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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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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杂院里住了一院子老老小小,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平日里都靠柳青柳红卖艺赚钱来照顾他们。大杂院原本就并不富裕,紫薇带着金锁住在这里,平白就多了两个人的嚼头。开始大杂院里的人还因为紫薇生的讨喜,又和小燕子交好而不吱声,半个月下来,等花销用度开始有些捉襟见肘,不免就有了些闲言闲语。
紫薇想了想,便和小燕子说起自己的打算。
“……妹妹虽然住在姐姐这里,但怎么好一直吃穿用度都让姐姐花费?我虽然没有在身上带多少银子,但离开济南的时候却捡了几样值钱的钗环首饰,现在拿去当了,补贴用度,也算是妹妹的一片心意。”
只提姐妹情,却不说大杂院的风言风语。
小燕子身边虽然也有银子以备不时只需,却不好贸贸然拿出来,徒惹人说闲话。此刻,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拉着她的手。
“那就麻烦你了。”
紫薇在济南的时候,出入都是马车接送,这一路仅和金锁两个人从济南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已经是十分的失礼了,因此到了京城,除了刚到的时候在京城外转了一圈,其他时候一直呆在大杂院里,寻常也不出门。
大杂院当然是没有车的,紫薇就想把去当铺的事交给小燕子:“……我对京城不熟悉,这件事还是得麻烦姐姐呢!”
正好金锁打开锁在柜子里的包袱,捡了一块质地上好的玉佩,用手帕包着走过来。
色泽温润,质地细腻,却是一个五只蝙蝠围住中间一个寿桃的五福捧寿玉佩。
价格不凡。
小燕子眼角一挑,心里微微思量了一下,连忙让开手,笑着说:“……往后咱们都得住在这里,借这个机会多熟悉熟悉也是好的。再说了,你是来京城‘寻父’的,只到这里的第一天在街上寻人,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呢!”
紫薇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小燕子笑了笑:“你也不要这么瞧着我……这样吧,让你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却依旧没有说松口。
既然小燕子要和她一起出门,那就不好再说马车的事了。
紫薇笑着点点头。
小燕子带着紫薇去了京城最大的四海钱庄,自己在门外候着,让紫薇带着金锁去当了玉佩,自己根本不沾手。然后就拉着紫薇去逛天桥。
到了天桥,才知道北京的热闹。街道上,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地摊上,摆着各种各佯的古玩、磁器、字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三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哄然叫好的声音,循声看去,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两人就好奇的挤进了人群。只见一对劲装的年轻男女,正在拳来脚去的比画着。地下插了面锦旗,白底黑字绣着“卖艺葬父”四个字。
那一对男女,一个穿绿衣服,一个穿红衣服,显然有些功夫,两人忽前忽后,忽上忽下,打得虎虎生风。
是柳青和柳红。
紫薇向小燕子看过去,正好和她对个正着,小燕子冲她一笑,露出细细的白牙。
“今天我不在,赏钱大概会少很多吧!”
细微的嘟囔中却有一些毫不掩饰的遗憾。
紫薇疑惑地转过头去,柳青柳红的卖艺此时告一段落,两人收了势,双双站住。柳青就对着围观的群众,团团一揖,用山东口音,对大家说道:“在下姓柳名青,山东人氏,这是我妹子柳红。我兄妹两随父经商来到贵宝地,不料本钱全部赔光,家父又一病不起,至今没钱安葬,因此斗胆献丑,希望各位老爷少爷、姑娘大婶,发发慈悲,赐家父薄棺一具,以及我兄妹回乡的路费,大恩大德,我兄妹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柳红就立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捧着一只钱钵向围观的群众走去。
紫薇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小燕子闷声一笑,拉着紫薇弯着腰从人群中穿出去。
“你们怎么骗人呀!”紫薇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难怪张老头那天要这么指责你们了!”
小燕子撇撇嘴,转过头对着紫薇抱怨:“你别理他,不当家不知道材米油盐有多贵,骗人算什么,养得活自己就行!这些道理是一回事,生活是另外一回事!道理可填不饱肚子!……咦……”不巧正好撞到一个低着头抱着琵琶默默地走路的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脸庞白净,头发乌黑,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燕子看到她,惊诧的顿了顿,拉拉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紫薇,示意她注意。
紫薇转头看到她,也颇为惊异。白衣姑娘笑着点点头向两人示意了一下,才低头柔柔一笑,抱着琵琶微微一欠身,跟着须发灰白,背着胡琴的父亲走进百步外的龙源楼。
“竟然是她……”紫薇低声喃喃。
小燕子一笑:“所有的人,差不多都到位了吧……”
龙源楼是家规模挺大的酒楼,平日多是富商巨贾请客宴会之处,出入的人还非常整齐,不像一般小酒楼那样混杂。这龙源楼敢用“龙”字起名,并非胆大包天,它原本是康熙朝是廉亲王的产业,后来雍正朝时皇帝把三阿哥过继给八贤王,这龙源楼就被廉亲王送给了三阿哥弘时。
乾隆素来讲究“亲亲和睦”,虽然这是他最强劲的竞争者的产业,但既然弘时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年了,他也不再讲究,渐渐的,这龙源楼反倒繁盛起来。
小燕子和紫薇在来京城前就知晓,龙源楼的李掌柜正是父亲安排在京城的得力心腹。
李掌柜坐在靠椅里,悠闲地翘着腿,坐在龙源楼的后院大树下,一边抽着烟斗,一边哼着小曲。圆形的小石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袅袅的升腾着蒸汽。
一个小厮弓着腰跑进来:“掌柜的,掌柜的,有一对唱曲儿的父女说是要见您!”
“不见。”
李掌柜一磕烟斗,有些得意的说:“掌柜的我怎么说也是这四九城里的一个人物,谁想见就见的?”小厮“哎”了一声,正想退出去回绝对方,李掌柜突然坐起来。
“你说……是一对唱曲儿的父女?”声音有些意味深长。他仔细地想了想,有些紧张地问:“他们姓什么,你知道么?”
“说是……姓白?”
李掌柜立刻站起来:“快快!带他们进来……不对,不对,你慢点儿走!态度倨傲点。”说着,不满意的把烟杆敲在他的脑门上,“倨傲,你懂不懂什么叫倨傲呀!拉着张脸做什么!要像常来咱们龙源楼的多隆贝子那样!”
小厮委屈的“哦”了一声,想了想,便挺胸凸腹的迈着八字步往外走去。
“小兔崽子!”李掌柜摇摇头,慢悠悠的向花厅走去。
白吟霜跟着引路的小厮走进花厅,抱紧了手中的琵琶,向李掌柜微微屈膝行礼。
白胜龄坐在李掌柜对面的小圆凳上,哈哈大笑着向他介绍道:“这就是我闺女。”语气中有些得色。
李掌柜上下打量她半晌,悠悠地吐出一口白烟,砸吧砸吧嘴。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闺女养得这么好,可不要一念之差白白坏了名声!老爷来信了,说你们还有后悔的机会!你可要想好了。”
白胜龄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敛,想到白吟霜要去做的事,顿时觉得有些无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白吟霜却立刻跪下来:“我没什么后悔的!吟霜虽是见识短浅的女子,却知道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父亲虽是养父,却胜似亲生父亲,老爷和夫人这些年供我们吃给我们穿,是我们父女的大恩人,父亲和老爷夫人的恩德,我都无以为报,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助老爷一臂之力,来还老爷和夫人的大恩大德!也替父亲报恩!不要说只是有损清白,就是立刻让我去死,我也不会说第二句话。”
“好!”
李掌柜大赞一声,“起来、起来,就凭今天你这一席话,我就受不起你这一跪!”白胜龄激动地老泪纵横,上前扶起女儿,让她坐在凳子上。
李掌柜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父女情深的白家父女:“你这闺女没白养,可比那些吃里爬外的小蹄子好多了。”
白吟霜抹抹眼泪:“李掌柜,吟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她顿了顿,“万一事情不顺……父亲年迈,还请您多加照顾。”说着再次跪下来,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这是不用说的,”李掌柜忙把她扶起来,笑着说,“再说了,等你日后拿回了王府格格的身份,别说一个白胜龄,就是十个八个,不也能照顾得好好的!你自己照顾,总比交给我放心吧!”
吟霜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第二天,白吟霜便抱着琵琶,和拉着二胡的白胜龄一起在龙源楼表演起来。
当这天皓祯再次“透气”透到了天桥的龙源楼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被耳中叮叮咚咚的丝竹之声吸引住了。
白吟霜正盈盈然的端坐在大厅中调弦试音,她试完了音,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目不转睛的再看她的皓祯,她微微一笑,迅速的别开眼,扫视了一遍众人,对大家微微一欠身,用清清脆脆的嗓音说:“我是白吟霜,这是家父白胜龄,我们父女,为各位贵宾,侍候一段,唱得不好,请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