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林初约

24、参加婚礼

　　晚上的苏嘉杭高速公路畅通无阻，两个小时已经到杭州，丛圆车上没有安装导航仪，就绕着西湖转圈。婚礼就定在西湖里某个岛上的浅水湾酒店，名字嫩的能掐出水来，丛圆只记得它的大致方位，几年前无意之中瞥到。

　　七点十分。
　　她远远的看到浅水湾酒店的标志，西湖边上设的是接待大堂，不算大的地方，临湖而设。再走进些就能看到，红色的横幅祝：祁正清简明澜夫妇百年好合。一溜排接待都穿着大红的旗袍，倒像是婚礼专场，哪里还有闲杂人等。
　　也不待她走进，远远的就有侍者躬身相迎，把她拎着的礼盒接过去，她略弯腰说谢谢，拎着盒子的手却没有松开。

　　侍者有些意外，“小姐，送给新人的礼物我们会妥善保管并转交，湖心岛恐怕不方便。”
　　丛圆这才尴尬的松手，随着参加婚礼的人流走进大厅的，跟西子花语的格局有些相似，湖边一溜排独木舟，缠绕上满天星和百合，看着就觉得喜气。
　　手摇船开的并不慢，大概还是顺手，被湖风一吹，徐徐而上，不一会儿就能看到远处的婚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红的地毯，从上岛的那一刻开始，踩在上面又轻又软，却一点都不觉得燥热，湖风习习，她拎着裙子，举头一看，远处露天的晚宴，灯火通明，几乎映红了半边天，俊男美女衣香鬓影，衣冠楚楚的举着酒杯在等婚礼开幕。
　　她暗自庆幸把秦桑桑挑的小洋裙带上，总算不至于太突兀，缓缓的走过去，新人还没有出来，只有司仪在舞台上煽情的讲话。

　　她站在离舞台最远的地方，隔着人海，抬头望去，四处都是点点星光摇曳，刚船上下来的时候发现，湖边都是许愿烛，星星点点荡漾在水里，以为只有那么一点用来照明，现在置身其中才发现对角的湖边依旧是点点的火光，想来怕是整座岛环绕着许愿烛，整个岛不算大但也实在不算小，倒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就让那点烛光环绕在周围，不远不近的位置。
　　空气中漂浮着百合花的香味，清淡的新鲜的。
　　丛圆来之前画了很浓的妆，镜子里细细一照几乎认不出自己来，但还是抬脚找了僻静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久。

　　周围掌声如雷般响起，她也站起来。隔着一重又一重的人，她又矮，只能透过那些缝隙远远的望过去。
　　新人相拥上台，新浪牵着新娘的手，新娘白色的裙摆逶迤至地，新娘大概不习惯穿高跟鞋，登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身体往前倾，他顺势搂住她稳住站定，相视一笑，极是默契。后面是一溜排伴娘伴郎，男俊女俏，煞是惹眼。
　　然后就是司仪宣誓，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伴随着大捧大捧的烟花和掌声，新郎亲吻新娘的脸颊。

　　丛圆安静的站在台下，咫尺的地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刻，像是做梦一样，终于等到这一刻，只是新娘不是她。她也全心全意的鼓掌，到最后连手指都闷闷的疼，耳边轰隆隆全是掌声，热烈而绵长。
　　紧接着是舞会，倒是沿袭了南方婚庆的传统，逐桌敬酒。她坐在末端的桌子，都是陌生的面孔，只点头微笑带过。桌子底下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成拳，手心全是汗，湿漉漉的粘在一块，她伸出左手把右手一点点掰开，还耐心极好的抽出纸巾擦拭。

　　那对璧人正被隔壁桌刁难，红丝线拉了一颗蜜饯，让新郎新娘一起咬，游戏老套的不行，倒还是屡试不爽。蜜饯小不说，拿着蜜饯的人还不断扯动丝线，新郎眼看着就要被罚酒，新娘摘下蜜饯声音清脆甜美：“没规定不能用手摘吧？”
　　众人一呆，纷纷鼓掌，丛圆也觉得漂亮，想抽手鼓掌，却发现纸巾变成了红色。她低头细细一看，原是指甲太长，一不小心就掐进手掌里，果然是老了，反射弧又长了许多。手掌清清楚楚的四个指甲印，弯弯的像月牙，极是对称。

　　祁正清的脸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光线很好，她可以看清他的脸，依旧是半长的刘海，掩住半边的眼睛，有一种颓废的气质，这些年他好像又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眼眉狭长。脸色奇异的白，在灯光的映衬下，竟让丛圆有种冰凉没有生气的错觉。
　　当年的祁正清虽然也瘦，可是能吃爱又运动，气色很好，无论什么时候手心温暖，脸色红润。

　　可是现在他站在面前，近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丛圆却觉得陌生，年少的时候，总以为那是她的一切，眼前的一切却是他熨帖的西装隐着深蓝的衬衣，已然成熟稳重不少，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度翩翩，挽着娇媚的新娘，笑意盈盈，大概是瘦，越发显得修长，原本他就高她一个头，现在她仰着头吃力的望他。
　　他举杯：“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和明澜的婚礼。”
　　丛圆蜷紧右手，再一点点松开，“恭喜恭喜。”那么多“恭喜”，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中。
　　祁正清早已经看到她，终于向前走两步，喉结动了又动，最后微笑，“丛圆，谢谢你能来，我很开心。”

　　丛圆也微笑，转着红酒杯，笑得大方得体，“我刚还庆幸没有错过这样的世纪婚礼，新娘很美，恭喜恭喜。”
　　祁正清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目光错综复杂，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流动，隐约是愤怒亦或是疑惑，丛圆有些尴尬哪有心思看得清，幸好新娘贤惠聪颖，及时的拉了她的手，极是亲密，“谢谢丛圆，你也会有的。”
　　她点点头，“谢谢。”声音又轻又浅，仿佛累极了，又仿佛是解脱。

　　曾经，她以为她是他的新娘。
　　曾经，她以为他会背她一辈子。
　　曾经，她以为那是她的天，只要仰头就是一切。
　　她轻轻的在心底说再见，并画上句号。
　　再见。

　　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是个极斯文清秀的男子，穿着西装套服，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那男子率先开口：“大嫂。”说的太快，自知失言，急忙说，“今天是大嫂的大喜之日，丛圆你也来啦？”说完大概也觉得别扭，偷偷的看她的脸色，抓头挠耳。
　　丛圆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小吕子，也有些惊喜：“小吕子。”

　　小吕子应了一声，“丛圆，你现在在哪呀，好久没见你了，都联系不上你。”丛圆艰难的把眼前这个人跟当初说：丛圆，他们跟你闹着玩的，就是想看看敢追祁正清的女生长什么样，没别的意思的人联系在一起，然后说：“我在苏州。号码换了呢。”
　　小吕子拉着丛圆絮絮叨叨说了些以前的事情，但是两个人有限的记忆里，大多还有个尴尬的第三人，说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拉她去他们那一桌，说是都是大学同学也热闹，可是丛圆哪里愿意，连忙拒绝，正拉扯着就看到不远处的方昱辰。

　　刚从船上下来，新娘远远的已经迎上去，热情的相拥，亲吻，一派西洋作风，丛圆想起来他说简明澜是他的大学同学。
　　世界还真是小。
　　方昱辰远远的已经看见她，远不是惯常所见的模样，紧身洋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下摆处散开，朵朵织锦芙蓉随风起伏，衬得一双腿极修长。偏偏还化了这样妖媚的妆，眼角眉梢皆是风情，脸上咽着红晕，更显得楚楚动人，又和穿着米色格子西装的陌生男子拉拉扯扯，他冷哼一声，也不顾旁人，径直走过去，恶作剧一般执起丛圆的手，“亲爱的，我找了你很久。”

　　丛圆正愁没理由拒绝小吕子，脑子一发热，就抓住不该抓的救命稻草，“我在。”然后朝小吕子挥挥手，“你们去玩吧。”小吕子一看这阵仗，还有嗖嗖的利剑从头顶飞过立马识相的退避三舍。
　　“谢谢。”她说。
　　“不客气。”他回道。
　　简明澜拖着祁正清款款的走过来，娇笑道，“咦？你们两个认识？”
　　丛圆抢先一步开口，“方队可是我们公司的长期饭票。”

　　简明澜搂着祁正清的手臂，咯咯的笑，眉毛一挑又看向方昱辰，将信将疑，“是吗？方昱辰睨了丛圆一眼，丛圆倒不知道在心虚什么，生怕方昱辰不买她的账，望着他满是请求。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方昱辰说，“当然不是。”
　　简明澜从侍者手里结果酒杯递给方昱辰，饶有兴味，“哦？”
　　方昱辰一手揽过丛圆的腰，眼神却是看向简明澜身边的人，“你觉得呢？”

　　简明澜倒显得有些意外，再看向丛圆的眼神显得有些错综复杂，终究颊边的小梨涡还是深浅合宜，“很般配。”
　　“谢谢。”
　　“那你们随意，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简明澜举起酒杯示意，轻啜一口。
　　方昱辰也举起酒杯，却没有喝，揽过身边僵硬的人就大步往前走，丛圆木讷的僵在那里不知所措，他揉揉丛圆的头发，低声哄道，“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