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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诸王后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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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Maedhros对视的一瞬间,少女感到了畏惧,她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恭敬地向辛姆林的君主和他身边至高王的长子行礼,并且躲开了那双狂野的铁灰色眼睛,而那目光在看向她的时候是警惕和稍有敌意的。
红发诺尔多微感诧异,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同寻常,因此他仔细打量了她片刻——那名少女身穿简单的白色长裙,一头柔顺的银发是混有辛达血统的证明;她脸庞纤小,眼睛则是淡淡的灰色中混有一丝清澈的蓝,看上去如同一池春泉般美丽。
Maedhros眉心轻蹙,他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实际上他刚刚并没看清行礼的人,并且为那竟是个柔弱的女性而感到诧异,在她迎向他们的时候,她注视着Fingon的方式让Maedhros感到异样,因此他只是本能地让自己身上的锐气流溢了出来。并且于此同时他感到Fingon的呼吸急促起来。
在他们转过长廊拐角的时候,Maedhros开口问道:“刚刚的那位——是谁?”
Fingon要稳定了一会儿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才能用平和的声音回答道:“她叫Earwen,是……”
他的喉头哽咽着,感到无法自然地继续下去。Fingon顿住了脚步,在这之前他和Maedhros本是朝着Fingolfin宫殿的宴会厅前进的。他拉住了堂兄的手臂。
“我——我忽然不想去那儿了,”黑发精灵勉强说道,他的手握紧了Maedhros小臂,“你能跟我去一趟我的房间吗?”
那时候Fingon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Maedhros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怜惜地看着爱人,轻声说道:“当然……那我们要往回走吗?”
Fingon点了点头,他引着Maedhros穿过花园,攀上王宫西侧的大理石楼梯,来到了他在父亲宫殿中的居所。
Maedhros随意地漫步入内,左右打量着Fingon的房间——那儿陈设简单,除了必要的寝具之外没有什么多余装饰,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主人质朴的作风。而在他身后,黑发诺尔多则小心地掩上了门扇。
这带有落地窗扇的房间直接通向皇宫高处的露台,Maedhros撩开窗帘,将窗户推开一线,从那儿透入的风带着米斯林湖的湿润之气,于是红发诺尔多笑着说道:“希斯隆的春天倒也让人感觉惬意……”
他这样微笑着转过身来,却被Fingon脸上的神色吓了一跳,他的堂弟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同时双眉紧蹙。
“……Findekáno,你怎么了?”
Maedhros向他走过去,安抚性地把左手放在Fingon的肩头,缓缓地摩挲着。然而Fingon仍旧一语不发,他必须要告诉Maedhros自己决定结婚的消息,但是却无法说明白其中的真正缘由——Fingon希望Maedhros能够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希望自己不要过分的伤害他,但是负罪感让他感到自己所能说的一切看起来都不过是自我开脱的借口。
就那样过了一会儿,Fingon的沉默愈发让Maedhros心中泛起隐忧,他伸出手臂,想要揽住Fingon并带他到床头坐下细述情由,但是此时他的拥抱却恰是Fingon无法接受的,黑发精灵急促呼吸着后退了一步,他挡住了Maedhros的手。
“Maitimo……我得告诉你……”Fingon顿了顿,尽量平稳着自己的呼吸,“我可能会结婚了——如果我们今天的决议是不向安格班德宣战的话。”
他看着Maedhros,红发王子脸上一时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但是那双铁灰色的眸子微微张大了,Fingon能看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
“如果我们不打仗,那我就会在会议结束之后和她结婚。”Fingon双唇微颤,“我……我父亲希望我这样。”
Maedhros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他皱起了眉头,然后转过身大踏步走到床前坐了下来。
“这么说……我刚刚见过了你的新娘?”
他轻声吐出了这句话,无法控制自己声音中流出的讽刺,“她叫Earwen?哦——啊,星辰之后啊,我想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战争!”
Maedhros随着自己的说话猛然转过了头,他不再看着Fingon,而是急促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双唇。他握剑时稳如磐石的左手此时正剧烈颤抖着。
有一瞬间——Maedhros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发怒、想要斥责Fingon不守信约,因为红发诺尔多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堂弟曾经是怎么温柔地说着除了他之外不会接受其他任何伴侣,那时候Fingon的灰眼睛恰如希斯隆春日薄雾的天空一样动人;他也想握住他堂弟的双手,向他吐露自己内心炽烈的情愫,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恋即使久隔百年也不曾有丝毫减弱。
但是Maedhros最终什么都没有做,Fëanor家的长子约束住了自己,他钢铁一般的自制力在这时候显出了本色。红发王子站了起来,他走到Fingon面前,低下头看着他。
“……我明白,”他轻声说道,“你确实有那么做的必要。要是约定了婚期,就派使者给我送信,我会送给你符合身份的贺礼。”
他和Fingon互相凝视着,片刻之后Maedhros叹息了一声,他转过身,大踏步向房门走去,他拉开了那扇门,脚步凝滞了片刻,然后不再流连地离去。
Fingon本能地伸手去挽他,但是在他的指尖触及Maedhros红色披风的时候他退缩了,那红色的织物从他的手指间滑脱,而Maedhros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白色的立柱之后。
——那是太阳历第一纪402年,诺尔多至高王Fingolfin向安格班德宣战的计划因为Fëanor诸子的不合作,以及其他王室成员的犹豫不决而夭折。此后至高王长子Fingon与Súrion之女Earwen订婚,次年正式举行婚礼。整个希斯隆地区为了这件喜事而持续了月余的欢庆。
对于王长子Fingon的订婚、婚仪,以及继承人的出生,他的挚友Maedhros均派遣使者从辛姆林送来了丰厚贺礼,然而他本人却因为政务缠身,而无法亲自出席仪式。在Fingon的第一个、实际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Maedhros为幼小的婴儿准备了一个纯银的发圈,这精细的饰品以及上面镶嵌的、散发着淡淡星辰光芒的白宝石均出自他家族能工巧匠之手,而那形制也和他曾经赠予挚友的一个一模一样。
据Earwen的使女说,王长子就是握着这只发圈,在纸上写下了他头生儿子的名字,那是个骄傲且辉煌的字眼,Ereinion——其含义为“诸王后裔”。而这个孩子的出生,也意味着王室宗家血脉的延续。而在那之后直到455年,辛姆林的领袖不曾再来过希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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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纪455年,冬天来得似乎格外早,清晨的寒气萦绕在米斯林湖上,浮起的乳白雾色笼罩了整个王都。
Ereinion眼下还是个少年,他身量尚未完全长成,但是那一头黑发、英气勃勃的面孔和清澈的淡灰色眼睛却酷似父亲,大家喜欢唤他为Gil-Galad,意为闪耀的星辰。而他的母亲,王长子Fingon的妻子Earwen,她的美貌比起五十余年前与丈夫结婚的时候毫无变化,随着岁月所积累的,只有精灵永恒不朽的生命赐予他们的慈悲和智慧。
这一天,Ereinion刚刚从郊外骑马归来,Earwen在家中迎接爱子,并亲手为他脱下沾上了泥点的外衣。
“我听宫中的侍从说,父亲这月会回米斯林,是吗?”少年喘息未定,两颊由于兴奋还带着一丝潮红,他急切地向母亲问道。
Earwen微笑着点了点头。
作为希斯隆的军事领袖,Fingon一年当中留在米斯林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候他和军队一起驻扎在维斯林山脉的涌泉之塔要塞,在那儿守卫着希斯隆的东大门,也因此很少有时间陪伴妻儿。虽然如此,他却也是受到众人交口称赞的丈夫和父亲。
在Earwen看来,王长子为人稳重坚毅,虽然有着无畏之名,私下的性情却随和温厚。他对她向来体贴入微,在家中大小事情上都遵从她的意思。这位被誉为“无人可及的英勇”的王子,甚至曾经因为在妻子面前显得太过温顺而受到同僚的取笑。在她为他诞下一子之后,他们的家庭生活看起来可称美满,如果说Earwen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她本希望能多替Fingon生几个孩子,但是王长子在悉心陪伴了她年余、儿子Ereinion满一岁之后,就离开米斯林往边境驻扎。在Earwen看来,她的Findekáno在他们的私密生活中显得温和寡欲,而且似乎倾向于把他的父爱让小Ereinion独享。
母子二人扶着窗棂,遥望东方,似乎希望能顺着蜿蜒的大道远眺那位黑发领袖的身影似的。那时候他们虽没有看到Fingon,却看到了另外的奇怪景象。
起初Earwen还欣赏着城堡之外的湖水和密林,但是她的儿子忽然叫了起来,Ereinion手指东北方向,惊讶地摇晃着母亲的手臂。
Earwen抬起头,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东北方的天际阴云密布,在这傍晚时分,隐隐有一线赤红的光芒从云层中透出。女子随即转头看向西方,那也是落日的方向,太阳正缓缓向着地平线沉落,晚霞的光芒与东方天际交辉,一瞬间竟然好像天上悬挂了两轮日头一般。
目睹这一奇异景象,她心中骤然升起一阵不祥预感,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Earwen拉住儿子,把他带回房内,不再去关注那奇特的景色。她将他交给卫队长,让他们去小广场上练剑,而自己则匆匆往宫中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中,希斯隆上空天气愈发阴沉,不过这个多雾之地在冬天本就容易如此,因此居民们也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北方天际火光隐现,而去往涌泉之塔的哨马也开始在王城大路上疾驰。引得大家纷纷注目。
那天米斯林湖区并未下雨,然而天顶浓厚的云层中却隐隐传来闷雷声。傍晚日落后天色很快一片漆黑,就在这入夜之际,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火把的亮光在大道上响起。
广场上玩耍的Ereinion看到那骑士蓝锦缎刺绣的战袍,不由得尖叫起来,少年认识那是父亲的卫队所独有的衣饰。他丢开和自己玩耍的同伴,一溜烟朝着王城跑去,但是以往让他能够自由出入的地方今天竟然被严密封锁,由至高王的宫廷卫队守护着。
这不禁让Ereinion有些失望,他一步三回头地来到宫殿前的白石台阶上坐下。而Fingolfin的卫士长则追了过来对他说道:
“小殿下,您还是回去吧,恐怕今天至高王的会议将会持续到很晚。”
“可是那是我父亲的卫队啊——” Ereinion叫了起来,“是他要回来了吗?”
卫士长躲开了他的视线,沉默了很久,才勉强开口道:
“这我并不清楚,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您最好还是回家陪伴您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