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林初约

11、欲拒还迎

　　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丛圆已经穿着棉布睡衣窝在床上看碟，宫大人的大作，《悬崖上的金鱼姬》，宗介低头对波妞信誓旦旦：别担心，我保护你。金鱼姬突然开口：宗介，波妞，宗介，我喜欢你。
　　最最美丽的童话，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所以他们在一起。
　　秦大美人一句话就把她召唤出去，“丛圆，你说过带我逛苏州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她只好挣扎着起床，趁着洗刷的空挡再看了两眼有一头红发的波妞，驱车赶过去。

　　美罗商城。晚上十点。Burberry专柜。
　　丛圆耷拉着脑袋，庆幸今天出门前走的太急，没换上高跟鞋套裙，要不然非横着回去不可。
　　她们从观前街一路逛到这里，秦大美人试穿过不下百件衣服，满意的没有几件，乐此不疲的试穿，从来不看商标，刷卡的时候眼睛不带眨一下。
　　那边店员衣服还会包装好，秦美人已经在隔壁家的试衣间里，丛圆只好默默的接过她的袋子，充当大力水手。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大概特像秦美人的丫鬟，一排排最新季的衣服，她觉得眼熟，后来想想应该是电视里的新品发布会上看到过。随意翻翻衣服的标牌，兴致缺缺，一件衣服就得花去她大半月的工资，搁谁身上还会有兴趣。
　　虽然秦美人看中的衣服不多，可是如此多的专柜逛下来，她手上还是拎了十几个袋子，活像演戏，趁着秦美人去试衣间的空挡，她瘫坐在沙发里，深蓝的沙发，上面有一层茸茸的毛面，一座下去，整个人就陷进去，舒服的想仰头躺下。

　　可惜晚上十点多，Burberry专柜里的还是人来人往，沙发对面又是整面落地大镜子，完全无处躲藏。
　　秦美人穿着一件长款针织，婷婷袅袅的走出来，领口处随意搭着一条毛绒围巾，倒不知道砍了多少只小动物。在丛圆面前转了两个圈，“好看吗，好看吗？”
　　丛圆第一千零一遍回答：“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哎，要是那人能这样说就好了。”她走到落地玻璃镜面前，仿佛无限惆怅。

　　“男人也喜欢口是心非吧，大概。”丛圆安慰她，想不明白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不把她捧在手心，美人连伤感的时候都是娇柔不胜，眉心微觑，眼睛里有流光闪动，连侧脸都似最美的画像，线条细腻精致。
　　秦桑桑从镜子里注视她，“我听过许多赞美的奉承的话，但是我相信你，丛圆。”
　　丛圆无奈的耸肩，“你应该相信的是你自己。”
　　最后，秦桑桑还是没买下那件衣服，没有她想要的颜色。

　　丛圆拎着大包小包把秦桑桑送到她住的地方，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
　　连洗漱都没力气，踢掉鞋子扑上床，又困又累，眼皮都睁不开，脚尖开始痛的发麻，她眯着眼睛挣扎了许久愣是没起来。
　　二十七岁和二十岁相差的原来真的不是一点点。

　　那会儿年轻，和室友逛完整条延安路还不过瘾，又跑去万象城疯玩，就连走走看看也是兴致满满，可以开心上好几天。这么一点路又算得了什么，她和祁正清，从文三路逛到文一路，再从文一路绕到西湖，晚上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和他打电话，还是觉得不过瘾，竟然没有去雷峰塔。
　　早上她是被大力的敲门声吵醒的，她茫然的揉着眼睛跳下床，脚下一软，扑通一下摔到地板上，这下彻底清醒了，脚底发麻，双腿酸痛的厉害。她扶着电视机的柜子慢慢站起来，窗外的阳光正好，从窗帘缝隙里偷溜进来。

　　敲门声再度激励的响起，她扶着墙跳过去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昱辰那张因气愤而扭曲的脸。
　　她揉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了又看，大清早的跑她家来发什么疯，不确定的问，“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方昱辰丝毫不见外的走进屋子，坐在沙发上就开始盘问：“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经他一提醒，丛圆双眼无神的瞥过墙上的时钟，九点十分。仿佛大冬天一盆冷水从头灌到脚，冰冰凉透心凉，“唰”的冲进卫生间。

　　方昱辰看着她像青蛙一样跳进卫生间，还赤着脚，脚底露出一点粉红，觉得好笑，她是有多爱绿豆蛙，竟然连睡衣上面都是一只瞪圆眼睛肚子股股的大青蛙，他走到玄关处选了一双拖鞋扔进卫生间。
　　刚好砸在她的脚背上，那拖鞋的底是牛筋的颇硬，痛的她哇哇叫，咬着牙刷口齿不清的嚷嚷，“你这人怎么这样粗鲁。”
　　方昱辰挑眉斜睨她，理直气壮，“对你这种不知道淑女为何物的人怎么绅士的起来？”往回走两步，又回头，敲着墙壁催促：“动作快啊。”

　　丛圆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大早上跑过来，今天又不是周末，实在是没道理。快速的整理好东西，从厨房里摸出一个三明治也顾不了沙发里的那尊大佛，就急急的准备出门。
　　方昱辰指指她手里的三明治，拍桌子，“我的呢，我的呢？”
　　她正拿着钥匙，准备换鞋子，仰头看他，“要三明治没有，要命一条。”结果等她穿好鞋子，某个人还耍小孩子脾气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

　　“分你一半，分你一半。”她没好气的大咬两口三明治，诱惑道。
　　他这才施施然站起来，就着她的手，就一口咬下去，三明治顿时少了一大半，她没料到他真的要跟她分一半，手缩的太慢，就被他占了这么点便宜。
　　她习惯性的往地下车库走，被他一把拉住，“这边。”
　　丛圆一看，那辆惹眼的深蓝幻影就大喇喇的停在楼下，她挣扎着又往地下室走，“别玩了，我赶着去上班。”

　　“我送你去上班。”方昱辰沉声道，她竟然这样不知好歹，早上八点就到她家楼下，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只好跑到楼上敲门，这女人竟然还赖床，睡眼惺忪头发乱的跟头猪一样就跑出来开门。
　　“你没告诉我，送我上下班。”送她过去，下午回来怎么办，太麻烦了。
　　“对。”他顿了顿，肯定的说，“是从今以后送你上下班。”

　　丛圆捧着的资料夹就大喇喇的从手里滑下去，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你说什么？”
　　他蹲下去捡资料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她坐进去，“从、今、以、后、送、你、上、下、班。”
　　幻影的底座偏低，丛圆就喜欢高大的车座，陷在兽皮里总有深深的寒意，特像一个笼子，而她就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能仰人鼻息。幸好，她自有凯美瑞，比是没的比，却勉强算是自己的。
　　她提醒他，“谢谢，我有车。”而且据她所知，他们似乎不顺路。

　　“丛小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这会儿巴巴追着你，你到跟没事人似的，恩？”他拧起两道剑眉。
　　她“切”了一声，“方先生，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把油费折现给我，或者买套房子给我更实际，你看我现在还寄人篱下呢。”
　　刚好路过红绿灯，他直接冲了出去，白色眩光灯一闪，一把崭新的钥匙就拍在了车架上，似笑非笑的说：“一套够不够？丛小姐，开个价。”
　　丛圆勾过那串钥匙，也笑，“哪个荒山野岭的房子？”这钥匙根本就没用过，大概拿出来不久。

　　他自顾自开着车，头也不抬，“拙政东园那个荒山野岭。”
　　丛圆倒吸一口气，拙政东园对面的都是独栋顶级私家园居别墅，真正体现“私家园林特色”的现代雅苑，那地方寸土寸金都不足以形容，根本不是有两个钱就能买到的地方，有权有势有钱人的世界。
　　按理说方昱辰顶多也就拿着处级干部的薪资，而且方昱辰的国籍限定了在国家测量局里只能是编外人员，不吃不喝，十年也买不下这么套房子，难不成这都贪污来的？

　　丛圆有点坐不住了，车是深蓝幻影，随便甩出一套房子就是拙政东园边上的，这得贪污了多少公款才成？少不得也是枪毙吧，搁朱元璋手下凌迟处死全家抄斩都不足以泄愤。
　　“你……你们巴基斯坦法律怎么处理贪污受贿的？”
　　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捧着钥匙，神色慌张，活像做了贼，再联系语境想了想，明白过来，哭笑不得：“你也太能瞎想了吧？”

　　日上三竿，总算是在午饭之前赶到了公司。
　　丛圆从车上下来，回头致谢：“方先生，谢谢，不过我真没空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倚在车身上，斜睨着他，摸摸鼻子，耸肩，“跟你说真话的时候，你不相信，跟你说假话的时候，你倒句句都听进去，丛圆，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道行高深非得逼我拉着你领结婚证才甘心？”
　　“呵，被你看穿了，我就欲拒还迎勾引的你欲罢不能，再骗一纸结婚证好分你一半家产，老实告诉你，我还等着拿这笔钱和我爱的男人双宿双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