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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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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子分明是祁正清。
她连步子都不懂得迈,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正清。”沙发里的女子唤他,声音甜美。
正清……
正清……
正清……
事隔多年,终于遇到他,这样的场景,他陪着明眸善睐的女子来买鞋子,她记得他没有妹妹,甚至没有表姐妹。
她在原地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离开杭州,终于在有生之年得偿所愿遇到了他,天意也这样的弄人。
后面女子还说了什么丛圆没办法听到,两个字不停的在耳朵里倒带,舌尖微卷抵住上颚再展平,就可以发出这个名字的声音。
“祁正清。”她叫他,字字清晰,第二个字是翘舌音,最后一个字是后鼻音,普通话从没有这样标准过。
他终于看到她,表情不知是喜是悲,“丛圆。”
两个人在一起后,他几乎从来不叫她名字。
她是他的小丸子。
他是她的鸡蛋清。
鸡蛋清和小丸子。
最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黑着脸叫她笨蛋丸子。
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却像隔了几个世纪,他竟然蓄起那样长的斜刘海,几乎盖过右边的眼睛,他的头发本来就垂顺,又黑又亮,层次拉高盖下来,倒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二十八岁的老男人,这样装嫩。
可是丛圆不得不说,很好看,比起以前的板寸头好看不知多少倍,衣冠楚楚,还多了点风流倜傥的味道,可是的可是,他以前最讨厌长长的刘海。
旁边的女子没有动,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收银台。
丛圆一本正经的寒暄:“好久不见,过的好吗?”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开场白够用,初恋情人相遇,这样的情节,她在脑海里何止预演过千遍,这样的措手不及,她却只能故作镇定。
如果是在演电视剧,旁边一准能冒出个金龟婿来,她也能大义凛然的挽上人家的手臂,利用过后弄个一夜情补偿,不爱来不爱去,到最后还是能皆大欢喜。
午后的名店,一个男人都有,偶尔冒出的半个男人已经和别人合体,挽着心爱的女子,兴高采烈。
他又半侧过脸,仿佛是满不在乎懒得正眼瞧,“挺好,你呢?这么多年去哪了?”
这么多年,原来已经这么多年。
他倒是这样理直气壮的问她去哪了,她在杭州四年,请问他又去哪了?丛圆心里这样想,歇斯底里,内心深处的想法蠢蠢欲动,恨不得扑上去,扬起手一个巴掌拍上去。
可是这么多年,她总算学会隐藏自己的想法,笑得优雅得体,“我在苏州。”
他哦了一声,再没有下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丛圆觉得尴尬,就算是多年未见的同学,都不至于这样冷清,连寒暄都懒得,竟像是仇人见面。或者人家当年就被纠缠怕了,怕她现在还会没脸没皮的扑上去。
像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机械的挪动双脚,使劲的扯起嘴角绽放出一个自以为最自然的笑容,挣扎着好歹说点什么。
那个明媚的女子已经回来,他神色冷淡,转脸向她介绍,“简明澜,我的。”他顿了一下说,“未婚妻。”又向她介绍,“这是丛圆。”
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在丛圆脑子里翻转了两遍,丛圆才反应过来它的意思。
简明澜向她伸出手,笑起来,小梨涡越发精致,“幸会。”
祁正清的未婚妻,果然是幸会,她也伸出手去,“幸会。”
静默三秒,气氛很是古怪,大概是因为简明澜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祁正清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盒子,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他转过头望了她一眼,突然说:“丛圆,一起吃饭吧。”
这样的有情有义,为什么她还是想流泪,像黏在蜘蛛网上的蚊子,千丝万缕的白色绳子捆住她,左右两边都是蜘蛛,怎么都挣扎不开,用尽了全身力气,差点眼前一黑,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不了,我还要赶回苏州,下次吧。”她说。
祁正清点点头,干脆异常,“恩,那再见。”揽过简明澜,挥挥手转身。
“再见。”她亦十分干脆,鞋跟太高,全身的重量都挤在脚尖,站得太久,脚底心隐隐发麻,走一步,就是一阵刺痛。她伏在栏杆上,不管不顾的脱下高跟鞋,右边就是个垃圾桶,顺手就塞了进去。
胸口憋着一口气,横冲直撞,几欲控制不住,她仿佛发了疯一脚踹上垃圾桶,垃圾桶被钉在地上,愣是岿然不动,只有里面的东西撞到垃圾桶的桶壁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声。脚背立时肿起一块乌青,弯弯的有一点月牙的形状,再看又觉得像颗星星,摇摇头,推翻自己的结论,这哪里有什么形状。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掉下一大滴水珠,噗一声掉在脚背,泼溅开来,连脚的形状都模糊起来,脚趾粘在一起连着脚背。
周围的走走停停,指指点点的打量她。
她也觉得好笑,一抬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掉眼泪,倒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大庭广众之下失态至此。
大步流星的走出去,走到门口,又开始难受,跟谁过不去要跟鞋子过不去,四千多的prada ,白白给了垃圾桶,谁有她傻。
转回去,找到那个垃圾桶,从里面掏出那双中规中矩的鞋子,重新套在脚上,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再走一段就是麦当劳,她走进去,点了两杯麦乐酷,两套麦辣汉堡,咕咚咕咚喝掉下面的汽水,一口气咬掉两个汉堡,竟然还是觉得饿,不仅饿,还难过。
下午一点钟。
太阳毒辣辣的打在路面上。
明天和测量局合作的项目正式启动进入市场。
张维扬在广东开经销商大会,而她不得不回去。
不回去,又能干嘛?留下来坐等结婚请帖?她笑起来,故事的结局有那么多,而她连最狗血的结局都没有。
祁正清没有绝症,明澜,这世界上还有几个明澜。
他发错短信把原本发给明澜的短信发给她,明澜,我依然爱你。
她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她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亏她那样全心全意自以为是,自以为他们才是彼此的世界。自以为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自以为无论如何他都能回来。
坐汽车赶回苏州,两个小时,其实并不远。
华灯初上,苏州也很是热闹,可惜这个城市改革不彻底,既没保留住最初的小桥流水的纯江南味道,又没有跟上时代发展的潮流,引进工业,但工业化的不彻底,东割出一块西割出一块当工业区。
总算回到自己的房子,不对,是张维扬的房子,空荡荡的一大层,两间打通在一起,她东西少,几件衣服占着一个衣柜,底层是两个箱子。
蜗居并不是没有道理,不是自己的房子,总觉得要随时要打包走人,没有半点安全感。她从枕头底下摸出存折,细细的数上面的零。
忽然涌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渴望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随意布置装饰成最喜欢的样子,再不用担心下一刻没有人收留,永远有属于自己的一盏小灯。
开始特别留心房子的信息,办公室里一谈到房子,她就条件发射性的竖起耳朵,办公室里的报纸突然全部被利用起来,开盘的信息被她用红笔勾出来,连大街上的广告都不放过,不厌其烦的去踩点,看样板间,了解各个银行的利率。
秦桑桑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想买房子,开了辆极拉风的宝马单门小跑车,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跟在她后面,任丛圆磨破了嘴皮子,秦大美人还是锲而不舍的跟着。
当然,她从来都没这么大的魅力,秦大美人懒得找房子的信息,又想找个合心合意的房子,蹦跶着跟在她后面,可惜很明显她们的需求不在一个档次。
丛圆希望房子小小,一室一厅足够,向阳,有很大的阳台,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阳台上放一张藤椅,种些水仙,吊兰。铺很厚很厚的毛绒地毯,可以随意的从厨房滚到卧室,从卧室滚到大厅。
而秦大美人是房子越大越好,最好是顶层,两层打通,二十楼以上,可以在顶层开露天派对,交通便利不说还得依山傍水。
丛圆想来想去这样的房子只能是园林的景观房,偏偏那些地方都是独立别墅,私家园林,美人又嫌低矮,看不上眼。
秦桑桑叹气环顾四周,不知名的郊区,人烟稀少,只有一栋孤零零的房子矗立其中,还是空壳子,架子刚起,黄色的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这……怎么找得到房子,能住人么?以退为进:“丛圆,丛圆,我要求不多吧,怎么就找不到房子呢?”
丛圆认真的想了想,“不多不多。”
“我觉得我们应该扩大范围,地毯式搜索,从市中心开心,也不差那么点钱对吧,丛圆你想想,这可是你人生中第一次买属于自己的房子,是你永远无法忘怀的第一次,怎么可以这样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