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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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姐姐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虽然受到吉田松阴的影响所以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阿遥被震惊的厉害，但是恢复的也快。旁若无人地捡起落在地上的锤子，捏着信纸，依旧笑的没心没肺地与老师傅打过招呼然后回房间。
她想，她应该是太混乱了，所以回到房间里后，手颤抖地怎么也划不亮火柴。
最后，她只能颓唐地坐在铺满了月光的桌前。清冷的月光，照映的那白纸黑字分外的清晰。照理来说，她本应该早就料到如今的下场。但是当真正的噩耗传来的时候，她又显得如此手足无措。
早就听说京都那边在大肆捉拿攘夷志士，只是她乐观地认为长州天高皇帝远，吉田叔叔总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再说，吉田松阴如此聪明，手下能人众多，怎么也不可能逃避不了这么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只可惜，她从一开始就料想错了。
不过，她实在不适合做一个悲观主义者，呆愣了一会儿又很快想通了。久坂不让她寄信，不过是不想在这种敏感的时候牵扯上她；而吉田叔叔不说，恐怕他们心里早就另有打算，犯不着她一个远在异乡只知打铁的女子来牵肠挂肚。虽然心里很是不安，但是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过是今日月色太美有些飘飘然而已。
深呼吸，然后平静地点亮烛火。昏黄的烛光照的屋子里半边明媚半边忧伤，倒也不知是像谁的心情。从角落里扒拉出图纸，她攥着笔杆又抓耳挠腮起来。
九楼遥是一个太过固执的人。设计出了多套方案，虽然拿不准主意，但是就是不愿意去麻烦老师傅。从一开始觉得这个约定是个大麻烦，到现在乐在其中。大约是环境催人变，压迫之下九楼遥终于学会了苦中寻乐甚至沉浸其中。
任何一项成功都是自己技术的突破，她一直坚信这一点的。
既然迟迟没有决定，阿遥恢复了往常的生活。白天起来，或是在一旁托腮盯着老师傅，或是抡着大锤帮忙搭把手。胜海舟离开了江户，却又遇到了来修理刀具的高杉与桂。别人都在她身边来去匆匆，唯有她一个人执拗地停留在原地，陪着一把铁锤一台火炉。
***
江户的新年要比长州的小乡村漂亮许多。
红彤彤的灯笼挂满了街头，身着美丽和服的女子撑着伞，螺旋花纹的伞面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白色雪片。原本是与铃花和夕颜一同出来的，但是当抬着神像的队伍经过之后，三人终于失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阿遥看着那如同潮水一般的人群，迅速打消了找人的念头。或许是锻冶师的职业病使坏，不知不觉就沿着松软的河岸走，看到那散发着荧光的不知名石料还忍不住停下来瞧瞧。从她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遥远山腰上朱红色的鸟居。神社散发着令人倍感温馨的柔光，但是它对面的山顶上却是一大片白森森的卒塔婆。一边是摩肩接踵的善男信女，一边却冷清乃至阴森。
她不自觉低头弯了弯嘴角，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前面桥边的少女。不似一般人满脸欣喜，她不时地环顾四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过是十来岁左右的年纪，挽着可爱的发髻，身穿浅樱色的和服，手中还拎着一个嫩黄色的小袋。
大约是跟她一样，与一同前来的人走散了吧。
于是阿遥几步走到对方面前。小姑娘长的一如这个年纪的可爱，粉嫩的小圆脸，棕色的眼睛圆而亮，此刻却盈满了泪水，似乎风一吹就会掉下来。鼻尖有些红，大概是冬季的气温太过寒冷，如此娇嫩的小女孩不受冻的缘故。
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像个邪恶的人口贩子。九楼遥走到她面前，微弯膝盖，平视她的眼睛：“你怎么了？”
小女孩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刷的掉了下来。一颗一颗，阿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诶诶，诶你别哭啊……诶呀，我没想弄哭你的……”
“不，不是……”小女孩用力地用袖子擦着眼睛，把眼眶都擦的红红的却依旧止不住眼泪。她抽噎着，深呼吸让自己可以说出完整的话来，但似乎很是力不从心：“我，我……”
让你没事找事做圣母，让你见到可爱的小女孩就忍不住搭讪。阿遥的表情略微扭曲了一下，转了转酸痛的膝盖，直起身，直接牵起小女孩的手：“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的手瑟缩了一下，然后怯怯地让她牵住。逆着人流往小街的出口走去，见小女孩似乎止住了泪水，阿遥才略微低头，一边侧身挡住拥挤过来的人，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知道家在哪里吗？”
“我叫雪村，雪村千鹤。”小女孩的眼睛看起来还湿漉漉的，如同阿遥小时候饲养的小白兔。无害的，娇小的，惹人疼爱的。于是她不由弯起了眼睛：“千鹤是个不错的名字呢~我是九楼，九楼遥。”
“九楼？”她有些诧异，但是看了看阿遥却并没有说出口。阿遥耸肩，笑嘻嘻的样子：“很奇怪的苗字对不对。嘛，这样才不会重名不是？”
千鹤连忙低下头，脸颊微红。她们已经走出了人群最为拥挤的地方，这里的行人不多，商贩也显的懒散，就连灯笼也是稀稀疏疏的格外冷清。顺手买了一只精致的荷花灯笼，忽然听到身侧细微到几乎会忽略的声音：“您的名字也很好听。”
阿遥挑眉，原本想要揉小女孩的头发。但是看到那细心梳理的发髻，还是改成捏脸。啧，早就幻想过总司包子脸的手感，想来定是所差无几的。
千鹤的头埋的更加低，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阿遥一眼。真是一个单纯的好孩子，阿遥心里感叹着，要知道吉田松阴那里绝对出不了这样的小家碧玉。
这不，她就是一个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
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承认她是朵变异的奇葩的！
顺着千鹤指引，她们走的路也越发荒凉起来。幸好买了一盏灯笼，前面的路也凑合着看的清楚。
在田间小道上走了一会儿，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还有一个黑影，同样打着灯笼，正急匆匆地朝他们迎面走来。
“父亲大人！”看清楚对方的脸，千鹤兴奋地叫了一声，挣开阿遥的手就跑了过去。男人一愣，灯笼都掉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她：“千鹤，千鹤……太好了，千鹤你没事……”
九楼遥提着灯笼站在那里，看着平静下来的男人一手牵着千鹤一手举起灯笼，走到她面前：“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说罢，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阿遥连忙避过，扶起他：“没事没事，我也无事可做……以后可要小心一点，现在外面可不太平。”
“是是是。”男人忙不迭的点头，阿遥清楚地可以看到他光亮的头顶。他抬起脸，是一张非常慈祥的面孔，与千鹤并不像。没有见到千鹤的母亲，想必与老师傅家的状况是一样的。
于是，她懒散地挥挥手：“那么我先走了，小姑娘以后可要跟紧了父亲哦。”
“请等一下。”男人连忙开口：“你一个姑娘也不安全，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阿遥笑着举起灯笼：“大叔你也不像一个武士，还是照顾好小千鹤比较好。”她掏出怀里的匕首晃了晃：“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
这话说的圆满，但是真正实践起来还真有些心惊胆战。北风吹的两旁满是枯草的稻田发出唰唰的响声，不时还夹杂着草丛里的野狗叫声。阿遥不由加快了脚步，一手紧了紧怀里的匕首。
忽然，她只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脚步猛地顿住，就像是疾步行走的人被强制性地定格一般僵硬。
机械地转动脖子，她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的咔咔的声音。
“啊啊啊啊——”
青面獠牙，铜铃似的血红的大眼睛。灯笼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想也不想一匕首挥了过去。
对方侧身躲过，发出不满的抱怨声：“喂喂喂，不用那么激动吧。”
尾音习惯性地上翘，有些耳熟。
果不其然，对方一手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如今四周昏暗，唯有天上的星光照的他碧色的眼睛分外明亮。
当然，此刻，那两只眼睛里尽是后怕与调侃。
阿遥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拳揍了过去：“冲田总司你这个混蛋！！！”
冲田没有躲，直直地挨上一拳。阿遥倒是没有想到，但是揍在那胸膛上却像是打在石块上一般，疼的她龇牙咧嘴。眼角有些湿润，不知道是被吓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
“好啦好啦，解气了没有？”冲田把那鬼面具在她眼前晃了晃，耸耸肩，一副任君打骂的样子。阿遥这样自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瞪了他一眼。荷花灯看着漂亮，但是越美丽的东西越脆弱，如今早就散成一堆不能使用了。她哼了一声，转身就摸黑往前走。
身后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调笑：“我不记得你胆子那么小~”
“我可没有被美津小姐从小恐吓到大。”阿遥没好气地回答，用力甩着手腕。
似乎明白在这个问题上永远是自己理亏，冲田立刻换了话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找东西哦。”阿遥回答，声音忽然沉静下来，诡异的如同波澜不惊的古井。
冲田只觉得脊背一阵阴冷，小心地开口：“阿遥？”
阿遥嗯了一声，自然地转过头。
月光下，女子的脸光洁如纸，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她没有五官。
她的声音带笑：“冲田，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