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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战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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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雯卿在家闲不得几日,便接到了方如殷的传书,当下马不停蹄,又匆忙赶往太原。见了方如殷,只觉得她嫁人之后,越发神采焕发,那清丽中又透出一股难描难画的娇艳来,陆雯卿赞叹不已,又听说范遥已经召集各方豪杰,将预大事,太原一地便由方如殷主持,陆雯卿对这个姊夫也十分敬佩,因笑道:“方姊,你与姊夫难得都是豪杰,正好夫唱妇随,更胜当年韩将军与梁夫人也!一定也要青史留名的。”
方如殷笑道:“好话就不用多说了,我又有个任务要交给你。”陆雯卿笑道:“方将军尽管下令。”方如殷道:“我知你擅能仿人笔迹,这里有一份名单和筹划书,你按照这字迹替我写来,内容由我口述。”陆雯卿见那字迹铁画银钩,赞了一个好字,便开始磨墨。方如殷道:“这是你姊夫遣人寄来的,只是今日我却有些疑心,内中似有叛徒,眼下却要将计就计。”笑道:“幸而有你,否则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写一份,那就不像了。”
陆雯卿手中不停,顷刻写就,却与范遥原书一般无二,方如殷拿着瞧了瞧,道:“这书若有人盗取,你便替我跟踪一次,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你轻功佳妙,论行动间无声无息,尚在我派凌波微步之上,一事不烦二主,就都交给卿妹了。”陆雯卿笑着应了。
当晚,陆雯卿果见一个黑衣人盗书而去,她轻功佳妙,悄悄尾随在后,对方丝毫不觉。越过几条街巷,陆雯卿见那人入了知府大宅,便也悄悄潜入。她潜身隐体,躲在窗下,恰将屋里说话听个清楚。
过的片刻,那知府便出了门,亲自放了一只信鸽起来。陆雯卿瞧得清楚,那鸽子才飞起两丈高,便给一枚牛毛针击下,陆雯卿匆匆扫了一遍,果是给那汝阳王传讯,不禁暗暗钦佩方如殷料事如神。她随身带着纸笔,便绰着那官儿口气,另写了一封回书,依旧放入鸽子信筒内,仰手放飞。这一番做完,陆雯卿刚刚松了一口气,忽有所觉,抬眼一看,正见一人轻飘飘落在那边大屋顶上。陆雯卿心中暗笑,今日这知府官儿一总倒霉,竟连贼也来光顾家门。
她念头刚刚转过,忽然觉得那屋顶上飞贼身形颇有些熟稔之意,稍一回想,顿时省起,那人行动之间,竟然是武当派的独门轻功梯云纵。
陆雯卿再不迟疑,急忙飞掠过去,那人也极警觉,稍听见声响便立掌回身,那月光照在面上,陆雯卿瞧得清楚,却是武当四侠张松溪。
陆雯卿忙扯下面巾,打了个手势,便转而向东南奔去。过不多久,张松溪也赶了过来,陆雯卿低声问道:“张四侠,你怎地在这里?”
张松溪也是一脸惊异,道:“这太原知府是个贪官,我因一些事情,要寻他晦气。陆姑娘怎地在此?”
陆雯卿摆了摆手,轻声恳求道:“张四侠今日可将此事稍放一放么?”若是这太原知府死在府中,其余人必然警觉,那方如殷的计策岂非提前暴露?
张松溪皱眉道:“这是为何?陆姑娘不知,那知府得了信报,明日便要将太原义士一网打尽,好去蒙古主子邀他的功劳。此人断不可不杀。”
陆雯卿噗哧一笑,道:“幸而我走得晚,不然这倒霉知府早死在张四侠剑下了。”她招了招手,颇为神秘地道:“那官儿得到的信息是假的,他想一网打尽,咱们还将计就计呢!”
张松溪顿时明白,谢道:“张某不知端的,险些误了姑娘大事。”陆雯卿微笑道:“明晚汝阳王亲至太原坐镇掌兵,张四侠若是不弃,多留一日,也帮着杀些鞑子,好不好?”张松溪笑道:“正好让我将功赎罪么?”
次日,汝阳王察罕特穆尔领军入城,太原城乃是军事重地,这位汝阳王爷乃是蒙古宗族中第一擅兵之人,此时初领兵马大元帅,不过三十余岁,英武剽悍非常,又笼络了许多江湖奇人异士为朝廷效力。
范遥方如殷此次计划,却行的是声东击西,四面开花的策略,一切讯息,也都打探明白,便要乘这汝阳王立足未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再说陆雯卿将张松溪领了去,方如殷果然甚喜,寒暄几句,便请张松溪今晚一同前去,只待城东火起,便同麾下高手杀入延寿寺,专一对付汝阳王请来的那些番僧西域武士。
是夜,太原城中火光冲天,汝阳王驻在城外的五千兵马营寨起火,乱作一团,城内喊杀之声连连,也不晓得有多少义军,方如殷宫中剑侍,手下二十余位岛主洞主,又有张松溪陆雯卿,一起冲进延寿寺,见了番僧便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又有人在寺后放起火来,灼人烈焰冲到前面,混合着那尸体烧焦的臭味,直如地狱一般。
张松溪激斗之时,抽空瞧了一眼陆雯卿那边,只见她虽然皱着眉,手中一柄长剑却是犀利,纵被数人围攻,章法丝毫不乱,心想,陆姑娘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依她武功,也确是一流高手。
陆雯卿正一剑削断一个西域武士的气管,忽然,那墙头跳过一人来,高声叫道:“雯姐!”声音甚是耳熟,陆雯卿闻声望去,只见纪晓芙跌跌撞撞奔过来,身上数处血迹,狼狈不堪,手中一柄长剑却宛如一泓秋水。陆雯卿忙问道:“晓芙,你怎地在此?”
纪晓芙气喘吁吁,一瞥眼也瞧见了张松溪,尴尬中又带了些喜色,叫道:“雯姐姐,张四侠,请你们相助救我师父。”
陆雯卿奇道:“灭绝师太也来了?”纪晓芙道:“师父说倚天宝剑不能落于鞑子之手,亲自去汝阳王府要取。哪知遇上两个鞑子高手,师父命我将宝剑先带出。”纪晓芙身上几处血迹,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陆雯卿道:“晓芙,你既然带着贵派宝剑,便先赶紧回去,这时候城里乱得很,小心些便出去了。”她见纪晓芙还有异议,便道:“尊师不也是这般意思么?你且放心罢!”
陆雯卿一翻身便出了围墙,望纪晓芙来路而去,汝阳王府距离延寿寺不过隔着一条街,果然便看见灭绝师太长剑翻飞,正与两个白发老儿斗个不休。
陆雯卿晓得灭绝师太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见她尚且在这二人手下左支右绌,便暗暗拈了几根牛毛针,以师门秘传手法打出,哪知那持杖老儿极是灵敏,一转眼便瞧见了她,怪叫道:“灭绝老尼,你人长得和霉干菜似得,收的徒弟倒一个赛一个的水灵。”陆雯卿听得一愣,心想这老者武功虽高,言谈却如此无耻,真不愧是蒙人走狗!当下也不多言,挺剑直刺。鹿杖客呵呵怪笑,出掌相迎,陆雯卿知道自己多半不是对方敌手,出剑时便小心翼翼,护持周身,哪知几招过后,她只觉得这老者掌上寒气愈盛,自己剑锋竟觉沉重,周遭寒气袭人,竟连气息也有些滞转不灵了。
忽然,一人飞身加入战团,却是张松溪赶了来,此时陆雯卿与张松溪合斗鹿杖客,灭绝师太单战鹤笔翁,虽然未曾立刻扭转战局,双方却也拼了个平手。忽然,北面有人齐声大喝道:“汝阳狗王已经授首,余孽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玄冥二老听了大惊失色,忽然又有数名女子娇声喝道:“玄冥岛主,灵鹫尊主在此,还不速来参拜!”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鹿杖客当即怒骂道:“什么贱人,老子……”话音未落,忽然翻滚倒地,惨呼乱叫起来,鹤笔翁弃了灭绝师太,忙去察看师兄。灭绝师太向张松溪简单谢了一声,匆匆便去寻自己徒儿去了。
方如殷衣袂飘然,缓缓走来,笑意盈然道:“玄冥岛漂离多年,今日也该回归灵鹫治下了。两位岛主,你们服不服?”
鹿杖客在地上滚作一团,鼻涕眼泪都出来,抓得身上一道一道血痕,鹤笔翁忙低了头,连声道:“小人服的。”他亦是晓得,百年前,海外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皆在一个什么灵鹫宫尊主治下,只是后来不知为甚,那灵鹫宫渐渐湮没,不见踪影。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了,且自家师兄的惨状,多半便是师门典籍中记载的甚么“生死符”。玄冥二老本是贪生怕死之人,此时还哪敢不顺从。当下赶紧低头,只求对方赐予解药。
陆雯卿向方如殷笑道:“范夫人,现在是不是算是大局已定了?”方如殷正要说话,忽然一人自高高的围墙上跳下来,淡青长衫,面目丑陋,手中却提着一个人头,那血迹一路滴滴答答地过来,正是范遥。
范遥见了几人,便道:“咱们出城罢!不用留在这里了。”方如殷向他笑道:“你只说远在千里之外,竟连我也骗过了。”范遥笑道:“夫人误会了,咱们原定下的计策便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怎能说是骗呢?”
方如殷白了他一眼,却微微点头道:“太原此地,确实守不住的,义军根基尚浅,打下也无甚益处,只怕不久便有鞑子大军过来。”范遥道:“此次杀了他们汝阳王元帅,鞑子大伤元气,万寿军这一支已经废了。不过三年五载,再无人了。届时,咱们便可长驱直入,收复中原。”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