都没有传来有人跟上的消息。遣探子去查，方才报知，内寨尸横遍野，双方同归于尽了。
　　石进怒发冲冠，道：“南宫小儿，欺人太甚！”又派人去探南宫锦的尸首，倘若能寻得来，定要将之碎尸万段。可满山谷尸体焦臭，便是当真在里头，又有谁能找出来？
　　石进恨极，遣了千人上山，迅速找寻。
　　也是申图运道坏极，下山时正遇上“寻尸大队”。
　　那千人见了申图与南宫锦，顿时大喜，如此既免了在焦尸堆里翻弄尸首的悲惨下场，又能超额完成王爷的任务，当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申图再勇猛，面对着如此多人，只能做困兽之斗。他一手稳着南宫锦，一对板斧也只能用上一个，更是威力大减。但他虎目中火焰腾腾，毫无怯意。身边的兄弟亦是毫不退缩，恨意滔滔。十几人，竟将千人小队打得七零八落，手足无措。
　　十几人虽是勇猛，终究寡不敌众，一个个倒下。申图杀了几十人，板斧挥舞，风声亦不如先前那般迅捷。余下的众人渐渐围拢来，便要将二人擒下。
　　申图又杀了几人，亦是精疲力竭，暴吼连连，却已是穷途末路，眼见着数柄大刀劈将下来，仍不忘将南宫锦护在身下，宛如磐石一般，替她阻挡刀剑。
　　刀刀见肉，申图背上已是血肉模糊，南宫锦却在此时睁开眼，衣衫濡湿，已是一片血色，她眼中的迷蒙霎时变作了不可思议。
　　申图的脸一片煞白，眸光已开始散乱，喃喃道：“山上的兄弟，都不是当真想做坏事。”
　　南宫锦脑中嗡嗡作响，嘴唇嚅动，素来能言善辩的她此时只是涩着嗓子道：“你们都是好汉子。”
　　申图目光聚拢片刻，极开怀地一笑，轻声道：“下一世，再不要做土匪……”
　　南宫锦含泪道：“下一世，这天下再没有北王，再没有恶大臣，再没有坏极了的南宫锦，有好皇上，温柔的皇上，善良的皇上。我与你一起去看。”
　　申图目中光华一闪，道：“郡主也是极好……”一柄大刀透体而入，申图眼中的星星火苗顿时熄了，黑洞洞空泛无光。
　　南宫锦眼中光华一闪好似游鱼一般忽的从申图身下窜出来，手如闪电，“喀喇”一声卸了一个士兵的手腕，抢过大刀，兜头劈下，那士兵给生生劈做两半，血肉横飞。
　　那士兵的血飞溅出来，洒了南宫锦一身一脸，南宫锦却好似不觉，双手握着刀，一通乱劈乱砍，毫无章法。
　　石进得了讯息，立马又拨了三千余人前去围堵。
　　南宫锦的衣衫已给血色浸染，湿漉漉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她精疲力竭，手中的刀已经钝了，不知饮了多少人血。她拄着刀，不住喘气，目光却冷冷地扫过早已胆怯的士兵。
　　那些士兵观望一阵，见她果真毫无战力，便又蠢蠢欲动。
　　南宫锦却脚一撩，在尸体中勾起一柄刀。眼中红光大盛，似鲜血一般殷红欲滴，说不出地邪异可怖。她缓缓举刀，嘴角却淌出血来。带着一抹狠戾地微笑，好似猛虎一般又冲进士兵之中。只听得士兵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南宫锦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血海。
　　正在北王士兵心经胆寒之时，忽见南宫锦极诡异地飞身而起，黑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南宫锦腰中一紧，被人拉出包围，可她已是杀得失了神智，见了人便砍。那人冷哼一声，伸手一拨，便将那刀从刀柄处截断，“啪”给了南宫锦一耳光，这一掌毫不容情，南宫锦脸上顿时起了一道红印。
　　南宫锦怔怔片刻，眼中赤色消尽，只觉头晕目眩，再也提不起劲来。朦胧中似见了那夜偷酒女子的脸，只说了一句：“杀北王，任何代价。”猛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ㄒoㄒ)/~~ 郡主的杀伤力能比得上柯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