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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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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着楼底的喧嚣,柳依依伫立在楼梯转角处的木柱的阴影下。
不想下去。
一点也不想。
虽然自己不用像那些姑娘一样卖笑。
她仍是不想下去。
她厌恶。
深深地。
厌恶着这一切。
这充斥着□□的地方!
“呦,这不是依依姑娘么?”
猝不防,一个声音响起。
柳依依转头。
从三楼走下一位年轻公子,搂着一位姑娘,显然才刚起。
“季公子,你可真早啊。”
柳依依一抹冷笑。
“依依,我说过多少遍了,我叫季蒗,不是季公子,你这一叫岂不是把我们叫疏远了么?”
季蒗笑嘻嘻地说。
“是么,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可以叫我季蒗,当然我更欢迎你叫我蒗。”
季蒗一脸期待。
“浪?‘放浪’的‘浪’?”
柳依依依旧冷笑。
季蒗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不由温柔起来。
“蒗,你怎么只盯着她看啊?我不漂亮么?”
他身旁的姑娘见季蒗已忽视了她的存在,于是很不屑很嫉妒很懊恼地瞪着柳依依,扯着季蒗的衣袖撒娇。
“你也发觉啦,人家可不止比你漂亮几倍哦。”
季蒗不以为地一笑。
“你——”
“尹蝶儿,你可以走了,恕我不能远送,我还要和依依述旧呢。”
说着,他松开了搂着尹蝶儿的手。
再气,尹蝶儿也不敢表现出来,季蒗可是沁心楼的一大主客,她可得罪不起。她只好怨恨地再瞪了柳依依一眼,方才下楼。柳依依,我会记住这笔帐的!
柳依依冷冷看着她走下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几年中,她不知道自己已被这种眼神瞪了多少次。虽然她从未和她们争过。
“怎么,又不想下去了?”
季蒗温柔地问。
“你们男人都是一样德行!”
柳依依回眸。
“我可以把它理解成嫉妒么?”
季蒗笑嘻嘻。
“季蒗!你可以走了!”
柳依依提高声音。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改。千万不要赶我下去。”
季蒗一副小媳妇相。
柳依依看了他半晌,低下了头。
“依依,打起精神来。”
季蒗伸手拍拍她的肩。
柳依依轻叹一声。
“他不在,还有我啊。依依,全天下的男人不止他一个,你要看远点。”
季蒗有点不悦。
“……你不懂……”
柳依依幽幽地说。
“可是,他,他那样对你……你这样做不值得。”
季蒗眼里满是不舍。
“……”
柳依依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这是事实。我们都看到了。不要沉迷下去了。这对你没好处。”季蒗轻轻抓过她的手,异常温柔,“你还有我们啊,我,上官傥,程洛,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柳依依身子一震,挣脱出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不要这样看着我。”
季蒗感到有点失败。
柳依依又看了他半晌,转身下了楼。
季蒗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觉露出一丝苦笑。
“依依姐,你总算下来了,那群男人一直吵着要见你呢,一群色鬼!”
先下楼帮忙的采儿快步上前。
柳依依一笑,拍了拍她的头,“骂得妙。”
“嘻嘻,骂人本是不对的,但为了依依姐,我采儿在所不辞!”
“滑嘴。”
突然一个高傲的声音出现:“呦,蜜儿,什么时候我们楼子多了个马屁精啊,我怎么还从来不知道呢?”
一丫头谄媚的声音:“小姐,您不知道啊,这马屁啊,只能在背后偷偷拍,光明正大了,就不叫马屁了,所以我们才不知道。”
“是么,那我倒要瞧瞧这马屁是如何偷偷拍的。”
“尹姑娘,请您不要太过分!”采儿气得小脸涨得通红。
“柳依依,你是怎么管教你的丫头的,这么没大没小,难不成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尹蝶儿趾高气昂。
柳依依拉住采儿淡淡道:“尹姐姐见笑了,是我没管教好采儿,不应该跟些没教养的人争吵,有损身份。尹姐姐,您放心,我会好好教导她的,不让她再跟那些人争吵。采儿,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依依姐,我发誓我绝不会再犯了。”采儿答得好生用力。
柳依依微微一笑,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蛋。
尹蝶儿可气坏了,她大嚷:“柳依依,别以为你有男人在你背后撑腰你就得意了,我尹蝶儿才不吃这一套!”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想,你那位男人好像有半年没来了吧,是不是你到处勾引男人而被抛弃了?哈哈哈,当你的男人真是可怜啊,一天到晚都要当心自己是不是又戴上了绿帽子。”
柳依依笑容骤失,紧咬下唇,脸色苍白。
“怎么,没话好说了?”尹蝶儿得意得笑容满面。
“尹姑娘,在说这句话时,先考虑一下有没有把你自己说进去,免得骂别人不成先骂了自己。”采儿学她,也顿了顿再继续,“哦,对了,我想,你好象还没这个本事吧,好像应该还没有哪个男人看得上你吧。”
采儿满意地看着尹蝶儿的脸色难看了许多:“还有,依依姐并不是你们这般人,你们可以为了生计为了金钱为了荣华为了虚荣心出卖自己的□□,但是依依姐绝对不会!你们根本就不是同一档次的人!”
末了,她转向柳依依,调皮地加了一句:“哎呀,依依姐,对不起,我违背了刚才的誓言,同那种人生气,怎么办?”
柳依依笑了,她拍拍她的头:“没关系,我会替你向老天求情的,说这只是无心之过。”
“那老天会原谅我么?”
“他怎么不会原谅这么个聪明可爱的小姑娘呢,他疼你都来不及了。”
“还不是姐姐您教导有方啊。”
“又滑嘴了。”
柳依依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尹蝶儿紧咬牙,她怎会不知这些?
她,她们那群姑娘,台前的那些客人,全金陵的人,他们都知道柳依依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十岁开始学习琴棋书画,诗词赋律。
精通样样乐器;学得一手好字;会吟诗作对诵词写赋;女工更是精通,那刺绣那针线,无人能比;她的唱腔她的舞蹈,简直就是天之造设。
最重要的是。
她。
很美。
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美得让人魂飞魄散。
她虽身在青楼,却不染一滴的淤泥,不沾一丝的秽气。
她是一支莲,一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她亭亭玉立在深沉清澈的碧水中,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
她一直守着她的贞节。
她可以为大家唱几首曲,弹几下琴,跳几次舞,但绝不包括其他。
她的接客,只是一起写字作画,吟诗作对,赏赋谈词,品茶谈心,抚琴吹笛。
虽然这样,仍挡不住人们对她的好奇对她的仰慕对她的崇敬,他们一次又一次不惜重金来沁心楼,哪怕只是听个声音看个影子,他们也知足了。
所以也可以说,正因为有了柳依依这块牌子,沁心楼的生意才会这么红火。
这些,她都知道。
她和她们,那是云和泥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