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23、抽丝剥茧（一）

　　报纸上的新闻永远像放了一个星期的馒头，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叹了口气，从财经版换到娱乐版，看看有没有什么八卦新闻。我居然也有关注财经的一天，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要知道，我最讨厌的事就是看那些正二八经的大块头实用文章了，当年，我可是连看个说明书都嫌烦的人，宁可花三个小时摆弄新买的手机来了解它的功能，也不愿意花三分钟去看看说明书。

　　迹部财团欲收购菅野电子公司，瞧瞧，都登到报纸上来了，却没人愿意通知一声我这个名义上的第一大股东。不知道凤纯仁这个律师是怎么当的，难道就因为我未成年，所以便可以剥夺我的知情权不成？好吧，其实我不怎么了解日本的法律，不知道“知情权”这玩意到底是怎么规定的。当我的眼神瞟过那行大大的标题时，可以明显感觉到坐在我对面往面包片上抹花生酱的平子舅妈不自在的表情，当我随意的翻过那一版之后，她便松了口气。

　　其实我可以什么都不管，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失去所有财产而已。我本来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丫头，突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遗产，可谓是典型的天上掉馅饼，就算失去了，也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没什么好可惜的。但人都有好奇心，我也不例外，越是知道自己被隐瞒着，就越想知道真相。就我本身而言，除了想知道真相外，我更无法容忍的，是别人对我的欺骗，无论是恶意还是善。人生，应该由自己来选择，就算脚上会生泡，那也是自己走出来的。我讨厌别人自以为势的干涉我对人生的选择权，就算这个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也不行。

　　我把那份报纸带回卧室，把那则有关迹部财团欲收购菅野电子公司的新闻剪下来，装进信封，写好收件人地址、姓名，寄件人我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寄给凤纯仁。他收到这封信，一定会很惊讶吧。我相信他会喜欢的的礼物的，如果他对我隐瞒了什么，那么，这会是份好礼物，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我菅野白的财产管理人，希望他不要把我的东西管理到别人的名下去。

　　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是块肥肉，正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再肥的肉，我想吃到嘴里，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不如折成现金，钱是个好东西，但要是因为钱，而让自己坐立难安，那可就得不常失了。这块烫手的山芋，还是尽快转给别人才好。虽然我不知道我那位好舅妈是怎么打算的，但以我手上的资料来看，菅野公司要想独立存活下去，简直势比登天。对没有价值的东西最好尽早放弃，不然迟早有一天会拖累死自己。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菅野公司还能起死回升，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伴随着财富而来的东西里，从来就不缺少争名逐利。也许卖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会让我损失一大部分金钱，但却可以保证我在这场名利角逐战中全身而退。那种场合，不适合我这种直肠子的人生存。掺合进去，无异于把肉块塞进绞肉机，想死得有多难看就能有多难看。

　　如果我猜得没错，平子舅妈大概跟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吧。不能保全公司，那么就要在破产之前全身而退。只是，她应该还打着别的什么主意，所以才迟迟没有动作。而这个主意，无外乎就是金钱罢了。小田切家本来是家产殷实的，但因为我父母的事，现在只剩下菅野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因为我还未成年，暂时不能动用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所以小田切平子才有机会入主董事会，并以第二大股东的身份登上了董事长的宝座。这么多年也应该赚了不少，但以凤纯仁的态度来看，似乎还是比不上原来的家底的。平子舅妈若是心有不甘，想在抽身之前捞上一票，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起凤纯仁，上次他好像说过我那位便宜爸爸还有个私生子，当时因为不甚在意，所以就没有问，但若以菅野白的身份来看，什么都不问好像不太正常吧，算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问问吧！我相信，收到我的礼物后，这位凤叔叔一定很乐意主动约我吃个饭什么的。

　　凤纯仁比我想像中更沉得住气，那封信寄出去一周，我才接到他的电话。果然，他有事情瞒着我。这只老狐狸，每年拿那么一大笔委托费，还想背着我玩猫腻，真不是个东西。

　　见面的地点还是在东京帝国大厦，只不过是在十六层的西餐厅。这里的牛排做得不错，相当合我的胃口。凤纯仁这只老狐狸，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客套话，到现在还这么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打太极，难怪能在律师届混出这么大的明堂，果然，隐忍力不是一般的好啊！反正我不着急，既然这老狐狸要卖关子，那我就陪他把这出戏唱完就是了，我到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白今天十五岁了吧！听说你要留在东京上高中，是吗？”凤纯仁的长相非常不错，态度看起来也很和蔼，就像现在，一副慈爱的样子做得十足，真让人恶心！要是原主，还真得被他骗得团团转。

　　听说？不知道这老狐狸是听谁说的？嘴角微微勾起，我是不会把这句话问出口的，不过却不介意给他点提点：“是啊，十五了呢！再过五年就可以正式继承爸爸妈妈留下来的遗产了。在这之前，凤叔叔还要麻烦你多多受累，替我看好这些遗产！”是“替我看好”，不是替我把这些东西给折腾没了。凤纯仁，你最好能守住自己的本份，不要做触及我的底线的事情，否则，即使是同归于尽，我也绝不允许有人欺侮到我头上来。

　　凤纯仁的脸色僵了僵，迅速又恢复如常。这些“大人物”个个都如此精通“变脸”，这样下去，中国川剧里的变脸绝活是不是会无用武之地？真是的，明明不是同行，干吗跟人家一演员抢饭碗？他们一身兼数职，难道就不觉得累吗？真想提醒凤律师一下，心眼太多的人很容易早衰的！

　　轻啜一口果汁，无视掉凤纯仁紧握着餐刀的手：“骨节分明，血管突起，那么用力，凤叔叔，难道你怕餐刀飞了不成？”勾起一侧的嘴角心里好笑，这好戏还没开始呢，就紧张上了。凤叔叔你这么紧张，不知道还能不能演好你的角色？要知道，我对这出好戏，可是盼望已久了。

　　“凤叔叔，我寄给你的剪报有看吗？上面好像有一则和我有关的消息，你就……”停下切牛肉的动作，抬抬眼皮，看了凤纯仁一眼，接着切牛肉，“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牛肉很鲜很嫩，真是不错，肉质细腻，一尝就知道是精选的上好牛肉。只可惜，我现在还未成年，不能尝尝据说是从法国空运来的八二年的红酒。细细的高脚杯，透明的玻璃泛着殷红的色泽，精致的银餐具，仿佛时光穿梭，倒流回十八九世纪欧式贵族一般的优雅，如果阿弥还在，她一定喜欢。

　　“嗯，迹部财团一直想收购公司，上次我不这和你说过了吗？这些事都是小田切夫人打理的，从小田切先生去世之后，公司就一直由小田切夫人管着。你现在还未成年，没有进入公司，至于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没跟你说。”这只老狐狸，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跟我耍花枪，你想耍是吧，那就让你耍个够。

　　“凤叔叔是因为不清楚才没有告诉我啊！那我就明白了，我还以为我这个占了百分之五十股份的第一大股东有名无实，不需要知道这些呢！”老家伙，要不是我提起，你就打算糊弄过关了是吧！破船也有三斤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就算菅野公司再怎么不成器，也能值几个好钱，要是我不看得紧一点，等到二十岁成年的时候，到我手上的恐怕就是一堆废纸了吧！等等，公司从小田切让去世之后就由小田切平子接手了，难道这么多年，一直是她代替我那个便宜舅舅看着我那个禽兽父亲，替我的便宜妈妈看着财产不成？细想起来，似乎没有人比小田切平子更合适这个角色了。

　　凤纯仁的脑门微微见汗了，怎么，心里有鬼被我说中，心虚了？这才只是个开始，后面有你受的。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当然，我装出来的样子大概、也许是天真无邪吧！要是不像，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了。收敛一下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凤叔叔，你很热吗？怎么都出汗了？”好孩子不懂的就要问，“Waiter，麻烦把冷气打开，没看见我叔叔热得都出汗了吗？”抱歉，我是穷人，好不容易有钱了，就想大呼小叫的使唤人，显摆自己多有钱。神闲气定的看着尴尬讪笑的凤纯仁，做为晚辈是应该为长辈着想的，凤叔叔，我可是真的把你当成长辈一样尊敬，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被我当成出气桶的Waiter受到“无妄之灾”，但面上的专业笑容却丝毫不改，答应一声，把空调的温度降低了两度。凤纯仁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一般，没了面具的脸，笑起来到有几分真实动人。

　　“白，你太聪明了！”说这话时，他露出一种似无可奈何又似“被你打败了”般的表情，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大概是这样会让他感到比较轻松吧！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快就打算坦白吗？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本来还想要是他死口不承认我要怎么办呢，必竟我手里的底牌并不多，而这却是一场豪赌。

　　“好说好说，其实我很笨的，是你们太聪明了而已，跟你们打交道，我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多长几个心眼，要不然，我怕哪天被人卖了还傻呼呼的帮人家数钱呢！”我面色不改，依旧姿态优雅的和盘子里的牛排做斗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胃口特别好，这牛排实在美味，我要推荐这家店。

　　让我一个人猜你们这么多人的心思，不小心点可怎么成。要是真的不想我让“太聪明”，只要你们一个个都安份点就行了。只是我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却已引出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