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92、第一夜

　　我和忍足侑士颓然的靠着集装箱的门坐了下来，不约而同的轻笑出声，有几分颓废，有几分苦中作乐。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看样子只是路过的，根本没听到我们求助的呼喊声。有集装箱的地方，不是码头就是堆场，有装卸的叼车类的重型机车经过，是很正常的。这种车发动机的噪音非常大，听不到我们的求救声，是很正常的事。

　　“呵呵，尽管你可能不会太喜欢，但恐怕，真的要和我死在一起了。”忍足侑士的声音轻飘飘的，他竟然和我开玩笑！这孩子是被吓得脑子坏掉了么？
　　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在我圆满的人生上添一抹败笔，也没什么不好，好歹败笔也是一种尝试啊！”看来我的脑子也坏掉了，竟然还回应他的调侃。“哼！”轻笑一声，反正都要死了，也没什么吧。门的缝细实在太小，除了细如丝线般的一抹昏黄的天空，什么都看不到。肚子有些饿，我们是午夜过后被抓的，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现在，看这越来越暗的光线，大概快黄昏了吧！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难道肚子抗议。把身体缩起来，好像体积小一点，就能省一些力气一般。尽量不说、不动，节省体能。

　　人一静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至少我是这样的。不知道有多长的时间，我和忍足侑士之间没有对话。四周都静悄悄的，再加上黑漆漆的，几乎没有一点光线，思绪，在这样的温床下，像三月乍暖的野莺，叫嚣着乱飞起来。总结一下两辈子的死法，一次比一次悲催。如果有地狱，大概到了地狱里，我都不好意思告诉小鬼我是怎么死的，太丢人了。第一次怎么死的？好像是被抓了吧，也不算被，还没等警察把我带走，就被车撞了。然后，一命呜呼！这辈子，被连累，然后遭遇绑架，再然后被凶手丢在集装箱里饿死了……哦，天啊！我都忍不住想要捂脸扑地了。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囧货，为什么……我的死法会这么囧？

　　“你在干什么？”我正纠结着呢，忍足侑士差诧异的询问声拉回了我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神经。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宁愿没回过神来，用头撞墙……啊，不对，是撞集装箱这么囧的事是我做的吗？不是，我绝对不承认自己做过这么蠢的事，就算刚才胡思乱想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绝不能承认。黑暗中，我努力将视线聚焦在忍足侑士模糊的轮廓上，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杀人灭口的可能性。

　　“你刚才……”

　　“刚才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都请忘掉！”我严肃的警告，然后就听到忍足侑士的闷笑声。我想他一定忍得很辛苦，疯狂的想笑却非要忍着不笑，忍又忍不住……我替他着想这些干嘛？真是脑抽了。不说还好，我这么一威胁，他反而笑得更欢了。刚开始还忍耐着，但后来，干脆就放声大笑了。凭着感觉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摇晃，“不许笑，不许笑，不许笑……”

　　我们都忽略掉了心里的隔合和曾经的，磕磕绊绊，趁着现在还能说能动，在这临死之前的时刻，享受着最后的狂欢，最后的盛宴。无关乎爱恨，只是对虽然没有感觉，但正在缓缓流逝的生命，做最后的祭奠。

　　笑着、闹着，这种感觉真奇怪，明知道很可能活不过明天，却没有难过的泪水。我的两世，都没有什么可牵挂的。至于拓北，他是我财产的受益人，凤纯仁会好好照顾他的。那孩子鬼灵精的，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我担心什么。这着想着，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现在被我掐着的这个人，他和我不一样，应该有很多不舍吧！

　　“忍足侑士，如果就这么死了，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吗？”顿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要不要现在先写个遗书什么的，把身后事交待交待？”我真的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但忍足侑士好像不这么想。

　　我听到他的苦笑声，喘吸的气息扑到我的鼻尖上，痒痒的：“小姐，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这种关心方式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有些后悔把这句话问出口了。这世上像我一样无牵无挂的人能有几个？一个问了也是白问的问题，只会徒惹别人的悲伤罢了。我这是何苦呢，都到了这份上，还要给别人添麻烦。我这个人，除了给别人添麻烦，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别的特点了。“对不起！”想一想，我向人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少得可怜。阿弥说，什么时候我要是学会了像“对不起”这三个字，天底下就没有难题了。阿弥说错了，曾经脾气又臭又倔的我学会了说这三个字，但世间的难题依然还是难题。只是，学会这三个字的代价，是毁掉曾经的自己。那时候的我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但至少活得很劝松，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真的很开心啊！现在的我呢？也许还没有改掉又臭又倔的坏脾气，但，活着好沉重。无形的包袱压在背上，每走一步，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成长是个好词，过程却足以让人痛不欲生。这么看来，成长这种事，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只是人生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强求不来，也逃不开，躲不掉。

　　忍足侑士就坐在我的旁边，他的衣袖轻擦着我的手臂，有些麻酥酥的，不讨厌。我还穿着宴会上的无袖礼服，裙摆有一条长长的口子，不知道是怎么扯坏的。整条腿露出了大半，还好在集装箱里什么也看不清，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我扭着头盯着那光细缝，最后一缕太阳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太阳消失后，是黑夜。

　　“没想到你也会道歉……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意外！”大概是感觉到我瞪他，忍足侑士立即改了口，“其实我和迹部都很羡慕你，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可以真实的表现出来。活着这么洒脱，一直是我们敢想却不敢做的。”

　　听别人说羡慕我，感觉挺奇怪的。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好好的人生，被我弄的残破不堪。一个杀人犯，竟然还有人羡慕？真是讽刺！洒脱？真是好笑，洒脱是可以随便杀人么？洒脱是恶劣的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么？洒脱是不分敌我的刺伤一切靠近的人么？我不洒脱，我只是个胆小鬼而已。

　　“没什么好羡慕的，这个词不适合用到我身上，这只会让我觉得可笑。如果你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就不会这么说了。”本来被盘得服服帖帖的头发掉下来一缕，搭在脸上，痒痒的很不服务。手指一勾，捌在耳后。也不知道迹部景吾能不能找到我们，身上这套礼服还是那位华丽的大爷选的。要是他看到这套价值不菲的礼服变成了一条条的碎布，也不知道会不会翻脸？有些期待迹部景吾变脸了，一定很好玩，呵呵！

　　“笑什么？”忍足侑士话里透着不解，大概想不到有人都快死了还能笑得这么欢脱。

　　糟糕，竟然笑出声了，也不管他看得到还是看不到，只是摇摇头。当然不能把我心理的想法告诉他，说我等着看迹部的笑话，这人和迹部景吾的关系铁着呢，告诉他，我这不是等于找死么！

　　“真没想到，我们也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大概是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忍足侑士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和平共处？是啊，忍足侑士正好是我最讨厌的那一类型，我以为，这一辈子我们两人除非不见面，见面就不可能有好脸色。但是，谁又能料得到我们如今竟可以心平气和的调侃聊天。还真是世事难料！有一丝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外面的大概全黑了吧，现在集装箱里一丝光也看不到。吹进来的风带着一丝咸腥味，这里大概离海边不远，很可能是码头。手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难道外面变天了吗？有点冷。双手互搓着手臂，摩擦带来的一点点热量，多少能让体温明显降低的身体，感觉暖和一些。

　　一件外套轻轻的落在身上，带着点微热的体温以及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忍足侑士的气息充斥鼻孔，混着集装箱里难闻的味道。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说不上来，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体会，陌生，但不讨厌。

　　“谢谢！”裹紧了外套，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客气的，实在是有些凉了。现在是夏天，晚上却有些凉丝丝的，大概要变天了。日本的夏天多台风，我们现在被困在集装箱里，要是再遇上台风……打住！不敢在往下想了，虽然同样是死，我可不想临死临死还被折腾得七零八落的。

　　被绑架的第一夜，我强悍的神经丝毫不受影响，生物钟十分准时的在胡思乱想中步入了睡眠时间。

　　作者活着回来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