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感觉》松鼠林

2、第 2 章

　　( 二 ) 心 宇

　　在计算机前连续工作了20个小时之后,我知道该休息一下,回去洗个澡吃顿饭,或者有时间的话,再补个小觉,否则下午是没法站在学生们面前的.虽然可以穿着很随性地走上讲台,但是我并不愿意让学生们以为我不重视我所负责的练习课,我希望自己看上去精神点.

　　昨天下午5点多因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而来到办公室,没想到解决它竟然花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我有些哀怨地想,要不是老爸突然丢来的一些麻烦事,我本来也不想弄到自己没觉睡的,反正我的办公室里有床,但是处理他的事儿使我丧失了我的睡眠时间.

　　当初真不该答应兼两门练习课的,明知道自己忙得抽不开身,而老爸又不会体恤我,反而会以不断扔来一些事磨练我为己任.这下可好,就快顾不上形象了.

　　快步地向系楼的前门走去,我家刚好在系的对面,所以来去我都是用走的,从来不开车.我喜欢来办公室处理事情,因为这边没有舒服的床.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撞上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小翻领的驼色针织大衣,披散着发,头脸周身散发着水气,她就这样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我认识她,这学期的线代练习课上总是恰恰好赶上课点,满脸无奈地坐在前排的那个中国女孩子.

　　我知道她是中国人,因为我听过她和同胞说话,虽然我们从没有交谈过`我也知道每次差点迟到的时候,她总是很尴尬,因为她那时会脸红,而不得不坐前排时的那个表情叫作无奈,可能她并不喜欢坐前排吧.

　　我可以理解,她的个子本来娇小,坐得那么靠前,抬头看板书,看上一个半小时下来,头颈恐怕受迫害极深.而且前三排的音效也不好.或许第6,7排的位子才适合她!

　　不知为什么,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竟然可以想那么多,同时伸手扶住快要跌出去的她.

　　我笑了!好一个莽撞的小东西,她取悦了我!

　　\"同学,没有撞痛你吧?\"我用的是中文.

　　只见她眨巴眨巴眼睛,大张着小嘴,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我,\"你……你……\"

　　她这时的模样儿真是可爱.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伸去揉揉她的额头,那儿还有一点撞出的红肿,想抚摸她潮湿的带着水气的柔发,它被外面的风吹得有些乱了.

　　好在我的理智还在,并没有真的动手,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回答.

　　„对不起,撞到你了!“她回过神来,然后轻轻地一笑,问我,“你会说中文哦,那你是中国人吗?“

　　我一愣,然后问她:“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不象是中国人吗?“

　　„啊,也不是,你明明就是华裔的样嘛.只不过,我们都尽猜你是从小在德国长大的孩子,搞不好,连普通话也听不懂咧!“她有些不好意思.

　　„哦,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顿了顿,又斟酌了下,觉得不妨告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她有所误会,“我是地道的中国人,20岁才来的德国.“

　　„哦,真的!那你太厉害了,你的德语好棒啊!“为了刻意强调,她还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哇,太让人吃惊了呢,你是怎么战胜这超难的语言的?!明天我要告诉班上所以的中国人,你,你简直太强了!“

　　她又用力挥了挥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她会那么激动.听她说的,我的心都跟着颤动了……突然,瞄见边上已经等了好几个老德,原来我们两个堵在楼门口说了半天.

　　她随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旁边的情景,于是我们俩个有志一同地挪……到一旁继续谈.

　　„还有人说,你是混血儿呢!“她的脸红了红,吞吞吐吐地接了下去,“毕……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奖我的才能和容貌.可是听她提起,我的心头涌起的却是淡淡的喜悦.

　　从小到大身边无可避免地围绕着一群阿谀奉承的人:自家的亲戚`家里的仆佣`学校的同学,听惯了他们的好话,也听腻了;连上街都要忍受很多人当面的瞩目,背后欷欷挲挲的赞叹.

　　只有第一次沉浸在科学的海洋里时,我才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

　　没有荣誉和赞美.科学的严谨让我深深的陶醉,我爱上了这种静寂和深沉的感觉.

　　于是顶着父母的压力选择北大数学系,然后留学德国,又继续进修.

　　我也清楚自己的责任.我是家里的长子,最终还得回去继承家业.

　　17岁时,经过我的斗争(那时,为了选择数学系,我和父母做了长期而有效的斗争和思想工作),父亲慷慨地给了我十年时间,让我做我喜欢的事.现在期限只剩下3年,刚好够我拿到博士学位.

　　不得不说,由于当时的选择,这七年来我过得很快乐.尤其是到了德国以后,再没有烦人的注目,路人的侧视.因为在这儿,我的相貌很普通,我只是个平凡而快乐的东方人.

　　现在,又一次,因为别人对我的夸奖而感到喜悦,这种久违的`已经陌生了的感觉慢慢漂浮了上来,让我有点甜.

　　忍不住开她一记玩笑:“你才像混血儿呢.“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太唐突,硬是咽下了后半句“你也长得很好看“.

　　还好,她还沉浸在含羞的情绪中,没有注意我的那句话,很认真地回答我:“我不是耶,如果勉强要算,也只能算浙江和上海的混血儿.“

　　我赶忙补救:“照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是北京和山西的混血儿.“

　　她用力点点头,说:“我一定要辟谣!“然后又好奇地问:“你来德国几年了?学了多久德语啊?“

　　„你的德语实在是太好了!“她又强调了一遍.

　　„我很小就开小灶学了,大学时又选修德语,来了也已经4年了,因为老是与德国人混,所以说得好些.“这是真的,小时候母亲望子成龙地要我学这学那,德语是4种外语里必修的;大学时因为留德的目标明确,学得更是卖力;来了以后,又不太与国人交流,总跟一帮德国学生在一起,教授`同事也爱和我唠叨.多方面因素积累下来,德语想不好都难!

　　她看看墙上的钟,犹豫着说:“我们这样聊,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吧!刚才你不是要出门吗?不好意思,我太忘形了!“

　　„哦,对了,我下午还有练习课,是不能多聊了.不过,我的办公室就在这幢楼里,248房间,欢迎你随时来找我,除了周三你们的那节练习课和周四下午2:00的课以外大多数时间我都在.还有,请你不要对别人说我们刚聊的事情,其他人要找我的话,还是请他们按国外规矩先预约或者在开放谈话时间里,好吗?“我也看一眼时间,然后掏出一张便条纸,写上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其实这样就够了,因为这两个地方以外我很少去别处,除了出门运动,但是,心里总还觉得不踏实,便又加上我最常用的手机号码和MSN邮箱.

　　她接过去看了看,从书包里拿出记事本,把纸条夹进了本子里,又撕下一页,“那我也给你我的电话号码好了.放心,你不喜欢我说出去你的事,我是不会说的.只是你平时一定很忙,我去找你,会影响你用功的.“边说边写,再递给我.

　　骆 妍
　　电话: ####
　　手机: ####
　　MSN: ####

　　纸上有她娟秀的字迹,我小心地把它放入皮夹.发誓即使她不来找我,我也一定会给她电话的.

　　跟她道别,轻快地迈步在风雨中,我有种感觉:“我的世界从今天起将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