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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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担心她？”
夏夜的清风拂过碎碎的刘海。柔软的发丝磨蹭着眼皮，与长长的睫毛触碰在一起。冲田坐在廊下，双手撑在背后，轻轻仰头，看着头顶浩渺的星空。
曾几何时，身在江户乡下的试卫馆的时候，近藤摸着他的脑袋，身边是一大群学徒。大家喝完酒，就躺倒在草地上看星星。那个时候，自己的美津姐姐就会操着一把大扫帚来把他们一个个给赶起来，直说着喝完酒吹冷风会生病，但是却又总是怄不过他们。后来阿遥来了之后，干脆大家一起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谈天侃地。
赏樱、喝酒、看星星……当年的趣事，在踏入新选组的一刹那起，逐渐变成了回忆。
天色的影子坐在身边，一如既往的清瘦。鬼面具下的声音有些闷，但是依旧带着甜腻的如同撒娇般的鼻音：“是啊。别说你不担心近藤土方他们，对口不对心你自己心里明白着。”
风信子在屋檐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来自天际的挽歌。阿遥又开口：“这一次的敌人……是长州？”
冲田挑眉：“我记得你的老家在长州。”
“对啊。”阿遥点头，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道：“明明让自己快些忘记，但是总是不能够放下。现在想来，当时自己寻死觅活的样子幸好没有被吉田老师瞧见，否则定是要被他罚抄家规的。”
冲田笑了一声：“要知道，这一次赢的一定是新选组。你对那些找死的长州藩士，没有什么感想？”
阿遥耸肩：“都说了是寻死啊……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吉田老师说的话。相比起来，我更加倾向于菜乃香姐姐和坂本的理想。”坂本龙马近些年可是非常出名的一个人。即便是新选组，即便是一向不明白这些的千鹤，也曾听说过坂本龙马这个近乎传奇的人。他的话极度富有远见，周旋于诸多势力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坂本龙马……”大约是想起了当年见面的场景，冲田也露出一种怀念的模样。那个满口奇怪土佐弁的红头发爽朗男人，与那个初樱般的女子在一起，一定可以过的很好。
***
新选组大部队都出去了，于是留守屯所的就变的异常忙碌。该巡逻的还是得巡逻，而且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毕竟新选组离开的时候可是浩浩荡荡一片浅葱色的，要是有人想要趁乱捡个便宜，定是趁着这个时候。
不过冲田和藤堂，相比土方岁三时刻监督着的时候，还是稍微放松了下来。比如冲田，不再像一开始那般与土方对着干逞强，直说自己不舒服就赖在屯所的院子里不肯移动。天朗日清，忽然感觉有人靠近。眼睛还未张开，刀就已经刺了出去。待到那双碧色的眸子中水雾尽散，只见刀剑抵着一个坚硬的物体，那张鬼面的眉心被戳了一个洞出来。
阿遥毫不在意地伸手挪开指着自己的长刀。冲田看着那个逆光的影子，漫不经心地道：“这面具的质量真不错，我还以为会碎掉的呢。”
“没有碎掉真是不好意思。”她随意地道。冲田站起身，仔细打量她一番，又道：“居然也没受伤？”
阿遥点头：“嗯，我脸皮比较厚。”
冲田看了她一眼，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嗯，我一直都知道~”
阿遥：“……”总觉得莫名不爽。
冲田看看天色，道：“等一下你又要打算逃走？”
“我什么时候打算逃走啊。”阿遥不满。冲田看着她，一脸的挑衅：“可是，是谁说‘我就在这里’的？”
阿遥明白，自己又掉进了对方的语言陷阱里面。正打算离开，又听身后的男子道：“你打算耍赖？那可不是好孩子的行为哦。”
无奈地撇嘴，阿遥转头看向他：“那你又想怎么样？”
对方笑的无辜：“做个好孩子~”
阿遥觉得青筋开始跳动：“所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冲田的头微微后仰，栗色的短发扫过苍翠的瞳。赭红的外褂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与精致的锁骨。他一只手伸出，抓住女子天色的袖摆。薄唇扯开一个弧度，语调依旧是玩世不恭的上挑：“留下来。”
冲田不似土方，也不似斋藤。土方的美是几乎超越的性别的，鸦羽般的黑色长发似锦缎，几乎入鬓的长眉，狭长的桃花眼。即使是习惯性地拧眉，也自有一种绝代风华；斋藤气质锐利如狼，皮肤玉白，腰身纤细，那双手更是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如贝。而他偏生除了剑道之外，行为如同处子，澄澈干净，与这般侩子手的身份完全不同。两人都是极为优秀的男子，但是第一眼见到总觉略显单薄。可冲田便不尽如此。肤色如蜜，体格修长，肌肉紧实，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戏里戏外都是一副狡黠的模样，懒散又不失强气，却又带了些孩子气的残酷。比如此时，土方只会板着脸妄图对方压低身段回头是岸，斋藤只能立于一旁默默守望从此陌路天涯，唯独冲田会拽着对方，一字一顿地重复：“留下来。”
阿遥压下心底奇异的感觉，如同是在安慰一个孩童：“唔，我总是要走的，以前倒是没见过你对近藤之外的人撒娇。”
冲田死死地攥着她的衣摆，神色倒是如常，却猛的一扯让阿遥一个踉跄坐倒在身侧。见开导无果，阿遥似是想要伸手撸对方的短发，却被冲田偏头躲过，“我说过，如今我年龄应该比你大才对。”
阿遥耸肩，转移话题道：“那你又想我如何留下？”
冲田的眸子里似是有流星划过。一向冰冷如玉髓的碧色眼瞳，如天山寒雪初化。他眉梢微扬，一手伸向自己腰侧的长刀：“你觉得呢？”
未及躲避，寒芒闪过。没有想象中的划破空气的声音，阿遥只觉得面上微凉，竟有光线自黑暗中照进来。袖子还被用力地压着，只听“咚咚”的几声闷响，许久不见光的脸颊蓦地暴露在空气里。
“你……！”深蓝的眼睛睁的滚圆，显然未曾料到真的有人会摘下自己的面具。说“摘”也不恰当，那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此刻已碎成两半，缺口平整，几下摔在了木质的回廊上。
盂兰盆的面具被摘除，鬼被永远束缚在阳间。
手腕一凉，一串不知何种材料的木质串珠牢牢地箍在了左手上。冲田笑道：“你看，这样不就留在这里了吗？”
***
许久未见人气的锻刀铺重新开张，街坊邻居闲来无事看热闹，未曾想到里头的店主竟然是一个女子。盂兰盆几日见店铺开门，熟识的人倒也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而三日已过，也不知道这天色和服的女子是如何安稳地住进来的。
亲眼看到有相同爱好的店主于逢魔之时化作一缕青烟。按照对方遗留的指示收拾好各间屋子，顺手再将那几乎洗不去的血迹用涂料重新刷了一遍遮盖住。阿遥翘着腿坐在里间，眼睛里欣赏的是店主一些遗留的杰作，手中抚着的却是手腕上的串珠。
圆润的棕红色木球，上头细细雕琢着阿遥看不懂的法阵与蝇头大小的文字。大约也是能猜到什么用途，看看自己脚下日渐清晰的影子便知道了。
“只是小千鹤该着急了。”口中喃喃着，语调却依旧是可有可无的吊儿郎当。
九楼遥向来是得过且过的人。做鬼是，做人也是。当时甩身就走，发现过了时间自己真的没有消失，便也不再纠结什么。如今也算是二世为人，却不知道恶果是什么。唯一的感觉不过是自己低的吓人的体温，不过这样也好，站在火炉前一整天也不是嫌它太热。
心里杂乱又有什么用处？冲田摆明了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从何得知这种强制拘留的方法，而她又一向没有耐心也没有口才去说动对方。大不了也就当是还愿罢了，当年答应还是卖药郎的土方的事情，想必可以趁此机会实现了。
只是……若说当真不在意，那绝对是假的。不过是放在一边，不去想，不去看罢了。
听闻新选组今日回来，阿遥还在修补一把缺了口的太刀，蹬蹬蹬就跑进来了一个人影。她看也不看，不过是伸手随意指了指：“先坐坐，要茶自己去泡。”
千鹤的手颤抖，恍恍惚惚就飘进了里间，又恍恍惚惚地端着茶水飘出来。待到阿遥终于满意地将刀挂在一边，洗净了手，才走上前：“这趟公费旅游下来，感觉如何？”
千鹤呆滞地应答：“遇上了很厉害的对手……”
见她还未回神，阿遥端着茶抿了一口，挑剔道：“啧，以后水可以再少冲一些。”
千鹤继续呆呆地回答：“知道了……”
于是阿遥就撑着脸心平气和地盯着面前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女，千鹤也愣愣地看着面前那对深的瘆人的眼睛，这才猛然道：“不对，姐姐？九楼姐姐？！”
“是是是，我就在这里。”阿遥敷衍的喝茶。
“姐，姐姐不是……怎么会……您……”千鹤受到冲击太大，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一把抓住阿遥的手——因为一直站在炉火之前，阿遥的手如今倒也不是冰凉彻骨——便往地上看去。黑黝黝的影子随着炉火的跳跃而不断变深变浅变长变短，少女颤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似是很满意对方的反应，阿遥皮笑肉不笑：“嗯，你或许可以请教一下贵组的一番队队长，想必他一定可以给你一个详细圆满的解释。”
“是冲田先生？”千鹤眨了眨眼，随即又懊恼道：“说的也是。除了冲田先生，应该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做了。”
她顿了顿，又有些忧心地道：“姐姐……你是真心留下来的吗？”
“真不真心又如何。”阿遥转开眼睛看向别处。对面的墙上，几把太刀冷森森地挂在上面，于金色的火光之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如果活着，就不要去想死了。至少把当时的遗憾给弥补了，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
“遗憾……”千鹤低声地重复。阿遥忍不住，伸手掐对方白嫩嫩的小脸，故作轻松道：“这样也好啊。身处闹市之中，我也可以帮你找找你父亲的线索哦。”
却并未见千鹤有多高兴。她不过是担忧地道：“若是姐姐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
阿遥想了想，道：“你会帮我出气？”
千鹤立刻点头。
那深蓝的眸子划过一丝调笑，她说：“那么，帮我去捅冲田两刀吧。”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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