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22、剪不断，理还乱

　　市立图书馆，这是我和手冢常常“相遇”的地方。一次偶遇之后，我知道我们都是喜欢没事到图书馆报个到的那种人。好吧，喜欢报到的人是我，人家手冢君是来查阅资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我是来看看小说翻翻杂志的。虽然这么说自己有点惨，但和手冢阅读的那些大部头书籍相比，我借阅的读物显然“不务正业”。我基本上是遇到什么就看什么，来者不拒的那类，看的书很多很杂，至于看什么全凭兴趣而定。

　　要么一分钟翻十几页，要么十几分钟翻一页，这说明，我在走神。四月份就要升高中了，我在为上哪所高中而烦恼，平子舅妈热切的希望我能去冰帝，本来没什么，不过是她推荐的，我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她的热情来得太突然，不由得我不怀疑。东京还有另外一所学校，那就是青学，但凡涉及到剧情的学校，我都不怎么想去，然后就其它一些没听过名字的学校，到底到哪里上高中，我到不怎么在意，反正不管到哪里，我都只是个拖后腿的而已。

　　对面的手冢国光叫我一声，才回过神来，原来已经中午了。图书馆中午休息闭馆，把借阅的书放回书架，我这才发现，竟然拿了一本《资本论》，我连资本主义的概念都不太清楚，别说一上午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算看进去了，也不可能明白《资本论》里到底写了些啥。

　　和手冢找了个拉面馆，解决我们的午饭问题。日本拉面虽然不是上辈子常吃的国产拉面的味道，但也还不错。至于找中餐馆什么还是不要指望了，随变找的中餐馆做得肯定不地道，做得地道的中餐馆肯定离得很远。选来选去，还是吃拉面比较上算。

　　“你有心事！”手冢这个人说话一向一针见血，在他面前你就不要指望能有什么隐瞒的，那冷嗖嗖的眼神一瞟，就不自觉得把什么都招了。这人不却干审讯那一套，真是浪费材料了，有这么个人形冰山，什么严刑逼供啊根本用不着，能架得住不似南极胜似南极的冷空气的人，大概还没生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虽然手冢说的是事实，但是我还是不想就这么承认。被人看穿的滋味不怎么好受，所以，在没被冻死之前先死撑一下。鼓着腮帮咬着筷子，天天失眠的后果就是非主流式的黑眼圈成了我特有的标志。我觉得哪天要是我走丢了，寻人启示上可能就要加上这么一条：此人常年画烟熏妆，cos国宝大熊猫。

　　“三个小时你的《资本论》一页都没看。”我盯着手冢的脸死看了五分钟，他坦然的任我打量。确定在那个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人材，干特工也是块好料。

　　双手托了下巴，用筷子挑起一根拉面，又放到碗里：“在考虑上哪所高中！”能够烦恼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大问题根本不会给你烦恼的时间，比如说菅野公司。除了等待问题浮出水面，我什么都做不到，而等问题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大概什么都晚了。不能防患于未然，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烦恼，却终日惶恐，这不是升学这么点小事能比得了的。

　　手冢没有接着问，他不是个多事的人，能说出这么多句子，已经很是不拿我当外人了。我不喜欢拉面里的鱼卷，拨到一边。以前我不喜欢吃的东西都是塞进阿弥的碗里的，现在再也没有人愿意吃掉我不爱吃的食物了。那个时候不觉有什么不对，反而为解决到难道的东西而沾沾自喜，等知道珍惜的时候，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从前之所以是从前，是因为我们已经错过、后悔过。

　　“挑食不是好习惯！”手冢的眼里闪着不赞同的目光，他这个人严谨古板的要死，对挑三捡四的坏毛病一定看不惯，就像阿弥一样。但阿弥是不会这么板着脸说话的，即使是责备，也一定会很温柔的不让你感觉出语气里责怪的意思。

　　“少吃一样又不会死人，我说手冢，你到底是十五岁还是五十岁啊，年纪轻轻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很好，我也拿手冢国光不当外人，连敬语都直接省略掉了。跟部长大人顶嘴，不知道一会他会不会一个条件反射让我绕着某某地跑五十圈。跑圈我不怕，但这里是拉面馆，正是人多的时候，要是被他这么一嗓子喊出来，还不丢死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的不喜欢吃鱼卷，不是挑食，就是不喜欢吃。”让我如何告诉你我早就过了挑食的年龄了，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都懂，不懂的是你们。你们不懂菅野白的身体里有一个名叫景夏的灵魂，不懂景夏的过去，不懂那个叫景夏的人犯下的无可弥补的大错，不懂景夏与景弥的故事。

　　吃完拉面手冢说他还要回图书馆，我则没什么心情再回那点方了，于是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个比喻有点捌扭，总之就是各干各的活去了。回到小田切宅的时候意外的，接到了幸村精市的电话，他询问我那盆胖胖的仙人掌养得怎么样，我告诉非常好，每天都有按时浇水。他听了我的话诡异的沉默了三秒钟，然后用压抑着的像是想笑又不敢笑又像是哭笑不得的声音告诉我仙人掌是不用天天浇水的。我回想起那盆曾死于我手里的仙人掌，貌似、好像、就是浇水浇得太多了，才死掉的。然后顺带的，我又想起书上好像有说过仙人掌是在沙漠里生长的植物，很耐旱。我黑着脸，说了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便挂了电话。得到这个认知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愉快，这么没常识的一面被腹黑的幸村精市知道了，他现在在电话那头指不定怎么乐呢，真是丢脸丢大了！虽然我脸皮是厚了一点，但这不表示我就真的“不要脸”啊！

　　仙人掌一直被我扔在阳台上，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它的长相，胖胖的还长得一身都是刺，要不是大家都说仙人掌是最好养活的植物，我才不要它呢！当初买下这盆仙人掌的时候还是幸村精市付的钱，欠人情的感觉真不好，算了，有机会把这份人情再还给他好了。

　　听说，仙人掌的花语是温暖，坚强、刚毅的爱情，这种混身是刺是的植物，意外的，也是种内心柔弱的生物呢！是不是因为太害怕被伤害了，所以才竖起全身的刺，将想要接近之人都挡在距离之外？坚强、刚毅的拒绝之后，是不是意味着，永远得不到爱情？

　　阿弥最后的烦恼是爱情，我不理解她所谓的爱情到底在她心中占了怎样的份量，因为那东西，从一开始就离我很遥远。我没有为爱情而烦恼过，但这并不是说我的生活就会一点麻烦都没有。以前因为阿弥，我束手无策、不知所措，现在，则是因为升高中择校问题而犹豫不决。

　　回神奈川，意味着我可以暂摆脱小田切家里的种种疑团，过一阵子平静的日子。但这些疑团不是我假装没看见就可以真的当它们不存在的，该来的迟早还是要来的。留在东京，我对这座冷冰冰的城市没有归属感，虽然神奈川也没有什么让我可以想念的，但至少，那里还有一座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那里，不会让我时时产生危机感。

　　“白，你在吗？”外婆苍老的声音在卧室门外响起，我打开门，让她进来，老太太可是难得上二楼的。她的背已经有些陀了，走路也颤颤微微的，虽然目光看起来还很有神，但消瘦的身体总是让人忍不住担心这老太太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一命归西。

　　“外婆，你找我？”对她，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前世我的外婆去逝得早，我已经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样子了，只是偶尔听妈妈说起她，另外就是每年的清明妈妈都会带着我和阿弥给外婆扫墓。虽然妈妈总说她做得一手好面全是得自外婆的真传，但对那位老人家的印像，也只限于冰冷的墓碑上发黄的黑白色照片而已。

　　“白，你不想留在东京吧！”我一激零，这老太太看出什么来了？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她就接着说下去，“虽然你从没表现出对这个家有什么不满，但是，过于客气的态度恰恰说明了，你的心，从未归属于这里。你对这里，一直以来，都抱着坐客的态度，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做为要求自己的行为准则。所以对理莎的挑衅你也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因为潜意识里，你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一定让你很为难吧！”

　　我张张嘴，想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这老太太句句都说在点子上，是的，就是因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我对理莎百般忍让，对平子舅妈和外婆客气却不亲近。因为在心理上，我从来没有把她们当成过家人。

　　“对不起，外婆！”“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世界上最无力最苍白的语言，也是常常被人们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这三个字里，到底包含了多少真正的歉意？又掺杂了多少推委的虚情假意？我不知道自己的这句“对不起”里到底蕴涵着什么样的情绪，但面对老太太，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就像当初无能为力挽救妈妈和阿弥的性命一样，现在，面对这位失去了唯一的一双儿女的老太太，作为“菅野白”，我却无法给予她做为外孙女的亲情。

　　“不要说‘对不起’，孩子，当你习惯总是用这三个字解决问题，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坏在这三个字上。如果东京无法让你快乐，那么就回神奈川吧！人总是要在适合生存的地方才能生活得更好，你妈妈当初出嫁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不管怎么样，至少她死去的时候，很快乐！”老太太脸上浮现出一丝追忆往昔般的笑容，她笑得很平静，如果不知内情，绝对不会想到她的一生中先是经励丧偶，而后是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在她的回忆里，一定是快乐的记忆比较多吧！不像我，虽然曾经也有过很快乐很快乐的回忆，但大多都不记得了，清晰无比的刻印在脑海里的，全是那些支离破碎的日子。

　　老太太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不要怪平子，这么多年，她真的很不容易。”果然，小田切平子的事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我没有问不怪她什么，她又做了什么能让我责怪的事，老太太既然对我说这句话，大概我心中的想法，十之八九，她心里也是有数的。而在那一瞬间，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凤纯仁曾说过，我现在所继承的财产，其实是我的舅舅小田切让胁迫我的父亲才得到的，小田切让死得可要比我的父母早得多的多，他大概在十年前就死去了，而菅野夫妇，去世还不到一年。以菅野夫人对菅野先生盲目的爱恋，菅野先生绝对能轻轻松松的就把财产骗回去，那么，这么多年到底是谁在守护“我的财产”？看来，还要再会一会凤纯仁，这里面好像还有事情被他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