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27、乞巧节

　　商会之行比楚河原先预料的还不顺利，正会长宋思远和副会长郭络罗.齐尔佳都不是省油的灯，在一番唇枪舌战，明争暗斗之后，楚河和胡老大一起装疯卖傻，上演了委曲求全之后，用每年百分之十的利润作为入主商会的公费交纳金之后也算是圆满的落幕了。

　　回到家里之后楚河深深以为以后要离这两人老油条远一点，一个是眼镜蛇，七寸不知所踪，一个是绵里针，针针咄咄逼人，不过她猜想这宋思远更厉害，一个汉人能在满人满地的京城里傲视群商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这次商会之行虽说是损失惨重，不过有失也有得，只是楚河和胡老大和苏二娘的关系算是彻底的改善了。

　　回来的当天晚上楚河正拿着李小呆同学做的账开始了她最悲伤的每日一阅，全然不知自己该如何教导这个手巧心不灵的姑娘学数学，学统计学，哎，果然小呆并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一种病。

　　正当她愁眉苦脸的在账本上涂画百龟夜行图，苏二娘却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拿起账本也是眉头紧皱，可她不似楚河那般的龟毛，直接拿起笔再账本上大刀阔斧的修改了起来。

　　翌日，苏二娘便自动自发的接替了李小呆管账的职务，还招了几个人回来和李小呆一起上专业掌柜的培训课，账目从此清晰了，虽不似现代人的计算方式那样明了，可至少楚河能轻易地看懂了，她松了一口气，便又投入到和瘦子四张老三一起的研究药膳中。

　　盛夏里楚河还推出了冷锅串串这样的全新菜品吸引京城的住户，虽然她很想把烤鱼，干锅这些东西公诸于世，但毕竟惦念着之前的身份始终不敢造次，有些遗憾却只能让它们埋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转眼间又到了过年的时候，这一次是楚河首次全程参与京城里从大年三十一直到正月十五的整个年会，不过过年却并不影响满汉楼的营业，他们一群人便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在楼里自给自足的吃了一顿团年饭，楚河也免不了亲自下了回厨，却把张老三吓了一跳，直嚷着少主的厨艺惊为天人。

　　楚河相处久了知道这人并不似一般的莽汉，拍马屁抱大腿的功力连她也不输，也就听听罢了，还是该干啥干啥。

　　当新年的第一个烟花在京城里绽放，漫天的星光黯淡了，楚河坐在满汉楼屋顶的平台上仰望夜空，回想起这一年的经历，有些感概，真真是没有最诡异最有很诡异，她一个女儿身被人抓进宫当太监都够扯淡的了，好不容易出来了还发现自己居然是陈近南的外孙女。

　　不过相对于她的不平凡经历，紫禁城里也是风起云涌，乔闷蛋的强迫症一如既往的戒不掉，总是喜欢把二三楼听来的那些消息记录下来，她偶尔八卦一下也会去看看，也从旁知道了不少宫里的事情。

　　她的师傅和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一起被康熙爷封了贝勒爷，成了成年幼的贝勒爷；十三爷终于轮到了跟团旅游的年龄了，夏末的时候跟着康熙一起巡幸塞外了；十四的情况他知晓的不多，不过应该还是那副张扬跋扈的模样吧；小十六在她英勇扑救之后也是活的活蹦乱跳的。

　　不过这些人的面容仿佛在脑海中模糊了，那些曾经有过的难忘经历也快要沦为前尘往事彻底掩埋在她堆积如山的工作里了，自己出来创业真是不如吃官家饭当公务员那么轻松写意了，凡事都得亲力亲为，难怪当年她毕业的时候老爸就想把她弄进一个政府单位里面去。

　　她是想过创业艰辛，不过当中的收获与成长却让她甘之如饴，只是她从未想过她居然会把自己的花季全耗在做生意上了，这不是恋爱的年纪吗？可是为什么她身边一个可圈可点的对象都没有啊？她身边那群全是怪人啊啊啊啊！

　　不过满汉楼在城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生意也越来越旺，连朝中的一些重臣都来捧场了，而满汉楼里那几个重要成员虽然已经洗心革面但到底是明臣，对于清官或多或少还有些隔阂，楚河怕他们忍不住脾气，有什么事而亲力亲为。

　　今年是闰七月，便有两个乞巧节，成双成对是古代劳动人民最心水的，所谓好事成双，是以今年的乞巧节也特别的隆重。

　　大暑刚刚过去，秋老虎又还没到来，正是夏末最凉爽的那几日，乞巧节变这样不期而至了。

　　这一次的游园会正好在东广场这边举行，里满汉楼一街之隔，满汉楼便顺理成章了成了这乞巧节晚会最佳的观赏地点，生意从下午开始便源源不断，三楼的包间更是一早便被预定了。

　　所有休假的小工今日都是三倍薪资的加班，人手仍然有些紧缺，几个管事的都亲自下海了，楚河当然也不能幸免，她之前还特意推出了乞巧节套餐准备吸引顾客来着，却没想到竟落到了僧多粥少的地步，厨房里也忙翻了天，备用厨房也给打开了，连还在培训期的新厨都上阵了才勉强应付好这样的局面。

　　酉时都过了一大半了她才发现自己连中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坐下了灌了自己两大杯水，哪知气还没捋顺，就听到房门外方神棍大声嚷嚷三楼的贵客到了。

　　楚河不过是一介商人，哪里敢得罪权贵，忙不迭的又从自己的休息室里跑了出来，三步并两步冲到三楼，三楼一共四个包间，一个早几日便留给了京城商会里的那些老爷们，胡老大这两年和他们处得不错，不是京官这人的态度好得多，那几日前一会儿到的，楚河便跟着胡家夫妇去打了个招呼，这才得了个空闲偷了下懒。

　　另一房是一群官富二代带着自己的女伴一群年轻人在那儿聚着呢，为首的是个官家小姐，经常来满汉楼，看那眼神儿楚河就知道这人看上了乔闷蛋，非要他伺候着，楚河知道乔闷蛋晓得分寸当然也乐得清闲，也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另外两间倒是定了，人却一直没到，定金是前两日便送来了，楚河没见到人，却不知道哪位大官人，不过有钱的就是大爷，她也不敢怠慢，而且不得不说还有点小小的好奇。

　　进门之前她让拉住快要忙疯了的迎宾小姐看了看她的模样，有没有蓬头垢面，衣冠不整，迎宾小姐帮着她整理了一下，她揉了揉快要笑的僵硬的脸，让笑容看起来自然柔和一些这才推门进去了。

　　“各位贵客，欢迎欢迎，今日客人过节热闹，如有怠慢，定要多多……”她秉承着一贯的老样子走了进去，说着奉承的话，可一抬头看清了里面的人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了。

　　原本快要模糊地脸庞突然在眼前清晰了起来，旧时的回忆蜂拥而至，紫禁城就像是一座围城，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她本以为这一生都无缘再见，没想到重遇却来得这般突然。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她慢慢地掠过几人的脸庞，最后停在了十四的脸上，他长大了，虽然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个子却很高，再配上他惯有的桀骜表情，活脱脱就是个小大人。

　　她的目光又移回到十阿哥的身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丝毫不见肥胖了，虽然和身旁的九阿哥相比还是有些珠圆玉润，确实比几年前更称头了，不是其余三人没怎么长变，估计楚河都不认识他了。

　　再看九阿哥，那张脸并没有因为岁月的叠加而改变什么，娇贵中的那抹阴柔月渐显著了，楚河看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却不记得到底在哪儿见过，便归咎为还没有磨掉的记忆。

　　这四人里变化最小的却是八阿哥，除了个子又高了一些外，他好像还是那个和她在夜明珠下一起读书的男子，一颦一笑都栩栩如生，他此时温和的笑着，像是春暖花开却又带着淡淡的缱绻。

　　“哪里来的莽人！”十四熟悉的口气在脑中乍响，楚河如梦初醒，连忙扯出职业的笑容，“各位贵客气度不凡，倒是让小妹失神了，小妹姓胡，是这满汉楼的老板……的女儿，怕伙计们粗手粗脚怠慢了贵客，便亲自来招呼。”

　　楚河嘴上说的花枝烂漫，心里却鼓声连连，虽然她长大了不少，光滑的脑门儿也不见了，还上了一些淡妆，可她从皇宫里出来不过两年，这些人和她打过不少照面，特别是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难保这两人不会发现一些端倪。

　　“原来你就是胡老板的千金啊，你们这满汉楼倒是有些意思。”率先开口的人是九阿哥，看样子他早前是听过她的名声的，只是那口气，楚河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可这种状况，她哪里有心里去计较。

　　“承蒙这位爷抬举，这些年多亏各位客人的支持才有今天的满汉楼，我们无以为报，便只想着让人来了这里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楚河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场面话也说得头头是道。

　　只见九阿哥挑嘴笑了笑，打量了一番包间的布置，道：“宾至如归啊？那你这满汉楼还欠了，得再努力努力。”

　　你老子是皇帝，你住的是京城最大的别墅区，什么高级饭店到了你眼里都是欠吧，我以前不过是个给你老子打工的公务员，能搞出这个酒楼已经很不错了，楚河心里暗骂，脸上却只是赔笑。

　　几人被九阿哥这都有些不置可否，一时间房内有些尴尬，楚河也不知道是初遇故人还是想到了这几人的身份有些不安，平日里的舌灿莲花有些发挥不出来了，恰好这时包间里的服务员上了美酒上来，是今年新推出的妙沁酒。

　　这酒比起八珍酒和十七味酒高了不知多少筹，六十六味中药入酒，利用天然雪水窖酿，去年冬天才入窖，半年后才拿出来贩卖，这才上市一个月便风靡了整座京城。

　　楚河一闻便知是什么，没想到这些整日锁在深宫的阿哥们居然也慕名而来，可又想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她不知该喜该忧了。

　　她接过酒一一为几位阿哥盛上，握着酒壶的手全是汗，特别是在靠近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背上都爬起了毛毛汗。

　　八阿哥举起酒杯闻了一下，锁了一下眉头，却又展颜，笑着举杯，四人一碰杯，均是一饮而尽，看着十四如今饮酒的模样楚河突然想起了他吃了碗醪糟都呼呼大睡的时候，心里有些暖暖的情绪在荡漾。

　　回忆便是这样，总是在你想抓住的时候滑不留手，却又在你不留神之时不期而至。

　　楚河见四人都没有多看她一眼，松了一口气，再上了几道菜更是稳了许多，悬着的心一下子掉了下来，她这两年练出来的交际手腕便显露了出来，一边殷勤给众人服务，又在他们将要冷场的时候说些京城里的趣事儿，几人便顺着话题问下去，一时间倒也热热闹闹的。

　　头盘菜都比较清淡，大多是一些凉菜或者腌菜，他们几人没带女伴，也没点今日的噱头七夕套宴，只是挑着菜名热闹价格高昂的点了几道，楚河一看，竟然有几道是满汉楼独有的特色菜，看样子还真是慕名啊！

　　算着时间，大菜快要上来了，楚河忙给他们又添了一轮酒，刚放下酒壶，一阵喧闹声从楼梯那儿传了进来，她明显看到几人脸色有些不悦，福了福身，便走出去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