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百合》寒河草

7、风起云涌

　　我没有离开哲西家，尽管他不怎么搭理我，但我也不愿离开！不知是贪恋房中他的气息还是贪恋梦中那温暖的手！总之，原本想要离开的强烈的感觉已经消失！每天我都静静的坐在阳台上，不是望着大海而是望着门口的那条路！

　　那位医生每天都准时出现，有时甚至一直陪着我等到哲西下班！他叫高树，听起来就像大学时学的‘高数’，他是哲西高中时期的同学，大学选择了医学！他每天来到第一句话就是抱怨哲西，说哲西强逼着他来这医治我一个人，让他的店没有了生意，而且还让他没时间和女朋友约会！他的抱怨是善意的我知道，所以我只是笑笑，尽量配合他，让他早点回去和女友约会！有他陪伴我等哲西，时间好过些，而且他可以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让我没时间想太多伤心的问题！

　　……是不是哲西也知道这一点？

　　心底总还有着淡淡的郁闷，因为哲西的冷淡吧！但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发烧感冒最终慢慢好了起来。

　　“我想去‘笛之音’。” 早上，在他要出去前，我穿上外出的衣服下楼，在餐桌前截住了他！几天没有好好交谈了！只是没有交谈而已，其他的事情他为我做的很好！

　　“吃完早餐我送你过去！”沉吟半许，终是开口！没有多余的话语！

　　“嗯！”我听话的坐于桌前，开始吃早餐。而他离开，在客厅一端翻看着报纸！真的在等待我说些什么吗？我不说他是不是就一直这样对我呢？这样的日子才几天，但我觉得过了好久！没有他特别的关怀，我总觉的少了什么！

　　“可以了！”立于他的跟前，望着他的眼！但是他转移视线，不是逃避，是不愿看着我！以前总是我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他要这样？这样的他好冷漠！好想上前搂住冷漠的他，好想依靠着他！

　　跟随着沉默的他上车，然后在一旁看着开车的他。空气好郁闷，心里好难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时不时的抬头看他，可他却从来没有瞄过我一眼！

　　终于忍不住，鼻子酸酸的！本来是他有错在先，我没有几分钟就原谅他了，而他呢？几天了，
　　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我不想说不行吗？不能宽容我吗？不能给我时间吗？以前严云立从不会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为什么他又不能？泪水又不小心滑落，我无阻的将头转向窗外，不让他看见我的泪，在他跟前流得泪已经够多了！

　　“吱！”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不许哭！”他没有回头，只是命令！语气让我不舒服，但是那当中隐含的情绪却让我更加难受！

　　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汽车的方向盘，青筋都暴露出来了！我擦拭着泪水，摇下车窗并将头转向窗外，让外面的风吹入车内，冲走当中的悲伤！车正好停在一间茶馆前，茶馆的橱窗是透明的，我清晰的看到馆内坐着品茶的人！哲西似乎从不喝茶，我也不喝！六年前也有人因为我放弃喝茶，严云立一直纵容着我，他可以为我改变自己二十几年的习惯！哲西不会，他只会选择性的适应我！然而我又依赖着他！

　　面向路边橱窗里坐着一位很斯文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像一名学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温文儒雅，像……

　　严云立？

　　是的，像严云立！这个认知止住了我的泪水，我震惊的看着对面的人！如果我的眼睛近视，我可以找到有理由怀疑，但是现在我只能清楚的告诉自己，他是严云立，真真确确的严云立！因为他正好抬头，抬头看着橱窗外的我！

　　虽然早已知道他到了深市，但是我还没有想过与他见面的场景！最好不要现在，为什么不要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不要，不要哲西在的时候！我回头看着哲西，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车窗外，搜索着！

　　“要迟到了！”心惊的我催促着。但是没有效，他是宋哲西，他了解我，我的任何表情都无法瞒过他！

　　“他是谁？”

　　看到了？我同时看向窗外，而严云立温柔的视线一直看着我，也许不是没有看到我身旁的哲
　　西，而是忽略，忽略哲西那可以杀人的眼眸！

　　“是谁？严云立吗？”

　　猜到了？

　　我不敢回头，那声音已经让我发冷了，我不敢面对那双眼！他的脸是温和的，那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他的眼是千变万化的，跟随他的情绪而变化着！现在不用回头我也知道，知道那眼神……

　　“嗯！”我颤抖的回答！声音颤抖，手也颤抖着！如果可以我会让严云立马上离开，但是我不能！严云立仍然坐在那，仍然看着我！

　　“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但不是现在！”我恳求！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都不是我喜欢的！

　　“为什么不是现在？”他问！

　　“你说过你不会逼我的！”

　　“那是有限度的！”

　　“我知道，但是不要现在，好不好？”为什么坚持不说，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用他含着悲伤的眼看着我！然后启动车子，用车子绝尘而去的速度表示他的愤怒和不解！

　　他是爱我的，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坚守那一段悲伤的过去？

　　因为它显示着我的丑陋和不堪？因为这当中有着严云立深深的情义？还是因为担心哲西无法接受那样无情的我？我是自私的，我害怕过去的事情会让我失去现在的一切，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受！但我仍然挣扎着！

　　车没有在‘笛之音’门前停下，而是直接开到哲西公司大楼。我怔愣的看着那个行事专断的男人，他仍旧一言不发！

　　车门被打开，我从车内出来，随即被拥入他的怀里，强制着跟随他进入电梯，在众目睽睽下走进他的办公室！

　　“砰！”门被关上！

　　“啊！”我被他压制着，靠着门！陡然的形势让我吃惊，我惊恐的看着他！颤抖的发问：

　　“哲西？”

　　唔……好疼！他猛然的狂烈的吻弄得我的唇好疼！他几乎不让我呼吸，我的抗拒也只是增加他的强制的力量！他的右手放置在我的后脑上，固定着我的头部，不让我躲避，而左手圈着我的腰，让我紧紧的贴着他！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将我塞进他的身体里！

　　“哲西，好疼！”利用短暂的空隙，我低喃！

　　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弛，但刚才让我发疼的吻已经改变，变得轻柔充满怜惜！

　　好久没有被如此珍惜的感觉了，我双手搂上他的颈，贪婪的吻着他，回应着他。

　　“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谁都不行，乔依林不行，白彦不行，严云立更不行，总之就是不行！”他边吻着我，边霸道的说着。

　　“我不会走的！”我保证，我向他保证！我永远不会离开他，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离开他！一生能有一个这样爱我，珍惜我的人不易。我是自私自利的人，我不会让这么好的人离开我！

　　他松开放在我腰间的手，抬起我的脸，让我的眼看着他！我不会走的，不会！我的眼再次告诉他，他知道我的眼骗不了他，对于他来说我的眼是透明的！而他抬起我的脸，看着我的眼也是为了这个，他需要确认！

　　“可是你的心离我好远！”他拥我入怀，用他的脸摩擦着我的，在我耳畔呢喃！

　　我无言，只是仍由他搂着，仍由他抚摸着！这个胸怀我真的很喜欢，我希望一辈子都被这样圈着，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这样他就可以帮我抵挡住外面的一切风风雨雨了！

　　* * * * * * * *

　　一切似乎平静了，我每天准时出现在‘笛之音’；哲西像以前一样每天总会来‘笛之音’几次；林也仍然是那样开朗，仍然是那样照顾着我；老板也照旧磨咖啡、煮咖啡、喝咖啡……
　　但是一切又好像不同了，我总担心着严云立突然出现；哲西的眼时常显露淡淡的悲伤，对我的吻也越来越多；而林开朗笑容背后的伤感渐渐浮现……

　　“陪我出去吃饭！”突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差点将端着的咖啡给倒了。正要回头，腰已经被他从后面圈住！

　　“哲西……”我拖长声音无奈的叫唤！半个月来，他简直当世界只有我们俩，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自然的搂抱着我，但我不能，我的脸总会羞红！

　　“我要工作！”每天我在‘笛之音’的时间并不多，林一直忙碌着，尽管她无所谓，但是我也不能安心，我一直在尽量减少和哲西外出的时间，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成效！

　　手上的咖啡被含笑的林接走，我开始用力扳着圈在腰间的铁臂！

　　“工作也要吃饭！”

　　“叫了外卖，你的也叫了！”我不能扳动他的手分毫，我的话他也一定没听进去！

　　“楚凌，你还是去吧！你看他那张黑着的脸，如果我不答应，我怕他不单要哄走我们的客人。
　　还会把我扁一顿呢！”林拿着托盘倩笑着走过来，嘴上对我们说着，但是眼睛却不曾看我们一眼！从上次在哲西的别墅里和他对峙过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就一直没有减弱，我也没
　　有办法！

　　回头看着哲西，脸的确黑了点，眼睛也是危险的微眯着，不答应可能真的不行！唉……下次在说吧！

　　“好啦！答应你了，下不为例！放手！”他满意的松开手，挑着眉帮我解下围裙。每次结果都一样，下不为例也是白说的！

　　“砰！”杯子破碎的声音！

　　靠墙角的最阴暗的十三号桌！那张桌一向比较少人坐，因为那的光线不是很好！咖啡洒了一地，碎片也撒了一地！林正俯身慌乱的用手拾捡着，“慌乱”这个词不属于林，她处事一向镇
　　定！挥开哲西的手，我快步走上前。

　　“林……你的手……你应该用扫帚扫，怎么用手捡？快！去拿药擦擦，这里我来！”说完，我才发现林的身子正颤抖着，她低着头，隐约可见额角的汗珠！我正想开口询问，但她已踉跄着步子跑开，不是到柜台而是冲出店门！

　　“林……”我惊呼，欲要推开哲西去找林，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冷静的林怎么会突然如此？

　　“欧阳楚凌！三年没见，你还是那么目中无人！”

　　这声音……

　　这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而且还夹杂着浓浓的恨意——白彦！

　　在震惊中回头注视着那位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顾客。墙角里，一个冷漠黑暗的高大身影，嘴里正吸着雪茄。在一圈圈的白色烟雾里，暗淡黑影里，一双含着仇恨的眼正冰冷的瞪视着我。的确，也只有白彦才能让林如此失态！

　　“白彦！”我收回初见时的震惊，讥讽道。“三年多没见而已，你怎么‘成熟’了这么多！”他对我永远没有好脸色，我自然没有必要和言相待！

　　他大我们一届，比我们早一年毕业，距离现在不过三年多些，但是二十六岁的他却已有三十岁的老成和沧桑！当年的白彦虽然冷，但却没有这般从里到外的冰冷。他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
　　冷得让我颤抖！

　　“呵……呵……”他的冷笑使我打哆嗦。这个白彦早已不是原来的白彦了，他现在就如同黑夜的的鬼魅，阴险而冰冷！怪不得林要逃出去，她怎么能够忍受心爱的人变成这样！

　　“的确成熟不少，痛苦可以让人成熟！”他冷笑，眼中的恨意更深！“这要多谢你了！”
　　痛苦？是与林分手的痛苦吗？我虽不能确定，但是他眼中浓浓的恨应该给了我信息，百分之八十是因为我造成的分手。对于当年的事我无能为力，当时我虽不赞同林与白彦交往，但我也没有蓄意破坏。她们的分手因林对承诺的执着，也因白彦自身强烈的占有欲和不容许半点伤损的自尊！

　　“那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心态成熟了，你会更加珍惜自己珍爱的一切！”他在深市出现，是不是因为他还爱着林呢？如果是，也不枉林几年的思念！但是刚才的情况……

　　“你没有资格说这些，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珍惜和珍爱！”他站起身，一步一步逼到我跟前，俯视着我，咬牙道！

　　无形的冰山与仇恨压迫着我，使得我不自觉倒退几步，直至跌入一具强健的胸膛里。我知道是哲西，这是可以帮我抵挡风雨的胸膛！

　　“白先生，这是重新为你准备的咖啡！”哲西一手扶着我，一手将咖啡放在桌上。他知道那是白彦？我惊讶的看着他！他淡淡的笑着，看来是和气的一张脸实际上正蓄着怒气，我紧握着他的手。

　　而此刻，他的眼与白彦的正绞在一起，互相打量着对方，他们的对视犹如交战，我可以感觉到哲西身子的紧绷，而且他的眼也正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像一把利刃般射向白彦。白彦冷笑着，只是那笑添了一份估量和不置信！

　　“想不到，一无是处的欧阳楚凌居然赢得那么多人的喜爱！上海，严云立等着你；深市，又已经有一个人被你的外表吸引！他们都不错，……你选择谁呢？”良久，白彦故意讥笑道！严云立是哲西心中的一根刺，白彦不会放弃报复我的机会！

　　“有两个男人如此深爱着她，也正好说明她并不是一无是处！……最后她的选择一定是我，这是不会改变的！反倒是乔依林，只要楚凌一日没有决定，她就不会离开。楚凌在她心中占第一位，至今为止‘谁’也没法代替！”或许哲西私底下调查了我过去的事，知道白彦，知道我和她们之间的问题！但是让一直隐藏的问题表面化却未必是好事！

　　白彦冰冷的脸再次蒙了一层霜，他抓住了哲西的痛楚，哲西也点出了折磨他几年的问题！这也是他恨我的原因所在，此刻他狠狠的瞪着我们，双手紧紧握着拳！火药味在当中散发着！在这僵持的空气里，我紧紧的搂着哲西，紧紧的！

　　最终白彦控制了自己的怒气，他冷哼一声，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扔放在桌上，迈着强健的步伐离去！离去时他再次冷看了我们一眼，他不会原谅我的！

　　我不能责怪哲西，严云立的事我无法解释，我又怎能责怪他对白彦的冷语，更何况白彦挑衅在先！

　　白彦刚才给了林无比的震撼，他还会再来吗？他来深市只是为了林吗？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先道歉，也不可能随便原谅林！但是他出现在‘笛之音’，这是否表明他愿意放下高傲的自尊，与林重修旧好呢？若能如此，那不枉林三年来的思念，但，若不是呢？这样的他不知将会带给林怎样的伤痛！

　　“楚凌……”哲西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声音和平常的低沉不同！似乎有些沉痛……

　　“哲西！”我低唤！倚在他怀里。为刚才说到的严云立而沉痛吗？

　　“我从没有爱过严云立！”第一次对他说严云立！他的表情让我不忍心，近来他表露的伤感让我难受！

　　“我知道，但是……”停了一会，只是无声叹气没有再继续说。然后轻吻我的额角，轻声道：

　　“不去吃饭了，对吗？林不在，老板一定忙不过来！”他的体贴总让我忍不住要落泪，最了解我的，也只有他！这个也是严云立永远无法做到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只爱他的原因！轻轻依入他的怀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好想哭，好想！

　　* * * * * * * *

　　林在将近十点的时候才回来，她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却又强装笑脸的出现在门口！

　　“是不是让你和宋哲西没有时间去吃饭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下班了！”说完，像没事人一样拿过我手中的托盘！

　　“你们俩都下班吧！我一个人可以！”一直埋头煮咖啡的老板突然冒出来，插在我们中间，拿过托盘，往内走去！

　　店里只有几个人，而且都是老顾客，看来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我拿过手提袋，拉过痴站着的林离开‘笛之音’。

　　“林，如果你还爱着他，我会努力要求欧阳启和你化解承诺！”拉着林在路旁的石椅坐下。放下伪装的她无阻而迷茫！

　　“不是这个问题，再说你找欧阳启是没有用的！”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低声说着！

　　“和欧阳启没关？”我讶异！一直以来不都是说欧阳启的吗？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她不愿多说，我也不便多问，心头的疑问只有等待了！

　　“我想我也不可能拖很久了，该来的都来了。欧阳启、白彦、严云立，没想到他们全部出现在深市了！”

　　“你们提防一下白彦，他恨你，我不知他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看着双眼通红的她，我不知说些什么。她青春的六年给了我，还留下一段残损的恋情！为了我，她失去许多，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他会原谅你吗？毕竟当年你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含着恨意，他恨我！楚凌，他已经不爱我了，从他的眼里我看不到一点的爱意，怎么办？楚凌！”林哽咽着，凄楚的看着我！当初，也许真的是我的错，我活生生的拆散
　　了他们！但是，当年要我回去面对一切我又怎么能够承受！

　　“不可能的，他一定爱着你，不然他不会来深市！一定是你看错了，要不就是他故意伪装的，他心里一定爱着你，不然他不会出现在‘笛之音’。”我将林拥入怀中，拍抚着她的背！实际上我也不能确定现在的白彦是否还爱着林，但是这样的林让我心中的愧疚更深！

　　“他说过，他说过他永远不会忘记我在众人面前给他的那一个耳光，永远不会忘记我在众人面前是如何撕碎他的自尊。……其实当时我很后悔的，但是我……”泪水浸湿了我的肩，湿热湿热的！第一次，林对着我完全表现她的脆弱，以前她从不在我跟前哭！

　　“林，你对那个承诺真的过于执着！任何一个男人都很难忍受那样的伤害，既然你爱他，那为什么在你心中我比他还重要呢？”林和欧阳家究竟有着怎样的承诺，这承诺让她宁可放弃心爱之人？林为了那个承诺而伤害自己深爱的人，为那个承诺而痛苦着。她每日的笑脸下掩饰着另一张悲伤的脸，当年的一切她并不好受！但是白彦……我只记得白彦脸上瞬间的铁青和怒火，我想倘若不是他深爱的女子，他一定将她打飞出门外！

　　“他恨我！他恨我！他的眼神好可怕！”林抓住我衣服的下摆，悲哀的低喃！

　　“也许他真的恨你，但是他也爱你，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呢？这个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了！”白彦一定对林还有着爱意，只是当年的爱还能残存多少？

　　“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林呢喃着这一句，苦笑着！最后居然渐渐合上了眼，可能她真的将自己折腾了一个晚上，体力再好也承受不住了，在我怀里睡着了。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如此脆弱过！也许三年来她就是这样在哭泣中入睡的！
　　有人！

　　一双冰冷的眼眸正盯着我们，更准确的说是盯着我怀里的林。

　　白彦！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此刻正从五步远外走过来。没有任何温度的脸，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僵尸，唯有冷眸内一闪而过的温情让我确定他是活人！

　　他在我跟前站定，眼睛不离林一秒！

　　“你来深市究竟是为了什么？林当年是不得已才如此做的，一切因我而起，你不应该恨她！”我将林紧紧拥着，抬头仰视着冰山般的脸。

　　“这是我和乔依之间的事！当然你那份我会加倍奉还的！” 他冷冷的说！

　　他弯下腰，伸手欲要从我怀里将林抱走。吃惊的我加大手劲向后退去，引来了林抗议的呻吟，
　　也遭到白彦的怒视。他的手掐住我的肩，让我痛得咬住下唇！

　　“你已经困了她六年，现在你还想怎样？”他几乎将我的骨头掐碎，我强忍着痛。

　　“如果你不会伤害他，我可以马上让她走！”

　　“哼……你必须让她走，至于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没有资格管！”

　　“你……啊！”痛的我快晕过去了，现在就开始报复我吗？

　　“她为你流过不少眼泪，她一直爱着你！你不应该伤害她！”

　　“放开她！”他行动上不理会我，但是他的眼里的那丝痛楚让我有点安心，这样的他一定没有
　　忘记林！

　　看着他眼里的渴盼，我慢慢松开了环抱着林的手。林睡得可真舒服，现在我和白彦如此争吵，她居然照睡！但是她的脸上仍有泪痕，眉头也紧皱着，睡着了也不能忘记承诺和心爱的人吗？
　　白彦轻轻抱起我怀里的林，他一定不知道他冰山般的脸已被怜惜与柔情取代！他小心翼翼的让林靠在他的胸膛上，让林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怜爱的看着林的睡容，痴痴的呆站许久，然后转身离去。我不知道他要将林带到哪里，但是我知道他对林一定还有着爱意！

　　幽静的住宅小道只有我一个了，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十分，下班时间早已过去，哲西说过他会下来找我的，但是刚才我忘记了！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拿出手机，已经没电！我可以想象坐在‘笛之音’等待我的那个焦急的身影！匆忙回转身，向‘笛之音’跑去！我答应过他，去任何地方都和他说一声的！

　　在街口的拐角处，我匆忙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他们都选择在今天出现吗？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但是我心底撒腿想跑的意思还是冒上来了，但我一直没有移动！该来的都来了！

　　严云立！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还是那双如同当年一样温和的眼！那一天见到他还隔着一层玻璃，今天没有，今天哲西也不在身边！只有我们两个！

　　夜晚路灯晕黄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给他柔和的脸部线条又增加了一丝温柔！哲西的脸也是温和的，但是他的眼睛是锐利的。眼前之人则不然，他的眼和他的脸一样温柔，永远宽容的看着我！他的宽容总让我想起过去的丑陋，他的宽容也总让我想起曾经的罪过！他的心灵是如此的纯净，但却被我无情的利用！

　　他缓缓向我走来，在我身前停住！西装革履的他比当年成熟几许，经过六年他应该有三十几了！真的至今没有结婚吗？

　　“小凌！”他温柔的笑，像当年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云立哥！”我双手绞着，低下头，不愿看他眼中那污浊的我！那段时间我都是这样称呼他
　　的，他比我大六岁！

　　“赶着回去？”

　　“嗯！”我点头！

　　“是因为他在等你吗？”

　　“……嗯！”沉吟半许，再次点头！

　　“那……明天有时间吗？”他的眼一直温柔的看着我，没有任何的改变，即使我已经有哲西了，他也还是没有任何责备！

　　“有！”不能再逃避了，早点解决对谁都好！

　　“那我明天去‘笛之音’找……”

　　“不要，我去找你就可以了！”他的“你”字还没有说完，就被紧张的我打断！他不可以出现在‘笛之音’！

　　“……好！……明天见！”他微笑着，仍旧，仍旧是那样温柔的对我说！

　　“明天见！”我也笑着说，只是那笑不知是怎样的难看！和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自在过，他
　　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宽容都让我想到自己的罪过！

　　我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走过了他，不再面对着他，呼吸也不再相同，刚才的是让我窒息的
　　沉闷的空气！我们在将近七年后的现在见面，他没有改变，但是我已经不同了！我不会再那样利用一个纯真的人，利用他让我有了一生的罪恶感！

　　明天，明天我们又能谈些什么呢？我和他之间那纸婚约，他还要计较吗？即使当初我已经说过婚约已经解除！婚约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它的解除不是正好吗？为什么他就那么执着呢？为着一个不爱他，利用他的人，浪费这么多年！他真的要不断增加我的罪恶感吗？真的让我一直生
　　活在罪恶的黑暗中吗？

　　明天，明天我怎么瞒过哲西，怎么和他解释这一切？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他说清所有问题？我究竟在做什么啊？

　　推门进入‘笛之音’，清脆的风铃声宣告着我的到来！‘笛之音’那老式的笛子般的钟已经指向深夜十二点！老板常坐的柜台位也没有人了，整个店就只有一个坐在五号桌的，瞪着我的男人！

　　“哲西！”我向他走去，感受的到他浑身的不安！

　　上前搂住他，想驱除他心底的不安！但是他仍旧不安，他的双手先迟疑缓慢的搂住我的腰，继而紧紧的拥住，好似我要消失般！“你答应过我！”他压抑着低吼！

　　“刚才和林出去了，当时她的样子吓着我了，所以一时间我忘记了，后来想打你的手机，可是我的手机没有电了，所以……我马上赶回来了！”我解释！但是在他严厉的眼神下，关键处我
　　没有说好！

　　“马上回来？”他低问！

　　“……是的，不过遇到……严云立了。”啊，我的心底喊了一声，然后咬牙忍着痛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手在我的腰上加了一把劲，猛然的力道让我吃痛！

　　“我只是和他聊了几句！”在他眼神的逼视下，我不得不解释多几句！但是我不能再看他的眼，继续下去我会泄漏更多的东西！我将视线转向窗外，然后说：

　　“哲西，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拒绝看他的眼，我已经说了很多了，最近关于以前的事也说了很多了，他不能要求太多！他应该给我思考的时间！

　　唔……

　　最近，这样的吻真的是太多了，每次都要吻到我的唇红肿之后才松开，我知道他在担心着什么，但是他也应该相信我，无论怎样，我爱他，我就不会离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他！

　　“哲西……林被白彦带走了，那是因为她一直爱着白彦，但是我从没有爱过严云立！”我抵着他的额头，喘息着，诉说着！

　　过了明天，见过严云立之后，我和他的一切就解决了。也许到那时，在没有任何问题会发生的情况下，告诉他一切会比较好。尽管心里有着害怕，但是他也不安，我不能让他这样，不是吗？

　　“告诉我一切，好吗？”他捧着我的脸，恳求！

　　“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我不要一直生活在这种不安的因素里！”他看着我的眼，说道。“你要求我不可隐瞒你一切，那你呢？你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即使我出动调查公司，我都查不出你和严云立的一切，为什么你就可以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句你从没有爱过严云立对于我来说是没有多大用处的，我要了解，知道所有的你！”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但是不要今天，我现在不想说！”我挣脱他的怀抱，走出门外，进入他的车里！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 ！

　　我已经决定的事一向不会改变。他不能要求过多，我那一句话已经说明我对他的爱了，竟然对他没有什么用处？他的要求不是太多了吗？

　　在车内等了许久，才看到他无声的上了车，接着无声的开车，我们之间又回到半个月前的冷漠！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只要了解现在的我就可以了，不是吗？”在沉寂的车里，我先开口！

　　“现在的你时刻都和过去有着牵连，你爱我的话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的过去？”

　　“告不告诉你与爱不爱你是两个问题！”

　　“爱我的话，就应该信任我！可是你不信任我！”他痛苦的说！

　　“你要求太多了！”

　　“我从没有瞒过你，为什么你不能！”

　　“你有！”

　　“那件事早已说清楚了，不是吗？”

　　……我无声！

　　“难道你就不可以公平一些吗？对待严云立你没有公平，对我也没有吗？”

　　什么？我怔愣的回头，看着他！他说了什么？‘对待严云立你没有公平’他知道？他知道？知道还问我，还要我说？

　　“我不知道，知道的就是那样一点！”

　　“不！你知道，我对严云立就是那样一直都不公平，就是那样！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公平的人，既然你知道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严云立可以无限制的宽容我，他从没有说过我不公平，他从没有过任何怨言！但是你不能，你不能，你不是后悔了吗？”情绪激动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所有的东西脱口而出，只为掩饰内心的慌张！

　　车子正开到深海路的一个拐弯处，下面是无边的大海！一阵紧急刹车阻止了一场车祸！余惊未了的我，瞪着眼望着他，只见他一双愤怒而又痛苦的眼正不置信的盯着我，许久，许久，一句话也无法说出来！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啊……一阵巨大的惯力使我大叫出声，车子飞速的驶出，以我从没有见过的速度在夜晚空荡的车道上奔跑着，他在发泄他的怒气吗？还是想要在这样的速度里消失！我惧怕的瞪着那个玩命的人，紧紧的抓住扶手，双手冒着冷汗！

　　在恐惧而又陌生的空气里，车子嘎然而止，停在哲西的别墅前！

　　“下车！”他冷硬的说。

　　“你呢？”以前都是他先下车的！他还要出去了。

　　“下车！”他大声怒吼！

　　我怔怔的望着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泪水从我圆瞪的眼中流出！

　　“下车！”再一次吼叫，只是这次他的声音有了颤抖，眼睛有了晶亮！我木然的打开门，没有任何感觉的下车，头也不回的向大门走去！而身后的车“轰！”的一声离去，当我回头时，只
　　能看见没入夜色中的车灯！

　　木然的站立着，最后坐在门口的阶梯上，蜷曲着身子无声的哭泣。心中的无阻和不安紧紧的揪着我，我只想见到哲西，只想被他轻轻拥入怀里，只想哲西……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句话怎么跑出来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不是……

　　海边的风好大，你不是说我不能吹那么多风吗？那为什么还让我呆在门外，还不回来带我进去？咳……咳……你说过不会让我再病倒的，可是我好冷！你什么时候才回来，你没有回来我不要进去了，那时候天天在里面等你的时间不好过，好难受！你还说过你不会再让我一个人孤单了，你说我在海边的身影让你心疼的，那现在我也是独自一人啊，为什么你还没有回来？咳……咳……

　　哲西……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