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91、死地

　　因为闭着眼睛，连集装箱里最后的一点逃亮都看不到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但这黑暗并不能让我惶恐，反面，比起刚才发疯似的狂乱，现在，竟奇妙的平静下来了。想到有可能死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要和忍足侑士死在一起，还是有些不甘心。我把落入现今处境的罪责全部怪在他头上，所以，对他包庇凶手也更加的愤怒和无法原谅。

　　“对不起！”

　　我还在考虑着自己突然发疯的原由，忍足侑士却突然开了口。没有动，但耳朵却在捕捉着他有可能说出口的话。说实在的，忍足侑士突然道歉让我有点想要发笑。他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学生，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结一切，幼稚到愚蠢，愚蠢得可笑。

　　“你说的没错，我知道凶手是谁，很抱歉对你有所隐瞒，这是我的错。当然，也非常抱歉……许多事都把你牵连进来，今天的事以及以前的事，总之，真的非常抱歉！”忍足侑士的声音很轻，但在只有我们两人的集装箱里，却足够我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凶手是谁又怎样，现在出不去，知道了也没用，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我的怒气就像六月里的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以前妈妈总是笑骂我是个小疯子，大概在我的骨子里，真的有疯狂因子吧！常常做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却执拗的死不悔改。集装箱里的空气并不好，有股难闻的怪味，熏着我头痛欲裂。可能是刚才闹腾得太厉害，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晕晕的，也懒再去理会忍足侑士婆婆妈妈的道歉了。

　　我们被困在这里，慢慢的等待死亡。即使聆听着死神的脚步声，也不会让我感到恐惧。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中无限宁静、平和，就像回到了婴儿时期，被妈妈放在摇篮里左右摇摆一样安宁而舒适。甚至，这等待死亡的过程，竟让我有些享受了。忍足侑士大概是在查看集装箱的门，偶尔走动一下，整个集装箱就会轰隆轰隆巨响。眯着眼睛，身体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慵懒的适意。他大概也明白了逃出生天这种事在这个鬼地方没戏，所以不一会，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看来，如果没人救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忍足侑士的声音里有一丝调侃和自嘲，其实，这也变相说明了他对死亡的恐惧。很少有人不怕死，忍足侑士，我不认为他会是个例外。“白，你害怕么？”良久，他的声音又想了起来。我想，他跟我说话的缘由，十有八九，并不是出于喜欢。是因为等待死亡的过程太过难熬了，找个人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和你死在一起，真不是个美妙的死法。”冷冷的回上一句，即便要死了，对这个人，我也做不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天生的气场不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如此，这比阶级矛盾还不可调和。

　　低低的笑声在集装箱里回荡着，这让死寂的空气有了那么点娱乐气氛。我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地方娱乐到了忍足侑士，但从他的笑声里判断，似乎因为我的回答，那种呼吸中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氛抵消了不少。

　　我听到了忍足侑士移动身体的声音，感觉上大概又向我的位置靠近了一些。因为是背对着忍足侑士而坐，又懒得睁开眼睛去确认，所以我不并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否作得准。他靠过来干嘛？我可不认为他这是因为要死了所以突然发现我还挺可爱的还挺讨人喜欢的，除非忍足侑士疯了或者我疯了，否则我们两个只能是永远互不对盘。

　　“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白会这么讨厌我呢？反正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大概会被困死在这里，不如临死前，白就告诉我原因吧，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大概是靠得太近了，忍足侑士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蛊惑，像罂粟一样，诱人，却透着危险。

　　这如罂粟一般的声音勾出了不美好的回意，他和忍足侑士一样，有着诱人犯罪的脸，言语中带着轻佻和风流，但与忍足侑士又不一样，不管怎么说忍足侑士还算是个三观端正的大好青年，那个人，却是个十足十的恶棍、混蛋。“唉——”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对那个人，我竟然没有了多少愤怒，只剩下无限的怅惆，“你——太像一个人……”几个字而已，我却在中间又用了一个长长的停顿。忍足侑士没有插话，但他一定在全神贯注的听着。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阿弥，此时此刻，竟连一个向别人介绍的身份都没有，比死去，还要让人感到悲哀。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说了下去，“我们曾约定，要一起去周游世界，那时候，我们有着相同的野心和梦想，并且为之努力，日子真的很幸福。但是，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一个男人出现了，那个男人彻底悔了她，因为那个男人，我们闹翻了。再后来，她死了。”很多中间的过程都被我省略掉了，因为只有到了嘴边，才发现很多话都是无法言说的。我只能告诉忍足侑士，我们闹翻了，却不能说那时的我们有多么痛苦，执拗、分离折磨煎熬着我们的心。我可能告诉忍足侑士阿弥死了，却无法告诉他阿弥是何等的痛苦，她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忍足侑士并没有立即接过话茬，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确认我的话说完了一般，良久之后，才慢慢的说：“所以，你讨厌我。”不是问句，只是简单的陈述。我没有接话，从他的声音里我听不出情绪，大概是没有因为我任性的迁怒而则怪我吧！当然，我是因为他的言语中没有愤怒之类的反面情绪才如此判断的。

　　唉！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我怎么能不怪你！我以为，破碎的家庭，逝去的母亲，都不算什么，我都可以挺过来。因为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真真正正与我血肉相联的人。我们还未出生，就一起在母体内成长。然后，一起离开母体，一起成长。我以为，就算脱离了母亲，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的，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是双胞胎啊！怎么会分开呢？可是，我错了，那个男人，让我和阿弥相背而行，越走越远。连阿弥都离开我了，这世上，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即便睁开眼睛，也看不清什么。只是突然不想再这么醉生梦死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一样，此时此刻，突然想清醒一下。“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不可理喻吧，我妈活着的时候也常说我是个疯丫头，可惜她死得早，再想听她这么骂我，呵，想听也听不到了！”有些自嘲的笑笑，现在才来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孝顺她。“你知道吗，我妈妈，还有我的……朋友，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女人，却都没有遇到好男人，最后……都算不得善终吧！我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像她们一样，活得那么悲惨！绝对绝对要善待自己，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轻笑了两声，说到最后，心头那股闷闷的情绪竟少了不少。

　　“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怛，想玩就玩，想笑就笑，高兴就高兴，讨厌谁也会不加辞色！”忍足侑士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我扭过头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这个姿势不怎么舒服，而且根本看不清什么。没一会脖子就有点发酸，又把头扭了回来，靠着集装箱的箱壁，“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他的话。

　　“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我讨厌你，离我远点吧，说不定我哪天疯起来，真的会掐死你。”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现在的心情，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个不好笑的笑话，还是偶尔良心发现严肃认真的警告。还会再杀一次人么？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人格分裂的患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变成一个凶残的杀人狂，只要看不顺眼的，通通都杀死。

　　集装箱里又恢复了一片沉寂，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已经暗了许多。在这片漆黑的环境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更不知道我们到底失踪了多久，迹部景吾会不会真的找到我们。他大概，是急着找他朋友吧，我只是顺便的而已。想想还真是悲哀，连这条命，都是别人顺便的事。

　　“你不会的！”忍足侑士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本能的回头去看他，身体一动，发出了一点声音。本来不算大的声音在集装箱里回荡着，竟有点震耳欲聋。不会什么？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没等我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忍足侑士又接着说，“你不会杀我的。从第一次见你，从你的眼睛里，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即便现在，你眼里多了点东西，但也只是随波逐流的混日子而已，一个连生意都没有人，是无所谓讨厌不讨厌的，更谈不上杀人了。”

　　我有些气闷，不是忍足侑士自顾自的说了些有的没的废话，而是，他好像说中了。大概是有些生闷气，所以声音听起来也是闷闷的，有些气哼哼的感觉：“别说的好像有多了解我一样，你才认识我几天！”这句似是而非的反驳，出了口才感觉到竟有点不打自招，气恼的咬着下唇，一冲动，竟犯了这么低极的错误，真是该死。

　　一声轻笑从忍足侑士那边发出来，这该死臭小子，竟然笑话我！天知道，我是多么想跳起来狠狠的咬他一口。缩了缩身子，下定决心，再也不理这只讨厌的狐狸了。

　　“其实，你挺好的，迹部、凤和我，都挺喜欢你的。”

　　切！谁信！撇了撇，花言巧语一向是男人的专利，这种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话，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发誓再也不会相信了。可是，虽然这么告诉自己，心里却有点舒服。这种奇异又莫生的感觉又让我有些恐慌，仿佛它是一种陌生的、可怕的病毒一样，生怕它变大、扩散。刚想开口反驳，隐隐传来的发动机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我和忍足侑士的注意力。有人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忍足侑士也一样，模模糊糊的似乎看到他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我也看过去，然后一起靠在门边。门边的细缝太小，根本看不到外面，我们一起用力的大喊救命！在这一刻，我竟觉得，活着，还不错。

　　更新，表示作者真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