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林初约

17、你非礼我

　　丛圆点头如捣蒜。
　　“所以啊，不要老想着你那小小小的房子，放开了挑，关键是合心合意，钱花了还有大半辈子可以赚回来。”
　　丛圆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顿时有电光火石从秦桑桑眼中闪过，当下一喜，“那我们去市中心吧。”
　　顿了两秒，丛圆纠结的憋出一句话：“我们现在也是地毯式，从外到内嘛。”
　　秦桑桑抬眸，脸皮一点点扯起，到一个最优雅的弧度，“对对对。”

　　周末的下午。
　　两个人城东逛到城西，不知去了多少楼盘，连二手房也去看了些，就是没找到满意的，丛圆满意的，秦桑桑就是有本事能挑出无数毛病，挑的丛圆也觉得这不好那不好。
　　终于体力不支，就近找了一家甜品店，瘫坐在沙发里。
　　古色古香的装修，竹藤制的沙发上，有两个饱满的碎花枕头，她抱过一个，把另外一个递给秦桑桑。

　　跑了一整天，又饿又累，点了两盅鲜果冰沙，几盘甜点。
　　几乎是狼吞虎咽，一个不爱吃甜食，一个不能吃甜食，这一瞬间，像从来没吃过甜食一样，盘子里还剩最后一个酸奶提子司康，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
　　犹觉得不满足，秦桑桑捧着肚子嚷嚷，“丛圆，你得负责。”
　　丛圆同样欲求不满，看了她一眼，招过服务生，“有没有炒饭之类的？”甜食吃的多了，总觉得还差那么点，缺盐。

　　服务生静默三秒，终于摇摇头：“不好意思，小姐，我们是甜品店。”
　　丛圆不甘心，“你们总有员工餐的吧，上两盘饭就行。”
　　服务生年纪挺小，拿不定主意在原地揪头发，秦桑桑一拍桌子，气氛骤冷，过两秒，双手托腮表情迷离妩媚，抛一个媚眼，声音娇滴滴甜蜜蜜：“叫你们经理来。”
　　秦桑桑的形象在丛圆幼小的心里高大了几分，什么叫手段，这是活生生的工心计啊。
　　服务生呆滞了一会儿，傻乎乎的点头答应。

　　丛圆竖起大拇指。
　　秦桑桑不屑，捧着肚子陷在沙发里，眉眼挑起，欲笑不笑隐约有一股邪气，“哎，丛圆，我刚跟你说话呢，你甭爱理不理。”
　　丛圆觉得这话挺耳熟，这副样子越发像某个人，自从那次最后的晚餐后，再没有联系，和测量局合作的项目已经在收尾，他连面都没露，终于看了她一眼，缓缓说：“我不敢，怕某些人拿菜刀追杀。”
　　秦桑桑笑了一会儿，精致的脸蛋越发的光华璀璨，仿佛是绽放的暗夜幽兰，自动聚焦所有的视线，却掩饰不住落寞，“怕是我被人拿菜刀追杀吧。”

　　她和方昱辰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光芒四射的两个人，竟然连说话的语气都那样像，听说这是恋人呆久了所有的特质，丛圆心里想，也是，以前她的一点甜食都不碰，后来却也能吃点甜品点心，以前她的口头禅是汗不死我，后来就变成等咱有钱了，以前半句杭州话都听不懂，后来还能说几句像模像样的杭州话。
　　仿佛在做梦一样，等了这么多年，终于遇见，他和他的爱人。
　　丛圆扑哧一声笑出来，“秦桑桑，你不埋汰我心里不爽是吧？”

　　她们倒不知道何时这样熟稔了，说话也无所顾忌，直呼其名还大呼小叫，大眼瞪小眼，两个人也没有特别契合的话题，秦桑桑一谈时装发布会，她就一个头两个头。或许是气场刚好互相吸引，就这样凑在一起，偶尔打个电话，喝个下午茶，聊聊八卦，恍惚有种大学室友的感觉。
　　“我是这样的人么？”秦桑桑叉腰睨她。
　　丛圆端起蓝色多瑙河喝了一口，“那你是怎样的人？”
　　“很好的人。”秦桑桑略一挑眉。

　　丛圆飞速点头，“那是，那是。”
　　蛋炒饭上来，色泽很是诱惑动人，配一碗笋干老鸭汤，光是看着就觉得满足，两个人竟然就真的把蛋炒饭也扒光了。
　　温饱思□□，自然而然就说到男人的问题。
　　“你们在闹什么别扭？”秦桑桑懒得拐弯抹角。
　　“我们？”丛圆瞪大眼睛，不确定的确认。
　　秦桑桑抠着丹红，魅惑的淡蓝色，上面画着一只只慵懒又妖媚的猫，眼睛微咪，像是困倦，又像是恍惚，仿佛沉浸在什么东西里面，软软的一团揉搓在沙发上，红唇微启：“你和方昱辰。”

　　气氛有些诡异，丛圆用吸管轻轻搅动蓝色多瑙河，底下的点点蓝莓果粒随着转动的果汁悬浮上来，一会儿又沉下去，捉摸不定，毫无规则，像是游戏。
　　过一会儿，她才说：“秦桑桑，你是不是一直误会我和他有什么？”
　　秦桑桑说：“丛圆，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笑起来，她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忽然觉得难以忍受，怎么就这么好脾气，不甩祁正清两巴掌泄愤呢，还傻不拉几的跟自己过不去，使命踹垃圾桶，脚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她努力扬起头，眼睛里有一层雾蒙蒙的水汽，“秦桑桑，你说世界上还有没有人，遭遇背叛，还不死心原地等他四年。”
　　秦桑桑看着她，一丝惊讶从眼睛里闪过，瞬间消失，最后仿佛恍然大悟，也笑，“我只知道还有人，明明知道他从来不爱她，还天涯海角的追了十年。”
　　隔着竹藤桌子，她看着她，嘴角都含着笑，却是最最无奈的那一种，原来没有谁比谁更傻。
　　丛圆再傻也猜得到这个她是秦桑桑，心里有佩服，有讶异，最后是怅然，倒不知是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好运气。

　　“丛圆，方昱辰挺好。”秦桑桑语重心长。
　　他自然有他的好处，丛圆也知道，那批测量仪初步进入市场的时候，试运行当天机子出了极大的状况，很不稳定，在场一百多家经销商还有老客户，丛圆急的完全没办法，许向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下子有没法找到问题的所在。
　　张维扬还在飞机上，等着试运行准点进场。
　　她站在技术部门外，衣服全粘在背上，手心里额头上都是汗，碰到方昱辰，头也没抬，连寒暄都懒得。

　　方昱辰进去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冲进机房，衣服领带一脱，袖子一卷，就开始鼓捣，那样干净整齐的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头发东倒西歪，脸上还有机油，大拇指被齿轮勾破一块。丛圆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给他弄个十全大补丸。
　　又轮到他出场，都来不及换衣服，她急的直接用袖子把他脸上的机油擦掉，那天穿的还是一件白色的真丝衬衣，再也洗不掉，只好扔掉。

　　他倒还有闲情逸致，领带东倒西歪也不介意，蹭蹭后退两步指控，“丛圆，你非礼我。”
　　丛圆哭笑不得，他还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想揪住他的衣领扑上去一顿毒打，念在他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的份上，她温言好语，“别闹，时间快到了。”
　　所幸西装外套一套上，就盖住了衬衣上的污渍，从许向城脖子上扒下领带，顺手帮他打了个温莎结，左右端详了一下，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禽兽模样，终于满意。

　　方昱辰从头到尾一动不动，这女人还真是搞笑，把他当个柱子使，低着头，十指灵巧的翻飞，也不看他一眼。
　　她的头只及他的下巴，头顶心有两颗旋，头发顺着螺旋不乖巧的毛糙起来，跟这女人倒像，从来不知道乖巧两个字怎么写，又傻又笨还倔。
　　离得这么近，他能清楚的看到她光洁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粒子，顺着小巧的鼻翼下滑，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条毛毛虫，有两条阴影覆盖着眼睑。

　　他似乎动了一下，为了迁就她的高度，稍微弯了弯腰。
　　测量局的几个人瞪圆了眼珠子，面面相觑。
　　机子的毛病被方昱辰修好以后，整修了一遍，再没有出状况，那次的试运行反响热烈，当场就签下很多合同。
　　丛圆点头表示赞同：“是挺好的。”

　　秦桑桑说：“你这死妮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丛圆只好说：“只是不合适。”这的确是一句大实话，有些人有些事太美太好，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太美好的东西，她总是留不住，习惯了不贪心，免得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秦桑桑无奈，嘴角扬起，自嘲的说：“你和他倒是合拍，就知道拿这话堵人。”
　　“他？”
　　“恩，从来不属于我的他。”

　　丛圆不知道怎么接话，想安慰几句，又找不到词，这种事情旁人三言两语怎说得清楚，索性不说，埋头喝果汁。
　　秦桑桑又说，像是解释什么，“不是方昱辰。”
　　丛圆抬头看了她一眼，一瞬间的迷惑，不自觉的咬着吸管，脱口而出，“那你们？”
　　“好哥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虽然小时候玩过家家，我是他的新娘，可惜太熟了，彼此的那点臭屁事都一清二楚，估计脱光衣服也不会有感觉。

　　我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你也见过，那一次晚会，他也在场，我不过是想试试到底他对我还有没有一点心思，就是我单方面的不死心而已，没有意思。我从巴基斯坦追到美国，再从美国追到中国，真的累了，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耐力这样惊人。”精致的打火机火光一闪，秦桑桑点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娴熟的吐出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