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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婚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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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Maedhros的说话Fingon予以默认。而Fëanor家的长子不禁对自己叔父为王的器量感到钦佩,因为Fingolfin从流亡伊始就是被责任驱使着,而并非凭自己的本愿叛离西方,而他也从未想要与梵拉决裂。虽然如此,当他成为所有诺尔多族人的领袖,他却可以对子民们一视同仁,并且一丝不苟地恪守自己身为君王的职责,而非仅仅为自己的家族谋利。
在Maedhros看来,和Morgoth决战是势在必行之举,一方面是为了父亲与祖父的血仇,另一方面是为了自己与兄弟们曾经发下的毒誓——这时候他尚未意识到这誓言有朝一日当真会走上歧路,在他心中,夺回宝钻和击倒Morgoth眼下还是一回事,而身为Fëanor家嫡子和诺尔多最优秀的领袖,他和他的兄弟们在黑魁首覆灭之后当然可以顺理成章地主张对宝钻的所有权。但是无论战争成败,他们都不会乞求诸神的宽恕和援助。而Fingolfin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因而他眼下的决策可以说替自己哥哥承担了一部分未尽的责任,这也是Maedhros赞赏他的原因之一。
——如果我继承了宗主王的王位,我能够做到如此吗?
Maedhros在心里如此询问着自己,但是随即他就自嘲地笑了笑。因为那种默默无言地贯彻自己的责任只是Fingolfin家的性格,这一点上Fingon比Turgon更像父亲。而Fëanor家则更加锐意进取和任性妄为,Maedhros虽不如Celegorm和Curufin那样锐气外露,但是对此他也自知甚深。
红发诺尔多转过头,向自己的堂弟说道:“那么你认为如何,Findekáno?你觉得这是与Morgoth决战的时机吗?”
Fingon沉吟着,“要是你问我的想法,我认为该是一战的时候了。毕竟眼下我们得到了伊甸人作为新盟友,而黑魁首的势力显然不可能被困死或饿死在安格班德的地底。迁延时日只是无奈之举,除非我们有别的积蓄更雄厚力量的能力,不然就该把握现在这个时机。”
Maedhros点头承认了堂弟所说的,然后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至高王是否曾经问过多瑞亚斯的Thingol的意思?”
他提到Thingol倒是让Fingon吃了一惊,他看着Maedhros,然后摇了摇头,“灰袍君王不会与我们结盟。”他只是这么简单地答道。
红发诺尔多发出了介于苦笑和冷笑之间的声音。
Fingon深知Thingol和Fëanor家族之间的嫌隙不可和解,但是他本人也并不喜欢多瑞亚斯君主的为人。而Maedhros虽不像弟弟们那样,对Thingol倚赖妻子的力量、常年深居不出,只守卫自己的国土的行为公开大加伐挞,但是他对那位辈分等同自己祖父的君主也深存不屑之意,只不过他无意将之随便告诉别人,这一点他只偶尔和Fingon或者Maglor说起。
“灰袍Thingol的度量不值得与你父亲相提并论。”Maedhros如此评价道,“上次我和Moryo(Caranthir)见面的时候他还对我提到此事,伊甸人中有一支家族进入了与多瑞亚斯毗邻的贝西尔森林,Thingol对他们冷酷非常,别说全无扶助之意,更是只想让这些人类给他看家护院。”
“哦?”Fingon双眉微扬,似乎很感兴趣,“有伊甸人迁入贝西尔森林我倒是略有耳闻。可是Morifinwë(Caranthir)竟然会在意这件事?我一直以为他对精灵意外的族类都全无好感。”
Maedhros笑了,“不、不,他曾经盛情邀请他们来萨吉里安定居,但是那位身为家族领袖的小姐相当骄傲,Moryo被女人拒绝的次数可不多,所以我想这足值介意了。有段时间我的两个小弟弟甚至担心他是不是当真爱上了那位人类女性。”
“那也不会比你更离经叛道的,Maitimo。”Fingon微笑着说,而Maedhros抚住了他的脸颊,低下头吻了吻爱人的鼻尖。
“……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除了你弟弟之外肯定还有什么事情让你心烦?嗯?”Maedhros柔和地低声询问道,“不然我们的Valiant怎么会如此消瘦?”
他的手在Fingon肩头和背脊上摩挲着,感觉着那儿略微突出的肩骨和蝴蝶骨,而刚刚他们亲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些,“……你让我很不放心,Findekáno。”
黑发的诺尔多苦笑了一下,“即将到来的战争的确够让人烦心的,Maitimo,你还是跟我说说吧,东贝尔兰眼下的战力如何?你的弟弟们都是怎么想的?”
他显然在逃避着什么,而Maedhros并不想强迫他说出来,于是红发诺尔多放开了Fingon,转而抱着双臂倚靠在床头。
在双方家族的问题上,他和Fingon一向互无隐瞒,因而这一次Maedhros也蹙眉答道:“如果让我选择,我也宁愿现在和黑魁首一战。但是我必须得说,我有几个弟弟大概不会乐意,而且这一次,我恐怕不能用自己的意志去左右他们。”
对这个答案,Fingon并不怎么惊讶,他思忖了一会儿,说道:“要是Morifinwë不愿意,那也不足为怪。听说萨吉里安和林敦山矮人之间的贸易现在正是兴盛的时候,他不想现在开战我可以理解。”
Maedhros点了点头,“诺格罗德的矮人在山里发现了稀少的矿脉,他们愿意把这些宝藏和我们分享,Moryo的心思现在全在那些上面。不过——”红发诺尔多顿了顿,似乎思忖着应不应当把后面的话这么直接地告诉Fingon,但是最后他还是开口道:“Turko(Celegorm)和Kurvo(Curufin)也不会愿意。”
“如果我们和安格班德开战,那么无论获胜与否,都要付出绝大的伤亡作为代价。而一旦进入铁山山脉或者Morgoth地底的巢穴作战,骑兵将派不上任何用场。届时东贝尔兰的前锋将是他们二人麾下的剑士们,那样会给他们的兵力带来相当惨重的损失,而Turko和Kurvo一直对Thingol怀有敌意,也对你弟弟有戒备之心。所以如果他二人都拒绝响应至高王的召唤的话——”
Maedhros的话止于此处,他没有再说下去。即便Fingon生性明快、不谙权谋,这也足以让他明白Celegorm和Curufin不愿现在参战的理由。黑发诺尔多紧紧皱起了双眉,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有什么话急切地想告诉Maedhros,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Maedhros察觉了他眼中的阴霾,但是他只以为那是Fingon对他所说的事情感到不快——红发诺尔多觉得那也是正常的,因为他的堂弟本身是一个可以不顾一切地独身闯入黑魁首的领地去拯救挚友的无私之人,他的正直常常让他排斥一些不够光明正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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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能在此时与Morgoth决一死战,但是这并非理智的决策,而是我的心给我的暗示。它告诉我诺尔多族人的鼎盛就是眼下,容不得更多迟延。
——Findekáno,如果会议最终的结果否决了向安格班德进攻的建议,那么你就要立刻和她结婚,这样你们还能享受一些和平的光阴,这也是我对你最后的希望。
马蹄哒哒声在白石大道上回响,是Fingon及Maedhros一行人离开了西瑞安泉,赶赴米斯林出席至高王Fingolfin的会议。这时按诺尔多精灵的历法来看正渐入春天,而阴冷多雨的希斯隆正在暖风吹拂下渐渐苏醒。
Fingon最终还是未能把那些话向Maedhros说出口。
黑发诺尔多骑在马背上,恍惚地回想父亲对自己最后的劝言,在这几百年间,Fingolfin从未对他和Maedhros的关系再多说一字,但是就在一年之前,似乎被某种预感所启示,诺尔多精灵现任的至高王将他的长子唤来面前,二人在书房中一番晤谈,而Fingon最终被说服、答应父亲与希斯隆一位领主的女儿、名叫Earwen的姑娘结婚,那位少女混有辛达血统,容貌纤秀美丽,而她也爱慕着至高王的长子,虽然她只在王室舞会上见过他数次,但是却为他刚毅明朗的气质和无双的勇名所倾倒,因而将自己的爱情寄托在这位王子身上,但是她始终不曾开口向Fingon提起。
Fingon至今还记得,那天自己应召来到王宫觐见父亲之时,天色已是薄暮,秋日的太阳正在天边散发着最后一丝光芒,而他自马场归来,戎装未下,齐膝的长靴踏在宫廷中长廊光滑的白石地板上,伴随他的脚步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音。他推开书房的门,看到Fingolfin正在窗前负手独立,夕阳从高大的落地窗投入,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好长。
“Findekáno,”他的父亲如此呼唤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考虑过结婚?”
那一刻Fingon的脸色微微泛白,他对父亲的明知故问感到窘迫和诧异,如果一定要他回答他会说不,但是那时候他只是沉默着。而Fingolfin叹了口气,这位诺尔多精灵的至高王缓缓地转过身来,用他灰蓝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儿子。
“你要结婚,”他叹息着说,“爱不能解决一切,你需要妻子,你也需要至少一个儿子。”
当Fingon与父亲目光相对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双眸子中蕴藏着痛苦,这种感情是似曾相识的,而Fingon猛然惊醒,他想起来上一次看到Fingolfin流露这种表情是什么时候。
那时陷入黑暗的提理安城一片嘈杂喧嚣,父亲缓缓放开拒绝随他们流亡的母亲的手——Fingolfin的眼睛里那时也闪烁着如现在一般的痛苦,但是他没有再流连于自己所爱的女性的门前,而是默默转过身,踏上了那条通向黑夜的漫长旅程。
Fingon忽然想起那也是一个仲秋的日子,而彼时他还情窦未开,并且与Maedhros只是朋友。
精灵王向他黑发的长子走过来,将手掌放在儿子完全长成的肩头,他轻抚着Fingon乌黑的长发,就像他年幼之时自己经常做的那样。
“你可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幸身死,诺尔多族人失去最高领袖,届时你会怎么样,Findekáno?”
Fingon吃了一惊,他抬起眼,开声说道:“不!父亲,请您别轻易说出这种不吉之言,眼下身边还有我和弟弟供您驱遣,如果当真有什么灾厄,它也不能撼动您的威严。”
Fingolfin了然地一笑,就好像他知道儿子会这样说似的,“不,或许在一如创造这个阿尔达世界之时,各人命数便已注定,否则我那最优秀的兄长,怎会在未曾向大敌追讨血仇之时,就那样身化飞灰?即便为此他要在曼多斯的神殿之中含恨守候,直到我们所语的永恒的尽头?”
Fingon不说话了,因为他察觉到有一种阴影笼罩了父亲的眼眸,而那种预感并非旁人所能感知的。他垂下了目光,体贴地在一旁静默着,等待父亲从他自己的思绪之中醒来。
隔了很久,Fingolfin似乎才将心思从遥远的虚无之中拉回,确实地投注在面前的儿子身上。
“你应该知道,自从我们的脚离开瓦林诺的土地,西方诸神的慈悲就离我们而去。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我们,这一点和中洲其他族类无有不同。”至高王如此沉静地说道,“但是诺尔多族人已不同以往,单凭血亲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使我们团结一致,Morgoth已在我们当中种下猜疑和背叛的种子。”
Fingon双唇微张,但是他讲不出话来安抚父亲。窗外夕阳已然西沉,书房中弥漫着黑夜的冷凉气息,让Fingolfin的话语更显沉重。
“北方联盟是脆弱的,我兄长的儿子们将时时刻刻被誓言逼迫,这也包括Nelyafinwë(Maedhros)。”
Fingolfin灰蓝色的眸子微微闪烁着哀切的神采,那是一种带有先见性的悲伤,而他看着自己的长子,目光渐渐严厉,“要是你二人当真如所言般彼此相爱,而非仅仅因为受到黑暗咒诅而萌生恶欲,你就该保护他,这也是守护我们的子民,是尽你身为君主的力量。”
Fingon避开了父亲的目光。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他低声说道,“我怎能如此伤害他?梵拉诸神也不曾给予如此残忍的判决,一个诺尔多族人怎能拥有两个伴侣?”
他的话触及了精灵王压抑已久的伤痛,让Fingolfin思及了因为父亲再娶而带来的家族分裂的悲剧,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但是再次开口的时候精灵王没有动摇。
“如果我非得做出这样不仁慈的劝言,那就让我承担这罪责。”
他冷冷地扬起了头,一瞬间下颌绷出了坚硬的弧线,但是随即又柔软了下来,他对着Fingon说道:“我将把王位传与你,而你需要有一个继承人来保证血脉不断。你弟弟不是这位置的合适人选——我这样说并非身为父亲却有所偏爱,而是我深知Turukáno已不可能与我兄长的儿子们和解,他不能放下心中芥蒂,而那七子之中也有人对他深存戒备,而我不能为此苛责他们双方中任何一个。”
Fingolfin说到此处,他转过眼,那目光如刀一般凝视着Fingon的脸庞,“Nelyafinwë将背负他的誓言,而你将背负你的责任。”
精灵王如此断言道:“你二人任何一方的不够坚强,都将为联盟招致灭顶之灾。诺尔多族人将分崩离析,而黑魁首只需高踞宝座之上目睹我们争斗并发出嘲笑。而如果那个不能承受的是你——”
他的声音忽然放轻了。
“那么Nelyafinwë将为你承担那恶果,他将孤立无援,将一生被他的誓言逼迫直至绝境。诺尔多族人将堕入黑暗。而我不愿看到这些,哪怕彼时我已在守候大厅忍受那永夜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