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感觉》松鼠林

3、第 3 章

　　( 三 ) 骆 妍

　　看着他昂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转脚处,我忍不住拿出他留的纸条来细看,“顾心宇“三个清晰有力的漂亮大字下整齐地写着他的电话`手机和邮箱,数目字写法处理得和德国人一模一样,怪不得当初课上谁也没发现他是外国人呢!

　　以前看过一篇心理分析的文章,说字迹和性格的关系,可惜不记得具体是些什么了.

　　想到他的要求和欢迎,心中不免疑惑,那是不是表示,他只对我一个人另眼相看阿?

　　他为什么搞得那么神秘呢?看样子他在此地没有什么中国朋友,他很孤独呢!

　　24岁的博士在读生,好年轻诶……

　　甩甩头,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想那么多干什么,一定会错意了!嗯,就是这样.

　　现在已经快12点了,雨并没有变小,也没有任何停的迹象,所以我决定吃饭去

　　走在路上,我又不由自主地想“他是中国人欸.真值得骄傲,我们中国人能这么自信地站在讲台上用出色的德语教德国人,能优秀到获得排外的德国佬的认同“又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学德语了,不会从那时起就立定志愿要留德吧!“我竟然对着人家说他好看,我头壳坏去啦!他回答了什么?回忆了老半天,好象说的是“你才像混血儿呢.“这是什么意思?不管了,这个不是回答啦!他说他是北京和山西的混血儿.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别闹了!

　　可能是身边第一次出现这么优秀得不可思议的真实人物,我只是钦佩`钦佩而已啦!

　　加快脚步决定把刚刚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开玩笑,我自个儿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办呢!

　　呼,终于下课了,我和一个工作介绍所有约时间,听说他那儿有一个Minijob的活,我想去试试.

　　话说来了德国也有一年多了,曾经也想过打点工,可是这儿的外国人法太严格了,正式开始专业课以前的大学生只能在假期里打工累积90天.

　　寒假里当我去找工时,已经什么活都没有了,我这才知道“工作位置的紧俏“,又不甘心打黑工,于是只好等暑假.

　　暑假前我早早地去找活,忙活了一个多礼拜,没找到.早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又是女孩子干不了重体力活,已经把要求降到最低了,只要有可以给我干的,我都去.但是人家嫌弃我德语不好,连简单的包装工作都不肯给我.

　　眼看着就要放假了,我还是一无所获.于是听了一个同学的介绍,自荐去一家洗衣店里干活.去申请时还特别求那个同学带我去,他却在人事部的门口被拦下了,只让我一个人进去.

　　接待我的是一个胖胖的,看上去很和蔼也很好说话的老头,他看我初来乍到的,他也把语速放慢.其实,大多数情况我已经从同学那儿了解好了.所以当他说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我德语的缺陷.每当他说完一段,我就微笑着点点头,事实上我也只是对照着同学说的才懂的.然后问句早准备好的问题.一切似乎都很完满.

　　最后我们签了“所谓“的合同,并约定先试工一天.定了2个月的工作时间,每天9个小时,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算,时薪8欧元.

　　上工了,我很努力地干,虽然厂房里非常得热,我的岗位在烘干房边上,就更热;虽然劳动强度很大,7:00-12:00再12:30-16:30不停地干;虽然对我来说活重了些,那些刚洗完的衣服,大多数又粗又重,我要把它们用力抖开,挂上流水线,但我仍然坚持着.

　　因为我知道我必须攒够生活费,虽然德国的大学是不收学费的,可是以我父母在宁波的那点收入,要养活我,就要动用他们的老本了.

　　如此过了3天,小工头对我还算满意,因为我不说话(不会说),只懂埋头苦干(否则干不完).

　　事情就发生在第四天的早上,因为又累又热,在头昏脑热下,我一个不小心,手指被流水线上的铁夹夹伤.我有些痛和更多的害怕.毕竟在上海的时候,我活在满满的关爱中,细皮嫩肉的,不仅没干过粗活,也没受过什么委屈.(我从小学四年级起就离开宁波,离开父母,去到上海,与姥姥同住,直到出国)

　　小工头给我一块创口贴,我小心地贴上,有心想休息一下,可是看她漠然的样子,只好忍了.

　　没想到一会儿后,伤口竟然更痛了.原来粗重衣服和手指不断的磨擦与衣服仍旧带有的湿气,使单薄的创口贴根本发挥不了作用.看看时间,离中间的休息还差个多小时,这下我忍不住了.就跟小工头说,她好心地让我两旁的人帮帮我的忙.

　　又干了会儿,还是不行, 于是焦躁起来.发起狠来,去找车间主任,她正在休息室里休息呢.我把情况简单地跟她说了说,她大概听不太懂我的德语,又看我一个外国小姑娘,就很不耐烦地让我过会儿再说,她要一个安安静静的午休.

　　我只好回去流水线上继续作业,等了好久,我们休息时,她来了,张口就让我收拾收拾,叫我以后都不要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因为这点事,而且我还千真万确受了伤.

　　我们是有合同的呢,我去找那个胖老头.

　　他象完全换了张面孔地板着脸说“我们没有活可以给你做,你以后都不要来了.你签的那个并不是定死时间的合同,我们有按工作量改动的权利,你当时也同意了“

　　我工伤受到这样的对待,心都冷了.这份工就这样完结.

　　暑假剩下的日子在家猛补德语,反正也找不到工作了.

　　15:50到达那个中介所,约的是16点,在门外徘徊了5分钟,斟酌该说些什么,然后按铃,推门,寒喧,微笑,填表,助理复印了一大堆的东西,仔细检查了我的证件,发现我没有办Minijob的许可证,沉下脸来冷冷地询问.

　　我也没有办法啊,还不知道他们给不给我那个活,要是先办了许可证,我就丧失了一年自由工作90个全天的资格,风险可大了.只好跟她解释.她听了,跑到隔壁咨询了下,回来时已是满面笑容,在文件架里翻找着什么.

　　见她这副样子,我心里的石头暗暗放下,知道十之八九成了.她们一定是急着要人,否则不会这么客气.

　　果然,她抽出一堆文件,是合同书.开始解释整个工作时间`性质`薪资……我这才知道他们找人每周去邮局三天,每天13:00-16:30做打扫.我并不计较做什么,听她描述的内容也不是很重,但一听时间,我就犹豫了,这可不是课余的时间啊!

　　立刻拿出课程表来对照,周二`三`五是勉强可以排开来,不过,周二13:00才下课,虽说邮局就在学校正门边,可从我上课的讲堂走去那儿少说也要10分钟.难道要我早退?

　　她一听我的情况,脸马上又沉了下来,阴阴地不说话,好象在等我考虑清楚.我敢肯定,一旦我拒绝她,她不仅立马“恭送“我出去,而且会把我列为拒绝往来户.我倒也并不在乎,经过这些时日我的脸皮已经磨得老厚了,这市里的中介所也多得是.但我还有些可惜这份工,就同她商量是否可以改成13:30开工.她不等我把理由说完,就打断我说,她不能作主,时间是由邮局定的,对不起了.也不听我再说,站起来表示送客.

　　我苦笑了下,只好跟着也站了起来.全被我料中,好在没有急着申请许可证.

　　回家的一路上,又把这件事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闷闷不乐地烤了批萨来吃,饭后俯首案前做作业.学校规定,不交合格的作业不准考试.

　　老天,这些线代的题太难了,顾心宇是怎么出题的?

　　我很是心浮气躁.

　　这时,邻居来敲门,有我的电话.现在是晚上9点,会是谁打来的呢?

　　我满腹狐疑地去听电话.

　　注释:
　　Minijob: 德国自2003年中开始实行的新规定,关于月收入低于400欧元的免缴税金及保险之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