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遥》簿黎

14、玉环飞燕皆尘土 （上）

　　“这个黄某就不知道了。林楼主不正是为了查明这些事情，才会远上少林，又赶来武当的吗？”
　　林绪苦笑，“现在还需加一个峨眉。”
　　“没错。黄某方才已经说过，当今武林，可成气候的，也就少林、武当、峨眉三家，却接连遭袭。只怕背后有大阴谋。”
　　“少林寺海念大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林绪长叹一声，又连着咳了几下，“这次……在下只怕是力不能及了。”
　　黄仑只是笑，“这件事情，在当今武林中，如果连听雨楼主都说办不到，那也就没有人能办到了。”说罢起身，“楼主才刚醒，切勿过分劳累。黄某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瑾钗连忙起身相送，两人站在门口，又是好一番多谢多谢不必不必。
　　林绪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陷进被子里，朝沈卓言揶揄道：“峨眉也出事了……你还想去峨眉么？”
　　他还没有忘记是沈卓言把他弄来武当的。
　　沈卓言无言以对，只能继续呆站着假装走神。林绪看着他的模样，“噗”地笑了，牵扯到伤口，又呲牙咧嘴地痛了好一阵。瑾钗立在一旁坐立不安，又不敢斥责他，甚至连让他安分点之类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一边小心伺候一边干着急。
　　幸好林绪只发作了一次，尝到了苦头，便不再去惹沈卓言。
　　这回倒换做是沈卓言耐不住了，他见林绪自说了那一句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那现在怎么办？”
　　林绪斜睨他一眼，“我在想。你就不能也一起想想么？”
　　“……”
　　“罢了罢了。”林绪收回视线，又吩咐瑾钗把自己托起来，整个人坐直了一些，尽管依旧还是靠着，却比刚才那副样子显得精神许多。他组织了一会，缓缓朝沈卓言道：“这件事情……先不说怎么办，就光说这件事情本身，我已经觉得奇怪得很。少林遇袭，是二月初十的事儿，然后武当遭袭，是在四月初十。这当中隔了整整两个月。可是昨天……瑾钗，我睡了几天来着？”
　　“回主子，今儿是四月十四了，您睡了三日。”
　　“哦，对。昨天的话……也就是说，峨眉是四月十三遇袭的，和武当只差了三日。为什么时间上差距那么大呢？”
　　“……”
　　“你不用回答。”林绪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是第一桩事情我觉得奇怪的。至于第二桩……你想，不论是少林还是峨眉，这样的大门派都是损伤惨重，至于武当，虽然说是情况还好，但依旧还是有所伤亡。但是你看，到现在都没有听到过有偷袭的人伤亡或者被抓到的——除了我们发现的那个倒挂蝙蝠——当然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群偷袭的人中的一个，到现在还没有结论。”说到这里，林绪又忽然想到海念的态度，依他的说法，似乎是不准备处理倒挂蝙蝠的尸身，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的吗？更何况这人与少林遇袭一事有着莫大的牵扯关系，指不定还能从他身上调查出一些什么线索来，那么为什么海念，作为如今的少林方丈，对这事儿却一点都不关心呢？
　　林绪把这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却没有明说，而是顺着思路继续道：“那群偷袭的人，即使武功再高，也总不会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吧？三大门派的人不可能那么不济事。可是从少林开始，一直就只能听到三大门派的伤亡，那么那些袭击者呢？是被忽略了，还是根本没有？”
　　“还有，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瑾钗就和你说过，早在少林遭袭，也就是二月初十之后，就陆陆续续有很多人赶到少林支援，但是我们在少林呆了两天，除了见到张青慧和张墨荟两个武当弟子，其他人是一个都没见到过。连‘神医’薛葵盖都没有现身。当然这个或许只是因为海念替我们安排的禅房不在一块儿……但是我总还是觉得有些怪异。”林绪抬头，直视沈卓言，“后来那间柴房着火，也只看到一群和尚在救火，那些号称来帮忙的武林侠士呢？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在藏经阁都听见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吧？”
　　“……”
　　林绪长呼一口气，“暂时就想到这些。如果想到其他的，再与你说罢。”
　　沈卓言又呆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还是没说怎么办。”
　　“……”林绪无言，只觉得哭笑不得，只能朝沈卓言吼：“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九公子行行好，让我先把伤养好吧！”

　　三日后，林绪终于能够独自走路不用靠人扶了，立马把沈卓言从房里拉了出来，直接塞进马车里。
　　马车是瑾钗花了三天弄好的，虽然没有之前一辆那么奢华，不过起码舒适度不差，只是可惜没有隔层用来存酒了。沈卓言这回学聪明了，没有半刻拖延，直接就问道：“去哪里？”
　　“扬州。”
　　“……”沈卓言愣了愣，“去那儿做什么？”
　　“我派人查了三天。”林绪在自己身后摆了几个棉垫，缓缓靠上去，“果真还是找不到千姬这个人。不过，千机门在扬州，这总归是不会错的。”
　　“……”沈卓言抱剑入怀，上下打量林绪，“你不是要养伤吗？”
　　“……九公子。”林绪无奈，“上次把您赶出去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一直记着了行吗？”
　　沈卓言把剑搁下，笑着回他，“好。不闹了。”又问道：“你早就想好要查这个？”
　　“嗯。”伤口在三天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怎么碍事了，只是他不想动而已。其实林绪早在醒来之后听到峨眉派遇袭的时候，就明白他们必须换一种方法来调查。之前他们一直走错了方向，先赶去少林，又跑来武当，根本就是在被敌人牵鼻子着走。如今事态已经刻不容缓，想要反击，就必须主动。
　　“说到扬州，”车内静了一会儿，林绪左右无事，干脆拿沈卓言打趣，道：“九公子想必很熟？”
　　沈卓言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咧了嘴，却是谦虚道：“还好。”
　　林绪有些乐了，呵呵笑着，“没想到九公子嗜好美人是真的。”江湖上关于九公子的八卦不多，不过有一条却是很有名的，这位九公子据说生平两好，一好美酒，二好美人。所以有酒又有佳人的秦楼楚馆，九公子自然是常客。而秦楼楚馆最多的扬州，九公子必定是每年要去一次，要呆上个把月的。
　　林绪说到兴起，玩心上来，竟伸手去挑沈卓言下巴，“啧，跟你在一起那么久，还真没看出你这个木头能有这种旖旎心思。”他略略眯眼，轻吐一口气在沈卓言面上，“九公子，您看，您觉得我怎么样呀？”
　　林绪的本意是要逗他，最好能看到沈卓言的窘迫表情。他原本幻想着沈卓言一定会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没成想沈卓言竟然笑了起来。
　　他这笑中略带了一丝邪气，顿时让林绪有些心慌，这与平时的沈卓言完全不一样。此刻他只觉得沈卓言突然变成了一个风流纨绔子弟。那人不但在笑，竟然还低下头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沉，“楼主自然不错。”
　　林绪顿时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不迭收回了手，又在车内垫子上擦了好久。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卓言看着他，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