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林初约

10、逢场作戏

　　张维扬买的房子就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小区里大片大片的绿地，还像模像样的造了几座相当抽象的亭子，挖了一条人工河环绕整个小区，颇有小桥流水的味道。
　　可惜了这样的环境，丛圆吃了饭就是躲在屋子里看碟，除了刚住进来那会儿还有点新鲜劲，到处蹦走走看看，再之后都是直接从地下车库到电梯，电梯到地下车无限循环。
　　已经是春末，天气渐渐回暖。
　　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了大片迎春花，花开正浓，他拖着她沿着河走。
　　她饶有兴致的盯着小黄花，看看左右无人，折了两根花藤，三下五除二就编出一个精巧的花圈，趁他不注意，伸手就把花圈扣在他头上。

　　某个总是正装出场的人，带着迎春花藤编的小花圈，花圈略显小，只能套住头顶一圈，几朵黄色的迎春花在头顶饱满绽放，迎风摇曳。
　　方昱辰也不恼，颇有兴致的转身让她看，顺便臭美，“好看吗？”
　　丛圆点头如捣蒜，“好看好看。”
　　“真的？”他低头看到她瘪笑的样子，不得不怀疑小花圈的问题。
　　切，不相信她的手艺也就算了，还不相信她的眼光，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替他拍了一张，递给他，“自己看。”

　　他瞥了一眼，不知道她怎么拍的，照片里的人都不完整，还有点模糊，只依稀可辨眼睛眉毛鼻子，黄色的小花甚是显眼，背景又占了一大半。
　　他龇牙鄙夷道：“什么拍照技术嘛。”
　　她不服气，“谁让你跟个多动症儿童似得，动个不停，再说，人就长这样嘛。”
　　他更不服气，抢过手机，“让你看看什么是技术流。”
　　“头往左一点，刘海抚平，表情表情。”
　　“请问方先生你是在拍证件照吗？”

　　他拿下头上的小花圈套她头上，往后退两步，“就你这表情也就只能拍拍证件照。”
　　“我天生丽质，你管得着么？”她恶作剧的吐吐舌头，双手叉腰，满脸不屑。
　　他按下快门，感叹：“总算有个人样了。”
　　她凑过去看，他人高，手机又举得高，她只好扒在他手上踮起脚尖，手机屏幕上的人，站在路边上，舌心一点红，俏皮的吐出来，使劲翻白眼，她的脸正对着光，旁边房子折射出来的一点幽幽橘黄异常柔和的划过脸颊，背景里竟然有不远处的小河，水波随着风跳跃出优美的弧线，不懂摄影如她，也知道光影处理的非常好，画面感非常强。

　　“也就一般般嘛。”她嘴硬。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你才是死鸭子。”她不满的嘀咕。
　　没想到他竟然大方的承认，“对啊，我是，不过是活的，而且技术还不错。”
　　丛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此技术的含义，他已经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正轻轻柔柔地扑在脸上，犹如蝴蝶扇动的翅膀，微痒，还带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他轻声低唤，“丛圆……”
　　“嗯？”她抬眸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他慢慢低下头，身体往前倾，直到抵住她的额头，他的眼睛倒影出她因吃惊而睁大的黑瞳，才笑眯眯轻声细语，“要不要试试？”
　　一瞬间的蛊惑被打破，她冷静下来，玩笑道：“可惜我身无分文，方先生，你看天色已晚，还是早点回去，免得路上被劫色。”
　　他耸耸肩，仿佛无所谓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玩笑，也不勉强，依旧绅士的送她到楼下，才挥挥手：“丛小姐，记得背女戒，明天早上见。”

　　丛圆更无所谓的挥手再见转身，又不是二十岁，逢场作戏要是还学不会，二十七年就真的白活了。他说的话，真真假假，她向来分不清楚，索性都不信。
　　他的香闺跟张维扬实在有的一拼，也不甚埋她，有一回业内的晚会，揽着一个国色天香，男俊女俏，跳着火辣的桑巴，惊艳全场，反而是她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觉得尴尬，这新欢旧爱齐齐登场也不是好事，虽然她还没弄明白，到底谁才是新欢，谁才是旧爱。
　　一曲跳完，那国色天香款款生姿的就坐在的她旁边。

　　真真是个俏佳人，一身浓烈的黑色紧身礼裙，勾勒出火辣的身材，五官精致，妆容无懈可击，一笑一颦都是无限风情和妩媚，光是看着就觉得身子酥了一半，那人还真是好福气。
　　她觉得窘迫，还没迈出脚开溜。
　　国色天香就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来，“嗨，丛圆，我是秦桑桑。”
　　这样的逼人的气质和风度，她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纤纤玉手：“秦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你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是你吗？”她娇笑起来，到底是美人，连牙齿都比常人白三分。
　　她有点呆，直接反问：“你怎么知道？”
　　“不告诉你。”秦桑桑从经过的侍者手里端过两只酒杯，递给她一杯，仔细端详她，典型的中人之姿，并不甚美，只有一双眼睛顾盼生姿，甚是灵动可爱，清澈见底，得出结论：“丛小姐长得很普通，倒不知用什么狐媚之术勾引的那人神魂颠倒。”

　　丛圆向来勇于承认缺点，跟她完全没有可比性，恐怕是个男人都会选国色天香，“是是是，没有秦小姐狐媚，更没有秦小姐的狐媚之术，甘拜下风。”
　　秦桑桑瞪圆了眼睛看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些端倪，但见她一本正经的点头，表情严肃，微笑， “不曾想丛小姐这样的伶牙俐齿。”
　　“没有，没有，比不上秦小姐妙语连珠。”丛圆赶紧摇头。

　　秦桑桑耸耸肩，“oh my god!丛圆，我真是败给你了，他怎么会看上你？”
　　他怎么会看上你？
　　对啊，不解风情，又呆，还不懂如何讨好他，凑在一起也说不上几句话，长得也不甚美，撑死了也就是个清秀，怎么就会看上她，凭什么看上她，她凭什么？
　　“秦小姐别开玩笑了，是个男人都会选你。”

　　“我是秦桑桑，秦朝的秦，桑树的桑，记住了吗？”秦桑桑一字一顿，像教育小孩子，“来跟着我念，秦、桑、桑。”
　　“秦桑桑。”丛圆在这样的美人面前实在没什么抵抗力，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念。
　　秦桑桑一拍脑袋，“sorry，我忘记，你是中国人了。”
　　“额？”
　　“秦桑桑是我的中文名字，好听吧？”
　　秦桑桑明明是黑头发黄皮肤，典型的黄种人，丛圆有点疑惑，“华侨？”
　　“算是吧，从我的祖父开始定居在巴基斯坦。”

　　“你的中文很好。”丛圆赞叹，如果她不说，就是典型的苏州人，声音软软糯糯，一点都没有生硬感。
　　她颇为自豪的说：“我们在家里也是讲普通话的。”
　　原来如此。
　　她又自顾自说：“你都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巴基斯坦吗？”
　　“我为什么要问？这里也是你的故乡。”
　　秦桑桑眼睛一亮，“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丛圆，有空带我逛逛苏州，好吗？”

　　丛圆应承下来，心想你这样一个大美女，排着队等牵你逛街的大有人在吧，几时才轮得上她，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不过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秦桑桑明白什么了，再没有下文，她也没好意思追问。
　　“嗨，小方方。”秦桑桑一眼就看到某个人，全然无视他脸上的冷厉，向他挥手，娥眉一挑，笑得暧昧。

　　丛圆转身一看，所谓的小方方竟然是方昱辰，还活见鬼的一张扑克脸，还没等他走进，旁边的大美人已经像树袋熊一样柔弱无骨的攀上他，说着悄悄话，她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省的凭空在这里碍人眼。
　　方昱辰揽过秦桑桑，脸上的线条终于柔和起来，仿佛才发现她在，“丛圆，你也在呀？”
　　这还真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啊，敢情还以为她对他的心尖宝贝做了什么，当下也没好气，“是呀，我穿着隐形衣都被你发现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啊，丛小姐莫不是吃醋了吧？”眉心微凛，嘴角邪邪的勾起，摇身一变又是一副浪荡的模样。
　　张艺谋怎么不请他去拍电影，吓了狗眼了吧。怀里抱着一个，这边还能神色自如的跟她起哄，真真是好本事。丛圆睨了他一眼，也勾起嘴角，“是啊，秦小姐这样的大美人怎么就看中你了呢？我嫉妒的不得了。”
　　她说的冷笑话竟然没把眼前一对璧人冷到，反而配合的笑起来。

　　场中的舞曲又热烈的响起来。
　　旖旎的灯光交叉折射，不远处无数的男男女女或相熟或陌生相拥着穿行在舞池中间，摇摆，翻转，扭动。而她深陷在沙发里，套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半分也不想动。
　　秦桑桑拖着方昱辰奔向舞池，走两步回头俏皮的朝她眨眨眼睛，用口型说了一句什么。
　　她绞尽脑汁，脑子里只能想出她嫣红娇媚的唇形，无力的陷回沙发。
　　等秦桑桑真的拖着她大街小巷逛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这样勾魂的小妖精，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消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