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缘》裳子

19、归家

　　今日梦瑶都伴在我的身边，话也多了许多。看到她掩嘴打啊欠，才知道天色已完。紫芯心细，早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我嘱咐如意今晚和梦瑶都留在这儿。
　　梦瑶早就泛困了，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听话！”我柔声劝慰，“过会儿，你父皇就来了。我求你父皇让你永远留在这儿！”我知道她是没有安全感，舍不得放手今日的温情。
　　她的小脸奕奕生光，怀着期盼去睡了。
　　珠儿帮我解下了发髻，换上了睡袍，服侍着我躺下。事毕，吩咐着宫女一起退下了。
　　一直到将近二更，才听到宫人服侍他的洗漱声。
　　我掀开纱帘下床，接过毛巾，亲手擦拭着他疲惫的脸庞。
　　他挥挥手，宫人们恭谨退下。
　　他在床沿坐下，我蹲下身子小心替他脱下黑面白底的靴子。我站起身子，还没稳住，他大手一揽，一把搂住了我。
　　“怎么还未睡下？”他问。
　　我揉了揉他的眉心，泛起怜惜，“这样子日理万机，怎么吃得消？”
　　他笑了，说道：“玉儿这样心疼，朕真是受宠若惊。”
　　我轻捶了他一下，说道：“以后不许这么晚。”
　　他轻叹一声，“朕何尝不想？如今我大熵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边境上却也是强敌环绕，虎视耽耽。还有朝廷内部——”他停住了，抱着我躺下，“政事乏味的很，不多讲了。”他闭上眼。
　　“皇上？”我轻唤。
　　“嗯？”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并未开眼。
　　“梦瑶可不可以住在锦绣宫？”我一口气说。
　　他诧异的睁开双眸，说了句“不妥。”
　　我咬着樱唇，哀求的看着他。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解释道：“宫中服侍的奴才那么多，何必接过来。”
　　“可是臣妾真的很喜欢梦瑶。”我撒娇，“而且有她陪着，我一个人呆在寝宫里就不孤单了。”
　　终于唤起他的内疚，无奈道：“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看来朕也得想方设法摘了给你。”
　　“那你是答应了？”我喜道。
　　“能不答应吗？”那神情，就像我是个任性的小姑娘。
　　“谢谢你，子——子澈。”我终于唤了他的名。
　　“哼哼，”他说，“从玉儿嘴里听到朕的名字可真难。”
　　我害羞了，不敢看他。
　　“看来玉儿身体真的痊愈了，开始有心思想这想那的。”他邪邪的笑着，忽的把我压在了身下。
　　此刻肯定耳朵脖子都要羞红了。
　　他轻柔的咬着我的樱唇，沿着纤细的脖子一路下滑。
　　忽的感觉一凉，我回过神来，原来睡袍已被他扯下，身上仅剩红色丝制肚兜。
　　他伸手解着肚兜的带子。
　　我娇羞的抓着他的大手，鼓起勇气说道：“还——还有件事情。”
　　他轻蹙眉头，惩罚性的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咕哝道：“你这不是故意折腾朕么？”
　　我轻呼一声，委屈道：“你答应过要陪我回去看爹爹和母亲的。”
　　“是！”他赶紧安慰道，“过了明日，一定，一定！”
　　我放开他的手，攀住了他宽阔的肩旁。
　　红色肚兜落在了地上，白色床缦在夜中摇晃。
　　外头寒风呼啸，室内旖旎一片。

　　此刻我和他坐在轿中，正在出宫的路上。
　　透过轿子晃动的缝隙，看着前头黑白侍卫一路护驾。
　　虽说是护驾，不过我们却是微服打扮。轩辕澈今日换了一身并无腾龙图案的白色衣衫，还是手执折扇。我也褪下了一身宫装，穿上自己未出嫁时喜欢的服饰。
　　头上青丝简简单单用着一根玉簪挽成妇人发髻，再无其它头饰。
　　轩辕澈从一上轿，就一直盯着我。
　　我红着脸嗔道：“日日瞧着，还没瞧够么？”
　　他抿嘴笑道：“朕的爱妃作成民间妇人打扮，也是美丽不可方物。宫里你是朕的爱妃，现在你是朕的——哦，不，是我的夫人。”
　　我心里甜滋滋的，只为那一声“我的夫人”。
　　假如他不是帝王，我不是他妃嫔中的一个，那该多好！
　　宁愿粗茶淡饭，只做他的夫人。
　　我瞧着他，宽额高鼻，俊逸非凡，又是满脸英气。就算他不是一国之尊，也绝非池中之物吧？
　　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
　　此刻的我该是幸福的吧？
　　这个人是你的夫，是你的天，玉儿，玉儿，你该知足了！
　　出宫很繁杂，关卡很多。可是白侍卫拿出令牌一亮，所有的守卫就恭恭敬敬的打开宫门放行了。
　　和初进宫时一样，玄阳门、玄昭门、玄武门、玄德门，最后终于出了玄清门。
　　出了皇宫，轩辕澈喊了一声“停”，轿子缓缓停了下来。他小心奕奕的扶着我出了轿门。
　　我回头一瞧，还能见着高高的宫墙、巍峨的宫门。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是今日他带着我出了宫。
　　他打发了轿子回去，牵起我的手，勾起嘴角唤了一声：“娘子！”
　　我红着脸，眉宇间尽是愉悦和笑意。
　　我握着他的大手，慢慢的走着。
　　后头黑白侍卫还是远远的跟着。
　　其实除了南明山见着他们的一次，宫中并未相遇过。他们是皇帝的贴身护卫，后宫却也不是随便可以进的。可是我对他们的映象却很深刻，也许那样英姿飒飒的男儿郎平日也不多见。
　　老是黑白侍卫的说着，轩辕澈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终于告诉我说清俊的白衣护卫叫风清逸，粗犷的黑衣叫萧暮。
　　终于到了热闹的集市。
　　我兴奋极了，情不自禁拉着他东逛逛西瞧瞧。就是未出阁之时，在父亲的严督下，也不曾这样的大摇大摆逛过集市。从来都是循规倒矩坐在轿子里的惊鸿一瞥。
　　轩辕澈也只是宠溺的陪着，任我东张西望。
　　大街左侧摆着字画摊，妙手丹青画的栩栩如生。
　　我紧紧盯着其中一幅山水图，青山下连着绿水，古桥下群鸭悠游。芳草萋萋，碧水清清，美极！走进一看，右侧下方只了了题着四字：
　　好个江南
　　我长于京城，拘于闺阁，何曾见过这样的美景？何况绘得那样逼真。不禁脱口赞到：“真是好个江南！”
　　画卷后头的人一听是女子娇柔的声音，本在奋笔疾书，豁的抬起头来。
　　我一瞧竟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不由掩口，煞是羞涩。
　　说也奇怪，他也只是怔怔的盯着我，目不转睛。
　　我脸红了，赶紧转身寻着轩辕澈。
　　只见他站在邻近摊位前，见我寻找，含笑过来了。
　　“怎么？”他问。
　　我指着画卷，轻声说道：“妾身可否要那画卷？”
　　轩辕澈抬头一看，竟是年轻男子痴痴的盯着我。
　　他不悦了，眉头微蹙。虽还有着笑意，却感觉周身的空气冷凝了。他向来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不需大发雷霆，周围的人已是胆颤心惊。
　　书生一颤，收回了目光，不由涨红了脸。
　　“娘子既然喜欢，就要了。你，”他手一指，命令的口气,，“把画卷起来。”
　　书生赶紧卷起画轴，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
　　我看着有丝好笑。我们是微服，这二人买卖东西怎么却像是君上与臣下？
　　看他那样惶恐，我安慰笑起，温柔问道：“多少银两？”
　　他看我一眼，快速低头，脸更红了，结巴道：“不……不收银子，小生……小生赠与夫人。”
　　轩辕澈更不悦了，举起一手，风清逸悄无声息的过来了。
　　他收敛笑容，说了一句：“买下！”拉起我，疾步就走。
　　我吃力的跟着，有些莫名奇妙。知道他是在生气，可是他在气什么呢？
　　人烟稀少处，他终于停下。我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偷偷的瞧了瞧他的脸色。
　　他忽的俯下身，薄唇贴着我的耳朵，命令道：“以后不许对着别的男子笑。”
　　我恍然大悟，原来，原来他是吃醋了。
　　我莞尔，顺从应道：“是！”
　　他搂着我，“你哪里知道？”他轻叹一声，“你的笑靥如花可以叫男子万劫不复。初见你之时，朕不也——”他顿了顿，又笑了，“好在玉儿如今是吾妻，永永远远属于朕。”

　　远远就见着尚书府。
　　门前还是立着两尊石狮，还是红漆大门。屋檐下还是高高的挂着牌匾“尚书府”，那是父亲高升的那一日，我在旁研磨，他亲手书写。
　　风清逸和萧暮上前敲门。
　　我是近家情却，紧紧的拽着轩辕澈的手。
　　大门终于打开，先是出来两个护卫，接着门内响起熟悉的声音：“何人来访？”管家贵叔出来了。
　　我强抑着激动，柔柔叫了一声“贵叔”。
　　贵叔看着我好一会儿，“呀，是小姐回来了！”他激动的往里跑，不住的说，“老奴赶紧告诉老爷夫人去。”
　　轩辕澈轻笑，和我迈进了尚书府。
　　见着父亲母亲沿着走廊快步走来，我放开他的手，一手托起裙摆，再顾不得规矩和礼数，向前奔去。
　　“娘亲！”我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未语泪先流。
　　母亲也是又哭又笑，连声说着：“玉儿终于回来了，娘的心肝终于回来了。”
　　“玉儿。”父亲的声音。
　　我抬头，“爹爹。”眸中都是泪水。
　　爹爹见了我，也很激动，不过他毕竟理智，张口就问：“你怎么出宫了？”
　　我欲解释，可是轩辕澈已经过来了。
　　父亲脸上闪过惊讶，急忙跪下了：“微臣夏牧之恭迎圣驾。”
　　母亲放开我，也赶紧跪下了。
　　贵叔更是浑身颤抖的跪着。
　　顿时，满院仆人跪了一地。
　　轩辕澈亲手扶起爹娘，笑着说道：“朕今日是微服出宫，夏大人不需这样多礼。”他眼睛扫过众人，“你们都平身吧！”
　　父亲点头称是，陪着他往内院走去。
　　我扶着母亲，也跟随着。
　　“玉儿思家心切，于是带了她回来。”轩辕澈温文道，“朕今日只是平民，特来探望岳父岳母。”
　　父亲诚惶诚恐道：“微臣不敢。”
　　“你们是玉儿的父母，也就是朕的父母。”轩辕澈正经说道。
　　父亲和母亲对看一眼，眼里终于有着安心和欣慰。
　　在内堂刚坐下不久，大哥也急匆匆的回来了。
　　这三人谈起朝中大事，浑然忘我。
　　我与母亲悄悄退了出来。
　　“女儿可适应宫中的生活？”母亲关心的问。
　　我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皇上对你很好！”母亲笑了，“这样子娘亲就放心了。想当初你接了圣旨，那样伤心欲绝。你虽进宫多月，娘亲没有一刻放得下心来。我总想起你抚着心口对我说：娘亲，玉儿这里好痛！想到此，我就难以入眠。”
　　“对不起，娘亲！”我靠着母亲的肩旁，“玉儿让你这样操心。”
　　“傻孩子！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操心自己的孩儿。”母亲说，“别看你父亲那样一本正经，对你有时又很严厉，可我知道他也是那样的为你担心。”
　　“爹爹和娘亲以后不要这样担忧。皇上对我那样体贴，而且——而且玉儿也很喜欢他。”
　　“真的？”母亲吁了口气，“这就好！只有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的丈夫，为他生儿育女，女人的一辈子才会幸福。”
　　是吗？我真的会幸福吗？
　　“玉儿，”母亲嘱咐，“他毕竟是皇上，你多顺着点，别违抗了他。宫里嫔妃众多，也别胡乱吃醋，和他呕气。”
　　“嗯！”我应道。
　　“娘亲本希望你嫁一个凡人，疼你一生。可是上天既然注定你是皇妃，委屈肯定要多受一些。你要随欲而安！”
　　“玉儿？”是轩辕澈出来寻我了。
　　母亲行了一礼，含笑退下了。
　　“朕想看看玉儿出嫁前的闺房。”他要求。
　　我勉强笑起。
　　一弯一曲，再穿过那小小石子路，到了一个小巧的院落。
　　我的院子还是那样干净雅致，花草修剪的整整齐齐。
　　院中的石榴树依然静静的立在那儿。
　　曾经有一个人也总是立在那儿，静静的看着我。
　　你依然在等着我吗？
　　你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