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林初约

9、谁是你的

　　她不动声色，“方先生，找错门了吧？”
　　他指指她手里的《女戒》，扬眉：“没有。”
　　丛圆拿地下车库的钥匙开了半天门，当然打不开，耸耸肩，“门好像坏了，要不我请方先生出去吃？”
　　他拿过她手里的钥匙，转一圈找到其中一个：“修门什么我最擅长了。”
　　他自动自发的进门，在架子上找了双男士拖鞋套脚上，还随手替她抽了一双放好，躬身一礼：“丛小姐，请进。”
　　丛圆没好气：“方先生真客气。”

　　他结果她手里的东西翻到放到厨房，翻开女戒，指着其中一句，拍拍她的脑袋，“不难为你了，今天先背这句，实地操作是关键。”
　　她看着那句，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别过脸去哼哼，心不甘情不愿的套上围裙，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这种人斗。
　　丛圆其实从来没真正学过厨艺，她妈妈烧的一手好菜，只放一点盐和辣椒酱，菜烧的原汁原味，不像有些餐馆里的菜，活像吃调料，她就在旁边看着，帮着切个菜，拿着筷子等菜好的时候尝尝味道。

　　工作了以后，刚开始两年过的太拮据，付了房租水电，再往家里寄一点，几乎没什么余钱，只好想着法的省钱，开始自己煮菜做饭，刚开始买两块钱的挂面一块钱的酸菜，一包吃一天，吃到想吐，有了钱就琢磨着改善生活水平，下个小厨，煮个想吃的。
　　她烧的菜完全无逻辑可言，只按着自己的口味来，开水洗那堆番茄的时候，心里极度扭曲，探出脑袋，某个人已经脱了西装大摇大摆的占着沙发津津有味的看电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勤劳的孩子没饭吃。”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套着绿豆蛙图案的围裙，举着铲子咬牙切齿，还挺像那么回事，挽起袖子，蹭到她旁边：“我是勤劳的孩子。”
　　她难得有机会指挥他，高兴的直翘尾巴，下指示，“把番茄洗干净放冰箱里，留下一个切片，同理可证土豆。”
　　然后自己去剖鱼头，鳙鱼头大概在冷酷里镇太久了，两刀下去还不到底，硬是分不开，再狠命一刀下去，鱼头哧溜一声滑到水槽里，她尴尬的举着菜刀去捞鱼头。

　　方昱辰动作比她快一步捞起鱼头，从她手里拿过菜刀，嗤笑一声：“妇行不及格。”
　　丛圆看他煞有介事挥舞着菜刀，可惜衣衫笔挺，怎么看怎么不对，退后两步，防着有什么一不小心的意外损伤。
　　他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手起刀落，准确无比的就把鳙鱼头分好，还刷刷两下就把鱼头角落里的鳞片去掉。
　　丛圆看的目瞪口呆，拍拍他肩膀，“行啊，有一手。”
　　他得意洋洋：“这算什么，我有很多手。”说完懊恼的扔掉菜刀，摸摸头，嘿嘿笑，“我开玩笑的。”

　　她自然不信，死拖着他露两手，怎么着也不能暴殄天物啊，方昱辰被弄的没办法最后烧了个最简单的番茄蛋汤。
　　番茄一片片，薄的像机器削过，规格统一，不愧是搞精密技术的精确到几毫米了吧，半点散开凌乱的痕迹都没有，漂浮着煞是好看，蛋花融化在番茄汤里，半点结块都没有，丛圆痛心疾首，这么碎的蛋花怎么够劲。
　　甚是怀疑的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唔，清淡可口，番茄和鸡蛋的味道融化在一起，尤其是蛋花浮起一圈自然的番茄汁，相当入味，她用勺子捞着蛋花吃，还没到嘴，头上就被敲了一记。
　　“我就去个洗手间，你就敢偷蛋吃！”

　　她把那勺蛋花毫不客气的喝下去，敲着筷子坐下来，嘟囔：“小气鬼喝凉水，讨个老婆亲亲嘴，生个儿子八条腿。我都没跟你算呢，哪样不是我付的钱。”
　　方昱辰大笑起来，仿佛很有趣，掏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的：“给你，AA，剩下的钱找我。”
　　丛圆也不跟他开玩笑，把旁边袋子里的超市□□掏出来，“听仔细了，番茄十三块八，土豆七块七，鱼头十八块钱，胡萝卜三块二，油盐水电费二十块钱。”
　　他睨了她一眼，“油盐水电费哪里会有这么贵，太黑心了。”

　　她一拍桌子，杏目圆瞪，“算十块钱，平摊下来二十六块三毛五，三毛五赏你了，二十六块。”
　　他龇牙咧嘴，“肉疼，我决定多吃点补回来。”说着就拿勺子盛小汤。
　　丛圆悄悄把鱼头拉过来一点，低头扒饭。
　　他看看她的碗再看看自己的，愤愤不平，“为什么你的碗这么大？”
　　她用的是只大白碗，超市里根本没有，是从家里老远运过来的，只搬的过来一只，她扒着碗头也不抬，咬着鱼骨头口齿不清，“小人吃小碗。”
　　“我从不跟女人计较。”他尽往自己脸上镶钻。

　　吃完饭，饭碗摊在桌子上，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倒在沙发捧着肚子谁也不肯动，丛圆长叹一口气，“讲笑话决定谁去洗碗。”
　　电视上刚好在放《初恋这件小事》，女猪暗恋男猪三年，为了男猪，一点点改变自己，怀揣着一点点的甜蜜幸福做梦，哪怕是他叫了她的名字，哪怕是他看了她一眼，隔着男猪最好的兄弟，到最后说出口却已经没有机会。
　　方昱辰不干，“说初恋故事决定谁去洗碗。”

　　丛圆没转过弯来就中了套，“这怎么决定？”
　　“谁的结局更狗血谁就去洗碗。”
　　她不赞同：“不用讲了，没有人比我更狗血。”
　　方昱辰斜眼更不赞同：“不说怎么知道？”
　　“那你说说看。”她摊手。
　　“初中会儿吧，那女孩天天跟着我，等我终于被她打动了，她告诉我喜欢的我最好的朋友。”

　　丛圆啧啧赞叹：“早恋啊。”
　　他摸摸鼻子，耸肩，“还早？说你的。”
　　丛圆踢掉鞋子把脚盘到沙发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往后仰，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缓缓说：“我们在一起快四年，大学四年，最后的最后他有了别的女人。”
　　“是挺狗血的，恩，请。”方昱辰笑眯眯的开口。
　　她瞪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

　　他“切”了一声：“有同情心，这会儿你还是我的么？”
　　她不满，拿脚踹他：“谁是你的？”
　　他颇有兴致的直起身子，勾住她下巴，“这个。”
　　她的脸皱成一团，打掉他的咸猪手，自从和他相处多了以后对衣冠禽兽这个词有了尤其深刻的理解，刷的站起来，从卧室里搬出一个音箱把音量开到最大，然后放上一首花儿乐队的洗刷刷。

　　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
　　电视机的声音完全被覆盖掉，方昱辰斜眼看她，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他才不屑。
　　她还是围着那条青蛙的围裙，跟小朋友似的，她瞪着他，下巴微仰一脸挑衅，眼睛越发显得突出比那只团在她胸口的萎缩青蛙还大，乒呤乓啷就把碗碟收拾好端进厨房。
　　厨房里响起水声和着碗碟碰撞的声音，而他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捧着肚子，心念一动，溜进厨房。

　　她看了他一眼：“方先生，还有这闲情逸致？”
　　他挽起袖子：“当然。”自动自发的去翻柜子。
　　“你在找什么？”她奇怪的问他。
　　“擦碗的干毛巾。”
　　她尴尬的转了一圈，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巾，她洗碗从来不擦干，湿漉漉的晾在碗架里，往往冬天的时候下次吃饭碗里还汪着水。

　　厨房新的连台子都锃光发亮，照出两个人的脸，丛圆不太习惯用洗碗机洗碗，懒到瘫掉的时候才会放进去，大多时候都自己洗，在水槽里放满温水，再滴一点洗洁剂。
　　很像是神奇的魔术手，轻轻一抹，瓷碗就会露出原来的面貌，她对这种事情总是乐此不疲。
　　丛圆洗碗就递给他，他擦一个放一个，码的整整齐齐。
　　她不吝的夸奖他：“很有家庭主夫的潜质啊。”

　　“一般一般，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妇，在所不辞。”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可以找很多个妇么？”
　　他终于把最后一个碗叠好，挤了一点洗洁剂在干毛巾上，递给她：“我没有这种癖好。”抬脚走出厨房。
　　没有这种癖好？她愁眉不解。
　　等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套上西装站在玄关处对镜贴花黄。
　　丛圆关掉音响，，欢乐的跳过去替他开门学着他的样子鞠躬一礼，“方先生慢走。”

　　他拧眉看她，也不说话，抓起玄关边柜子上的钥匙，拉住她往外走。
　　她穿着双拖鞋，被这么一拉，重心顿时不稳，一个趔趄差点飞扑出去，他大手一捞，揽住她的腰，抬脚带上门，就往电梯走。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跟野蛮人似得，快放我下来，干嘛去，我还穿着拖鞋呢。”丛圆卯足了劲挣扎，偏偏他的手跟铜墙铁壁似的，半天挣不开，身体又往下倾，累的气喘吁吁。

　　他拍拍她的脑袋：“别吵，饭后散步。”
　　血直充上脑袋，她有气无力：“行行，麻烦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他终于放她下来，她深呼吸再深呼吸，使劲压下那一小股无名怒火，默念八百遍：不跟这种变态的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