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Ⅶ溟陌

7、醉酒

　　染夜坊。
　　墨小七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接过樊安衡递过来的水喝了药，吃了点东西。
　　樊安衡问道：“阿姨来了？”
　　“嗯，来看哥哥，”墨小七捧着温水喝了一口才道，“哥哥回国的事是谁说的？”
　　“应该是FBI的人故意传播的消息，”樊安衡以手支头道，“估计是有场硬仗要打。”
　　“……”墨小七道，“秦叔跟你说了？”
　　“说了，”樊安衡叹息一声，才道，“小七，你若能一辈子装糊涂，我们也愿意护着你一辈子！”
　　墨小七抬眼看他，他神色平静地看着舞池中央裴以妍的身影，墨小七垂下眼帘：“自十三岁起，我便开始研究老庄。道家的无为之术，我虽算不上精通，但好歹也不会逊色。衡哥哥你若能护我一辈子，我何必做这出头鸟？可是，你现在看看，短短时间，我的周围到底发生了多少变化？哥哥莫名其妙的回来，美国来的陌生警官，小宸的莫名其妙回国……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你们在瞒着我的，我也不愿意去问。”
　　她一向明哲保身，事情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切身利益，她一般不会过问。
　　“喂喂喂，你们别吵了，”安若愚道，“阿妍好像惹麻烦了。”
　　墨小七闻言蹭地起身。樊安衡也缓缓站了起来。
　　几人都看向舞池中央。
　　乱哄哄的舞池被分成了两拨，而裴以妍刚好被其中一拨人包围在其中。
　　而另一边被包围的似乎是一个男子。
　　搞什么？斗舞？
　　墨小七等人不知所谓。就见裴以妍眼神妩媚，声音柔情得能掐得出水一般道：“怎么？这场子你玩得我玩不得吗？”
　　对方男子的声音微冷却有些邪魅：“小姐你说哪儿的话，你这样美的人儿，舞又跳的这么炫辣，这地方你当然玩得起。不过，你这也算是砸了我的场子吧，怎么样，你是不准备赔礼道歉？”
　　墨小七眼神暗沉，这男子说话怎的如此轻佻！樊安衡道：“别看戏了，我们过去吧。”
　　安若愚拦住他：“不，等等。看阿妍如何反应，她现在心情不好，需要宣泄。”
　　墨小七看了一眼顾昊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带他来酒吧。
　　顾昊冉瞪她一眼道：“姐姐，你的朋友真是……”随便。他想这样说实话，但碍于墨小七和樊安衡，不好直言。
　　墨小七无言以对。这是夏颜熙站起来道：“怎么了？”
　　墨小七伸手扶住她：“酒醒了？”
　　“嗯。”
　　墨小七道：“看来衡哥哥独创的醒酒法挺管用的。”
　　樊安衡嘴角抽搐。
　　夏颜熙眨巴眨巴眼睛问：“怎么回事？”
　　“阿妍跟人杠上了，”墨小七道，“我们旁观中。”
　　“……”
　　那厢裴以妍妖娆一笑：“正好，姐姐今天有空，可以陪你玩玩。”
　　那男子高大身形隐没在人群间，而声音却穿透酒吧中嘈杂的各种声音到达每一个角落：“好，拼酒。谁先喝趴下就算谁输。”
　　墨小七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暗想：裴以妍你这个小贱人，你要是敢答应，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好！就来拼酒！不过，赌注是什么？”裴以妍满口答应下来。
　　夏颜熙看了一眼墨小七的脸色道：“这裴以妍莫不是真的喝醉了？！”
　　墨小七道：“我和你当初可是跟她定过规矩的，不许酗酒！你们当时也在场，今天这事儿了了后，我绝对要罚她！”
　　安若愚道：“是是是！不过，你要发脾气也得等这桩事儿过了再说啊！赶紧的，救场！”
　　“不准去！”墨小七冷声道，“她自个招惹了旁人，凭什么我们去替她收场？！”
　　樊安衡斥责道：“你别耍性子，那男的一看就不好惹，你这不是把裴以妍放火上烤吗？”
　　墨小七不语，她的视线再次投向舞池，在那周围转了一圈，才在某一个角落停住。
　　那个角落间，一个穿着纯手工黑色衬衣，黑色牛仔裤的男子正拿着一把吉他调音。
　　墨小七不太确定的又看了那男子一眼，他大腿边挂着的巨大的流光溢彩的银色裤链让她炫目。她眯起眼，才确定那男子真的是庄洌轩。
　　她对樊安衡摆摆手道：“你看着点，我有事过去一下。”
　　樊安衡颔首，看向她去的地方。
　　那个男孩是谁？他微微蹙眉，墨小七什么时候认识的？

　　墨小七走到庄洌轩身边，一拍他的肩：“嘿！庄讲师！”
　　庄洌轩回头看到笑脸盈盈的墨小七，他温和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朋友一起过来玩，”墨小七笑靥如花，“讲师怎么在这里驻唱？”
　　“感受一下摇滚乐，”庄洌轩道，“不同音乐间的乐趣还真是无穷啊……”
　　墨小七笑道：“早听音乐系的朋友说，新来的庄讲师是一个视音乐如生命的人，这评价果然不错。”
　　庄洌轩微笑：“要听什么歌？”
　　“我可以点歌吗？”墨小七笑着扬眉。
　　“当然可以，”庄洌轩的墨瞳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深邃柔和，“随便点，只要我会。”
　　“《Amazing Grace》and《Yesterday Once More》,are you ok？” 墨小七道。
　　“OK，”庄洌轩轻轻笑了，他温和的笑容竟在灯光下显得魅惑。
　　墨小七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点了一杯冰咖啡，然后欣赏起庄洌轩的表演来。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
　　声音清越好听，感情也是丰富而真挚的。
　　墨小七心中一黯，再看向裴以妍那边，发现她已经跟人开始拼酒了。樊安衡，安若愚，夏颜熙都站在离她不远处看着。而顾昊冉这乖乖地坐在他们的包厢中玩着手机。
　　墨小七看着裴以妍娇媚的笑容，她墨色的眼眸，一点点暗沉下去。
　　阿妍阿妍，你知不知道这两首歌是我最想唱给你听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带着这样大的绝望活着？你如此痛苦，是在向我抗议吗？是在指责我当初私心跟你立下的契约吗？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走在马路上，我对你说，第一，你要好好的活着，第二，你要努力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疼惜你的人。
　　你答应过我的……
　　我要你活着，我不能放。如果痛苦，那我就陪着你，一起痛。但我绝对不要放手，我要你活着，我要你看到我所为你描绘的未来。属于你的美好而温暖的未来，我要你活着看到！

　　戴晓之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墨明初吃着母亲做的饭菜，心里觉得很安心。
　　饭桌上，戴晓之也没闲着，她笑着问：“明初，你也不小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儿媳妇回来？”
　　“妈妈，我才二十五！”墨明初一脸无奈，“这可是早婚啊！”
　　戴晓之给他夹菜，道：“总要有个对象吧，你整日里忙工作，不能不顾及自己的生活啊！”
　　墨明初轻笑：“妈妈，我懂得。从小到大，你为我操心够多了。这人生大事，我总不好再让你跟我费心啊。我会找到自己爱的人，然后和她结婚的。”
　　戴晓之满意的笑了：“遇上好的，就带回来让妈妈看看。”
　　“嗯，总得妈妈你同意了，我才能娶妻啊，”墨明初微笑着说。
　　“你这孩子！”

　　虽然有闹事的，但庄洌轩的歌声实在迷人，他唱完后，立刻赢得了满堂喝彩。
　　他下了台来，走到墨小七身边道：“你朋友呢？”
　　“在那里跟人拼酒，我过来避难，”墨小七眨眼。
　　正在这时夏颜熙跑过来说：“小七，赶紧过去。衡和若愚要跟他们吵起来了。”
　　墨小七看了一眼庄洌轩道：“我有事，过去一下。今天谢谢你了！”
　　庄洌轩摆手：“那里的话，应该是我谢谢你。我好久没唱这种歌了。”
　　墨小七一怔，看了他一眼，才跟夏颜熙离开。

　　夏颜熙说的不错，两拨人确实很剑拔弩张。
　　不过，和对方一比，他们这边人也太少了。
　　墨小七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裴以妍身边，抢了她的酒杯。裴以妍眯起一双迷离涣散的眼看着墨小七，她忽然一把抓过墨小七，把她按在沙发上道：“小七，我们也玩玩吧。”
　　墨小七轻笑：“你确定？”
　　裴以妍喝了酒就这样发酒疯，相熟的人早已习惯，可旁的人却因着这两个女生暧昧的气氛而讶异。
　　裴以妍妖娆美丽的薄唇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吻在了墨小七的脖颈处，那样缠绵而细碎的吻，让墨小七整个身子都酥麻了，她一咬牙甩手给了裴以妍一下，那一巴掌打在裴以妍后背上，裴以妍吃痛瑟缩了身子。
　　墨小七被她当众强吻，心中本就生气。再一看众人这放肆大胆的目光在她和裴以妍身上来回流转，她愈发生气。
　　她一脚踹开裴以妍：“玩够了？”
　　“没有，我还没赢呢？！”裴以妍扬起脸道。
　　墨小七看向樊安衡道：“带她走。”
　　樊安衡走过去，拉起裴以妍。
　　“等一下，”一个男声响起，“谁准你们走了？”
　　墨小七看了眼说话的人，道：“谁规定我们的脚不可以走路了？”
　　那人显然一梗，恶狠狠瞪她：“有种跟我们打赌，就没种赢？没本事赢就算了，还要溜之大吉。一群没担当的懦夫！”
　　墨小七道：“跟我朋友打赌的不是你吧！怎么，有种跟我朋友打赌，现在却没种站出来说话？”
　　“你！”那人扬起手来要打她。
　　墨小七反应快速地一脚踹过去，毫不意外地听到尖叫声。
　　对方几个人见兄弟被踹，都冲了上来。墨小七后退一步和夏颜熙两人站在一起，才道：“原来你们几个男人就是这样的欺负一个女孩！真是上面不下面好啊……”
　　上面不下面好，合起来就是孬！
　　这女孩！太过嚣张了！
　　“这位小姐，”一个略显邪魅的男生响起，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好勇气。”
　　“过奖，”墨小七扬起脸，“初次见面，这位先生你犯不着跟我们几个学生争执不休吧？”
　　那男子走上前来，墨小七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惊讶。
　　那是一个美男子，俊美无俦，漂亮的桃花眼迷人深邃。
　　墨小七和夏颜熙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那男子道：“我名楚别川。”
　　墨小七挑眉：“跟你打赌的女子名叫裴以妍。”
　　“你的名字，”那男子道。
　　“跟你打赌的又不是我，”墨小七耸肩，“你们赌注是什么？”
　　“输了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事。”
　　“哦，”墨小七道，“那现在你还要继续比吗？”
　　“你要帮她赢我？”楚别川道。
　　“不，”墨小七道，“她跟你打赌，跟我无关。不过，这种喝法太慢，不如换一种。”
　　“什么意思？”
　　“一分钟内，看谁能喝的酒多。”墨小七一把扯过裴以妍道。
　　“OK！”
　　酒瓶摆了一桌子，墨小七和裴以妍一起坐在沙发上，夏颜熙，安若愚和樊安衡站在一边看着。
　　计时开始，墨小七看了一眼裴以妍，道：“阿衡，过来帮忙。”樊安衡会意走过去，帮她按住裴以妍的头，然后将食指伸进她的嘴里，按住舌苔。墨小七一咬牙，一手抓起酒瓶，一手钳制住裴以妍的嘴，硬生生将酒往她口里倒。
　　众人皆是诧异地看着她，连楚别川都没想到她会来这招。
　　裴以妍挣扎起来，樊安衡死死攀住她的头，墨小七愣是将一瓶瓶的酒一滴不漏的灌进她的嘴里。
　　时间一到，墨小七立刻松开了裴以妍。她感冒症状却经此一折腾严重起来，她的咳嗽声立时引来楚别川的注意。
　　“喂，你这女孩可真够有本事的，”楚别川道，“今天这事儿……”
　　“楚少，”楚别川一个小弟突然走了进来，在楚别川耳边低语几句。
　　楚别川听着听着，眼中诧异探究之色更浓，他看向墨小七，又看了一眼樊安衡。
　　那小弟说完话便退下了，楚别川接着看向墨小七：“你很好，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墨小七将裴以妍丢给安若愚，才转头笑道：“楚先生有容人的雅量，确是真男儿。”心中却道：呸！臭男人！
　　“过奖，”楚别川轻笑。
　　然后就看着墨小七一众人走了出去。
　　他这才沉下眼，敛了笑：“庄洌卿在隔壁？”
　　“是，”一个小弟回答道。
　　“这事儿是谁跟他说的？”楚别川问道。
　　“不知道，庄老大只让人带话说，让我们别为难那女孩，条件是答应跟我们做那笔交易。”
　　“哼，现在FBI盯得正紧，他倒是要用上我们去做替死鬼，我楚别川还不乐意呢！”

　　另一个包厢。
　　一个白衣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庄洌轩道：“你从来不会求我道上的事情，怎么？为墨明采破例了？”
　　“她是墨明初的妹妹，”庄洌轩道，“我欠了她哥哥人情，自是要还的。”
　　“少来，你要还人情债为何不从她哥哥那儿还？非得舍近求远，还不让她知道。”
　　“好吧，”庄洌轩伸长了腿，神态慵懒，“我单纯的很喜欢这个女孩，怎么样？”
　　“你最好收敛些，因为，我要用她来做一件事情，”庄洌卿道，“我不想因为你的喜好，毁了我的计划。”
　　“我早知道，你自从知道了她是他的妹妹就没打算放过她！”庄洌轩道，“不过，我很喜欢她跟我点的歌。你自己掂量着吧。”
　　“那人不过是救你一次，你为什么非要待他如此好？”庄洌卿不懂。
　　“因为，我很喜欢看到他为正义而战的样子，”庄洌轩道，“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人了，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那样努力捍卫的样子，他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人。”
　　他的声音清越好听，他如此盛赞一个男子还是第一次。
　　这让庄洌卿蹙了眉。

　　樊安衡，安若愚和墨小七好不容易才把裴以妍弄出酒吧。这个疯女人却一直瞎折腾。裴以妍赤脚走在地上。樊安衡和安若愚好说歹说这女人都没有消停下去的意思。
　　墨小七只觉得头重脚轻，她知道自己感冒愈发严重了，但看到这个疯女人，也心知不能把她丢下。
　　裴以妍挣脱了安若愚的怀抱，她一把抱住墨小七道：“小墨小墨，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其实，就算失去喜欢的人，我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我答应过你的呀~”
　　墨小七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模糊，她觉得心里泛起的苦涩一直到达了唇齿间……
　　夏颜熙抱住她们两个道：“是啊，我们一直都好好的活着，没有谁敢小看我们！”
　　樊安衡看着她们如此失态的样子只好上前拉开她们。好不容易跟安若愚，顾昊冉分开这三个女人。
　　樊安衡拉着裴以妍，安若愚扶着夏颜熙，顾昊冉抱着墨小七。几个男生微微苦笑，这叫什么事儿！
　　墨小七看着好友们的失态，终于忍不住了，她哑着嗓子大喊：“够了！”
　　她这一吼到让大家愣住，没想到最先爆发的人是她。
　　墨小七轻轻笑了起来，她看着他们道：“行了，别丢人现眼了，赶紧各回各家。”她说完就走，可是身体分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顾昊冉怕她摔倒，急忙去扶着她。
　　墨小七气闷，她的朋友那么多的苦，这要她怎么跟她们说自己的苦楚？

　　顾昊冉抱着墨小七回到Q大女生宿舍楼下。他是男生不能上去。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子走了过来。
　　“这位同学，你这是……”那女子开口道，眼神看向顾昊冉怀中的墨小七，“小七！”
　　顾昊冉看了一眼那女子道：“这位小姐，你认识我姐姐吗？”
　　“你是小七的弟弟？”那女子问。那女子又道：“我是她学姐，现在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我叫韩琴雪。她怎么了？”
　　“嗯，她感冒太严重了，好像是晕过去了，”顾昊冉道，“我不能把她送回宿舍去，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下。”
　　“没问题！”那女子道，她自顾昊冉手中轻轻接过墨小七。
　　顾昊冉看着她们上了楼，才慢慢走出Q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