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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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他母上的好玩，因为生活总他母上的在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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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楼遥猛的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陈旧的木幛门，糊着的白纸边角处泛着黑灰色的霉斑。透过窗户格栅的破洞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头地平线上的夜空和星子。
脑子像是堆满了浆糊，阿遥只能呆呆地盯着那个霉斑，似乎可以看出一朵花来。醒来的那一刻她就是站着的，她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
但是身体机能却是非常正常的，转动脖颈也没有发出想象中僵硬的骨头摩擦的声音。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房间，原木色的天花板不高，墙壁边上堆放着整整齐齐的柜子桌子之类的家具。主人似乎非常爱清洁，桌面上一尘不染，窗户边还放着几支野菊花。
“这里是……”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到过这个地方。看看自己身上，手是手腿是腿，没有多一块肉自然也没有少一块。只有衣服是白色的里衣，这么一会儿功夫下来已经冷的让人不由颤抖。
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抬起手臂，是那只老师傅送给自己的匠之锤。因为握的太紧，手心里都印出了锤子柄上的花纹。夜风从窗户破洞里吹进来，她抖了抖，但是吉田松阴的教养让她克制住不禁他人允许擅自翻箱倒柜的欲望。
吉田……松阴……
小锤子嘭的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记忆就像生锈的齿轮，缓缓地转动还发出刺耳的噪声。一把撩起自己的左手袖子，白皙的手臂上爬满了丑陋的刀疤，新鲜的似乎才刚刚结痂。
她的记忆停留在那片金红色的火光之中，或许还要加上一抹银白在夜色中冰冷地闪耀。但如今，她依旧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因为夜风冷的瑟瑟发抖。
纸帐被唰的打开，阿遥抬头的同时对上一双清澈的棕色大眼睛。少女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却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而摔倒在地上。阿遥下意识想要逃跑，但是唯一的门却被少女自己给堵上了。
“我……”她开口，却不知道应该解释什么，或者说她自己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少女的表情却慢慢转变为欣喜，扶着墙站起身，拉上门，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九楼姐姐吗？”
面前的女孩子有些眼熟，阿遥歪着头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盘着普通的发髻，脸蛋有些婴儿肥所以显得圆滚滚的。明明不应该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但是那种干净无害的气质让她的记忆起了一些波澜。
她皱着脸，纠结万分的模样：“你是？”
“我是千鹤，雪村千鹤。是姐姐曾带我在新年祭典上找到父亲大人的。”她上前一步，声音困惑：“姐姐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阿遥看着她，轻轻摇头：“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然后，她比划了一下对方和自己的身高，不解：“我对你有印象，不过怎么长的这么高了？”
千鹤笑了起来，干净的让阿遥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觉：“都过了四五年啦，倒是姐姐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四五年？”阿遥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千鹤点头：“对啊，现在是文久三年。”
文久……这是一个阿遥完全不知道的年号。她的生命中断于安政六年，伴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而现在，她又从黑暗中苏醒，随着漫天星光。
千鹤将阿遥掉落在地上的锤子捡起来：“姐姐穿那么少，不冷吗？”
呆滞地接过小锤子，千鹤已经跑到一边翻腾去了。看着少女忙碌的背影，阿遥忍不住开口：“你不奇怪吗？”
千鹤的声音从衣服堆里面传来，闷闷的：“虽然很奇怪啦……不过姐姐不会害我的，所以我也要帮助姐姐一次啊。”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让阿遥不由笑出声来。
当年她因为无趣所以做了一回圣母再世，没想到居然收到了这样的回报。或许她应该感谢这个被保护的格外成功的小女孩，因为纯净，所以不怀疑。
“唔，这是妈妈留下的最大的一件了，姐姐你要不要……试试？诶，九楼姐姐？”当千鹤举着一件浴衣回身的时候，哪里还有阿遥的影子。她只看到似乎有一点一点的星光在消散，如同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
九楼遥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视线正在不受控制地上下抖动。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弯腰直起。
……身体？
面前放着一只水缸，双手正在使劲提着盛满了水的水桶。水光清澈，映射出一张不熟悉也不陌生的脸蛋。
因为婴儿肥而显得滚圆的脸颊，清澈的棕色眸子，带着干净的微笑。
……谁啊？！
这谁啊，谁啊！请不要告诉她这是她自己！
阿遥觉得自己的唇角正在不受控制地抽出，忽然嘴巴自动开口，发出的是少女甜嫩的声音：“奇怪，嘴角怎么这么难受？”
阿遥瞬间停止抽搐，斟酌了一下还是小心地开口：“……小千鹤？”
雪村千鹤手中的水桶啪地掉在了地上，水洒的到处都是，也溅湿了她干净的衣服。而她完全顾不上这些，不停地张望：“九楼姐姐？是九楼姐姐吗？”
阿遥叹气：“别找了，我就在这里。”
千鹤“啪”地捂上了嘴巴，半晌放下手，声音颤抖：“这明明是我的声音……姐，姐姐你不要吓唬我。”她快要哭出来了。
阿遥只觉得眼睛酸涩，水蒙蒙地看不清面前的景色。她慌忙抬起手想要帮助千鹤擦眼泪，但是发现抬起的就是千鹤本人的胳膊。袖子沾了水，脸蛋越擦越湿，她最终只能无奈地停下动作，开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很抱歉。”
过了好一会儿，千鹤似乎才冷静下来。将滚远了的水桶捡起来放好，走回和室里，面对着一面镜子。
镜子里依旧是千鹤的脸，挂着泪痕的。她的神色很是复杂，半晌道：“姐姐在我的……身体里？”她似乎找不到形容词。
阿遥点头，镜子里的少女也轻轻点头。
千鹤眨着还泛着水光的眼睛，询问：“姐姐可以出来吗？”
阿遥开口：“至少我自己出不来……抱歉。”
千鹤摇头，阿遥只觉得视线不断地左右晃动：“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不需要道歉的。姐姐也不想这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
如果阿遥站在她面前的话，一定又是装大姐地抚摸她的脑袋。只可惜，如果用千鹤的手摸千鹤的脑袋实在是一个诡异的场景，她只能道：“但是我还是影响了你的生活。放心，我会努力不出现的。”
正如同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人用两种口气在不断地自己与自己对话。若是被神社的巫女看到，说不定还要绑到柱子上烧死的。
于是阿遥说：“要不要去神社看看？”
千鹤一怔，出乎意料地摇头：“我去没有关系，可是姐姐怎么办呀？如果，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遥失笑：“小千鹤，你现在最先考虑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我。毕竟我是外来者，是打扰你生活的……东西。”她忽然很疑惑，是不是应该用“人”来形容自己。
千鹤攥着自己跟前的衣料，小声地道：“可是，我昨天就答应过姐姐的……”
干净的，纯洁的，惹人怜爱的，如同小兔子一般的。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改变。
***
阿遥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千鹤的视角上看着她忙碌。千鹤告诉她，她的父亲名叫雪村纲道，就是在京里也是一位有名的兰方医生。几个月前，他只身前往京说是有事情，只是答应每个月寄信回来而已。
这样说着，她的语气是大和抚子式的温雅。明明不是自己的声音，阿遥还是无法相信这出自自己的嘴巴。
千鹤的生活很有规律，阿遥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基本都已经开始忙碌了。她住的地方有些偏僻，幸好基本的蔬菜等食材都可以自产自销。只有真正需要的时候才会步行到集市，出乎阿遥意料的是，她居然学习过剑道。
千鹤脸红红的，阿遥可以感觉的来自脸颊的热气，明明自己是个那么厚脸皮的人，多少年都没有脸红过了。千鹤一边将一把据说是祖传的小太刀擦干净放回原位，一边轻声道：“那次姐姐把我送回来后，父亲大人怕以后我落单了被人欺负，所以送我去道场了学习了几天。”
阿遥不由抬手，看了看千鹤的手心。都没有起茧子，符合这个年龄少女的白嫩。又想到自己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当年跟冲田抱怨想要换手，没想到居然是按照这个形式实现了。
说起来……不知道试卫馆的大家过的怎么样，那两把可以说是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刀，有没有交到他的手上。
她至少没有食言。
千鹤要去街上买一些东西，她出门的时候阿遥还在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熙熙攘攘的大街了。
可以说，复活这么多天，阿遥除了千鹤还真没见过其他什么活人。步行在江户的街头，打心底的熟悉。毕竟自己在这里也学艺了好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一切基本都有了一个概念。千鹤要去打匕首，阿遥想了想，对千鹤道：“不如我带你去？”
“诶，可以吗？”她们对话的时候都是相当压低音量的，免得被旁人听到而投来异样的眼光。于是阿遥迈开步子，往锻刀铺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自己也是好久没有穿这么拘谨的和服了，差点都不会走路。七弯八拐来到锻刀铺前，里面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她怀念。
可是……用千鹤的手，怕是再也拿不起锤子了吧。
老师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身边也多了两位男性学徒。阿遥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站在锻刀铺里面的，听着千鹤细细描述她需要的匕首的样式，而阿遥则不由自主地盯着锻刀台。
那里曾经洒满了她的鲜血，火光与血水融在一起，空气中也尽是铁锈的味道。她忽然自嘲地想：自己回来究竟是什么目的。来看那个给了自己希望，也送给自己绝望的舞台？
锻冶师的梦想，忽然变的异常遥远。等到一位学徒将一把成品递给千鹤，千鹤走出锻刀铺的门槛的时候，阿遥想，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姐姐，你很悲伤？”千鹤悄悄地开口，问道。
阿遥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可是，我连悲伤的资格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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