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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归山 ...

  •   不过短短半年,原明教右使范遥,携斩杀蒙古兵马大元帅之功,使彭和尚等人心服口服。不久,范遥重上光明顶,竟然查出前任阳教主身死之谜,追查数月后,范遥夫妻二人,亲上少林,当面对质,擒杀明教大仇成昆——成昆藏身少林,化名圆真。范遥立下种种大功,折服众人,甘陕江浙一带的义军,更是屡屡取胜,虽然阳教主遗书中明说,令谢逊暂代明教副教主,待寻回圣火令,则重立教主,但范遥威望日重,谢逊又失踪不知,因此由范遥暂行教主事,虽不坐镇光明顶,却统帅教众豪杰,主持反元大业。

      陆雯卿骑在心爱的雪青马上,慢慢地走着。这路途平坦,阳光和暖,川中少战火,峨眉山下,竟是繁华的紧。
      她此次前往峨眉,却是为了庆贺表妹登上峨眉掌门之位。原来灭绝师太虽然抢回倚天剑,却中了了玄冥二老的掌毒,她又心高气傲,隐瞒不说,希图仗着自己功力深厚,硬挺过去,哪知拖了数年,却在一次练功中忽然寒毒发作,走火入魔,伤重不治。纪晓芙素为灭绝爱徒,这两年功力突飞猛进,超过同侪,况且在夺回倚天剑一役中,又立下大功。因此灭绝师太决意将掌门指环传授,又谆谆嘱咐爱徒一番,不过几日,便撒手人寰。
      纪晓芙痛哭一场,但她性格坚韧,晓得身上担子重大,便也一心承接师父遗训,好生执掌峨眉门户,决不能叫人看轻了去。峨眉新掌门登位,自有各大门派,江湖人物,前来贺喜。

      陆雯卿信马由缰,一边沉思默想,心想晓芙表妹年纪轻轻,却做了江湖六大门派之一的掌门,不晓得是什么样子。正在出神,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陆雯卿一回头,只见两骑一前一后驰来,正是武当俞莲舟,张松溪二人。

      陆雯卿见是他们,不由面露笑容,举手招呼二人,张松溪驰近笑道:“陆姑娘好!”陆雯卿嫣然一笑,还礼道:“俞二侠好,张四侠好!”俞莲舟落在后面,此时也纵马赶了过来。张松溪目光戏谑瞧了师兄一眼,又赶紧转头,摆出一副“这里风景真好”的表情。
      陆雯卿向俞莲舟欠欠身,笑道:“此间峨眉典礼完毕,两位随我去一个地方可好?”俞莲舟目中微露询问之色,陆雯卿微笑道:“我曾答应俞二侠,若有张五侠的消息,即便告诉你们。”
      俞莲舟又惊又喜,连声问道:“陆姑娘是有了我五弟的消息?”声音竟有些发颤,张松溪亦是一脸祈望神情瞧着陆雯卿。
      陆雯卿见他二人这般着紧,倒觉得惭愧起来,小声道:“也不是确切的消息,只是近日明教教主已立,天鹰教正式并入明教。我向殷法王讨了个情面,求他将天鹰教所知消息都告诉你们,再不推诿,什么屠龙刀的,他们也不要了,谁爱要谁去找。”
      俞莲舟听了这个消息,虽非他所想张翠山下落,却也很是不错了,当下点头谢道:“多谢陆姑娘。”
      张松溪忽然插口道:“陆姑娘实在是咱们武当的大贵人,带来的好事真是一桩接一桩。”陆雯卿微笑道:“张四侠又来取笑。”张松溪若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正要再说几句,忽见师兄目光扫过来,顿时住口,只笑嘻嘻向俞莲舟使了个眼色,又悄悄做了个口型。
      俞莲舟十分无奈,他自是看得出张松溪所问的乃是“何时”,他素性冷肃端然,一心向武,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只是这陆家姑娘雯卿,自相识以来,林林总总,终究,她是与别个不同的……神思略略远了些,便见那两人已经行在了前面,俞莲舟收敛心神,纵马赶上。

      登位大典上,但见这位峨眉新掌门纪晓芙一袭淡青裙衫,发髻高挽,容颜清丽,身配倚天长剑,言谈有礼有节,举动气度恬然,当真是有了几分大派掌门的气质。
      陆雯卿坐在人群中,瞧着这比自己尚小得两岁的表妹,心中不觉感慨,忽然,有一人在旁道:“纪女侠执掌峨眉门户,想必能将此派发扬光大。”陆雯卿不由得感慨,答道:“是啊,瞧晓芙现在这样子,谁知道她曾经吃了那么多苦……”她话说出口方知失言,一转头见是俞莲舟,才放下半颗心来。俞莲舟见她紧张地瞧着自己,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什么的。”
      陆雯卿瞅着四周无人,悄声问道:“俞二侠,贵派的殷六侠,他可曾婚配?”
      俞莲舟点了点头,道:“殷六弟去岁娶亲,六弟妹姓路。原也给你送了帖子,只那时候你不在家中。”陆雯卿为着方如殷奔走帮手,这两年也不常回家,因此尚不知晓。
      陆雯卿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就好。”她望了望上面纪晓芙,唇边露出笑意,轻轻地道:“只愿人人都得其所,知足长乐,平顺安康。”
      俞莲舟听得心中微动,低头望去时,只见她又瞧向了别处,只目光温润,浅笑安详。

      峨眉掌门大典过后,陆雯卿便领着俞张二侠,前往见那白眉鹰王殷天正,这一次见面,却不同往常针锋相对。殷天正异常爽快,当即命白龟寿将事情讲明,连同当初为争屠龙刀,以蚊须针打伤俞岱岩,又因不愿同武当交恶,令人将他送回武当,却半途被西域金刚门的人截下,因此迁怒龙门镖局,哪知被人误会是张翠山,并非故意陷害,等等情况,也都一一坦然直说——这些事虽然是殷素素做下,但她手下尚有人在,殷天正深知女儿性情,顿时将那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那白龟寿虽然晓得谢逊掳走了张翠山殷素素二人,天鹰教亦是频频遣船出海寻找,数年来却一直杳无音讯。殷天正提起女儿,不由得也伤心落泪。谢逊也是明教法王之一,却身遭师父成昆之害,以至于神志不清,疯癫杀人,连当初教友也丝毫不念。
      这些事虽然是明教阴私,说出来脸面无光,但殷天正想着陆雯卿乃是现任教主亲信——圣火令已经寻回,范遥正式做了教主,瞧在她面上,便也都一一说了。

      俞张二人听了这些事情,情知对方再无隐瞒,天鹰教虽然有负于武当,但并非主谋陷害,何况俞岱岩伤势痊愈,还是受了明教恩惠,且殷天正失女多年,也算同是受害之人。当下俞莲舟便起身谢道:“殷教主这次说得明白……”殷天正打断他,捋须笑道:“我现在不是什么教主啦。俞二侠,咱们算起来也打了三场了,你的武功一次比一次高明,白眉鹰佩服得很啦!眼下咱们也是化敌为友了,若是你不嫌弃,叫我一声白眉老哥如何?”
      俞莲舟微怔,只是他也深敬殷天正武功高强,人品磊落,便干脆一拱手,说道:“也好,从此武当派与白眉老哥再无仇怨,莲舟这里谢过了。”
      殷天正哈哈大笑,忽然突发奇想,笑道:“倘若张五相公和我女儿福大命大,只是漂流外洋,说不定他二人共过患难,结成夫妻,和武当更是亲戚了!”这殷天正却不知自己竟然铁口直断,这话竟然两三年之内,便成事实,令人瞠目结舌。
      俞莲舟张松溪知他思念女儿,倒也有些同情,当下告辞,又约好双方一旦有了失踪之人的信息,便立刻转告。武当派与昔年天鹰教这一场纠纷恩怨,终于化解无形。

      陆雯卿见此事顺利,双方一笑泯恩仇,自觉办了件大好事,便也笑吟吟地告辞去了。俞张二人快马加鞭,却要赶回武当,向师尊禀报这件大事。
      张三丰听了事情端末,虽然嗟叹五徒下落不明,但真相既然清楚,却也放了许多心。加上这些年,张松溪煞费苦心,令武当于各处结下恩惠,其实麻烦已经消除大半。而少林与西域金刚门那一支的恩怨,也在两年前真相大白于武林,免去了许多纠纷吵闹。俞岱岩伤势已好多时,心中芥蒂早已渐消,倒也并不怪罪天鹰教。听说俞莲舟与殷天正认了兄弟,更是兴致勃勃提出,将来定要和这位“白眉老哥”印证一下武功。

      这边武当山上气氛融融,忽然,莫声谷感叹道:“好像自从咱们结识了陆姑娘,便多赖她之力,日后五哥回来,算起来我们第一个要谢的人便是她了。”俞岱岩自是称是。张松溪却一瞥俞莲舟,莫名笑了起来。
      张三丰见此状况,他活近百岁,自是心中透亮,因笑道:“莲舟,这样好事,也不和为师说一声?”
      俞莲舟急忙起身,他深敬恩师,只是正想解释自己与陆姑娘并非如此,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尽不实,想来想去,竟然立起半晌,也没回话,只顾自己思索。
      殷梨亭新娶妻子,只盼着天下人都如自己这般幸福喜乐才好,听说二哥也要娶亲,顿时大喜,当下忙给张松溪打眼色,要问这事始末,哪知张松溪只假作瞧不见六师弟神情,只带笑瞧着二师兄,看他怎么回话。

      张三丰知道这个徒儿素来肃穆,面冷心热,见他半晌不语,只是出神,便也猜到此事约莫是真,转而向张松溪问道:“莲舟和陆家姑娘,可是确有其事?”张松溪心里虽然十分愿意撮合这二人,只是也不好代替师兄回答,便道:“陆姑娘几次上山相助,大义大德,二哥你……”却是悄悄伸足踢了俞莲舟一下。
      俞莲舟惊醒,省起这情景,只见一大帮师兄师弟齐齐瞅着他,也颇有些尴尬,只是他心念电转,从前种种,皆都流过,一刹那便也拿定了主意,朗声道:“徒儿确有此意,只是尚不知陆姑娘心意如何。”张松溪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心道,二哥你这是聋的还是瞎的……只是他这话也只敢腹诽,不敢说出来。
      张三丰喜道:“这样正好。远桥,不日咱们便上门提亲。”他年纪大了,反而如小孩一般兴致勃勃,唠唠叨叨地道:“咱们武当山上,正好也再添件喜事。”
      张松溪道:“陆姑娘与峨眉纪掌门是表姐妹,不如先到纪掌门处探问一番,这样也免得横生枝节。”
      殷梨亭目光清澈,闻言连连点头道:“二哥,这样好事,可千万要成!要不四哥你陪二哥一起去一趟峨眉?”
      张松溪笑道:“你们都是大忙人,六弟尤其如此,也只好我这个无事闲人替你们跑东跑西。”

      即日,张松溪陪同俞莲舟到了峨眉山上,纪晓芙对武当原含着三分愧疚,接待分外尽心,听说了俞莲舟来意,纪晓芙噗哧一笑,却并不特别惊讶,只感叹道:“表姐也有这一天的时候,果然好人必有好报的。”招呼峨眉弟子暂陪张松溪,道:“若果如此,我还有些话单独和俞二侠说。”

      其他人下去后,纪晓芙便正色道:“俞二侠,你愿向我表姐提亲,正是极好的好事,只是有些旧事,须得说清楚,省的将来心生不渝。”说着,她触起自家心情,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俞二侠是个谨严的君子,最是守口如瓶的。晓芙……还不曾谢过。”说着福了一福。
      俞莲舟忙还礼,道:“过去之事,也不必再提。吾师曾受峨眉郭女侠大恩,武当与峨眉世代交好,纪掌门执掌峨眉,也很是得宜。”
      纪晓芙云淡风轻地一笑,道:“谢还是要谢的。”她目光微转,轻声道:“表姐她,确实对俞二侠一往情深呢……”这飘渺神色一闪即逝,纪晓芙正色道:“俞二侠,你若是真心向我表姐求亲,这些事,我便说了。”
      俞莲舟肃然拱手道:“纪掌门请讲。”
      纪晓芙不由得一笑,道:“罢了,你比女儿家还含蓄的紧。”她摆了摆手,却将一段旧事娓娓道来。

      原来陆雯卿父亲,虽然娶了汉阳金鞭纪家的姑娘为妻,自己却并不谙武功,且是书香传家,最重礼节。陆雯卿自小便订了人家,只是她十四岁那年,婆家却要求提前完婚,原来是那家儿子病重,道是要冲喜才能好。陆雯卿之兄疼爱妹子,便不肯答应,但她父亲却是个儒家夫子,最重信义。又加上订亲原是因为人家对陆家有过恩惠,此时便定要要将女儿送过去。哪知轿子尚未到门,未婚夫已经咽气,这婚事却也不成了,幸而婆家尚通情达理,不曾如那愚夫愚妇般,逼着少年新娘与衣冠成礼,而是命人好生抬了回去,又向陆家赔礼道歉,只是这场婚事,终究是落了个不好的名声。数年之后,远近虽也有人上门议亲,陆雯卿却不肯再嫁了,父母去世后,便行走江湖,连兄长家也甚少回来。

      纪晓芙叹了口气道:“表姐是个苦命人,只是她性子好,乐天知命,专门宽慰别人,从不抱怨罢了。这些事虽然她从不提起,但是心中是有根刺的。况且表姐与我不同,从小便是大家闺秀般教养,最是知书识礼,有些事,咱们江湖人或者没多在意,雯姐却十分谨守。”纪晓芙说了这些旧事,又笑道:“雯姐姐除了那一身武功不知道是谁教的,其他的可不是我这样江湖女子可比。她家规矩大得很,若不是陆家表哥偏疼她些,恐怕也不能在外上行走。俞二侠别看她样子文静,其实倔起来谁都拧不过。”又向俞莲舟道:“如此,俞二侠知晓了前因后果,可有什么说法么?”
      俞莲舟肃然道:“我定会好生待她。”他听了陆雯卿这些事情,惟有更加疼惜她的,又岂会如那些酸儒般挑剔指责?况且陆雯卿冰清玉洁,秀外慧中,正是世上一等一的好女子,有幸结缘,又岂能辜负?只是他忽又生出些踌躇来,自己年近不惑,而陆雯卿正当妙龄,只怕她哥哥,未必肯将妹子嫁给一个粗鲁江湖汉子。
      纪晓芙可不知他心中这些所想,闻言喜道:“俞二侠一言九鼎,那么我是放心的了。”又笑道:“俞二侠若是拿定了主意,便早些前去提亲,我倒盼着多个表姐夫呢!”

      纪晓芙送了俞张二人下山,张松溪便问道:“二哥,纪掌门怎么说?”俞莲舟且不提陆雯卿那些事情,只将自己忧虑说了。张松溪不以为然道:“陆姑娘外柔内刚,自有主意,只须她肯了,别人又哪能阻扰得?但看她一个孤身女子,这几年为抗元奔走不休,便该晓得,她乃是不输男儿的巾帼之秀。”
      俞莲舟见他口口声声夸赞陆雯卿,不由得一笑,又思陆雯卿确实当得如此赞誉,便淡淡道:“也好,待回山预备后,便向陆家提亲。”

      ……

      陆雯卿倚在自己院落门前,心中有些忐忑,忽然,她似有所觉,一抬头,竟见俞莲舟自那小径上走来,不由又喜又羞,嗔道:“你怎能进到我屋子里来……”话未说完,又转而嫣然笑道:“也好,以后这里也随便你来了。”说着她又噗哧笑出声,将俞莲舟让进屋子,又亲手倒茶,笑道:“我哥那样一个人,竟然现在就肯让你进来瞧我。可见是嫌我在他家住久了,要早早把我赶出去才是。”

      俞莲舟瞧着她素手为自己斟茶,言笑嫣然,似乎比平时格外不同些,他略踌躇一下,缓缓伸手,将那双柔荑握住,陆雯卿微露惊讶,颊上浮起两朵红晕,却依旧大大方方地瞧着他,任他轻轻拢住自己双手。
      俞莲舟小心翼翼将那一双纤白小手合在自己手心,抬眼望着陆雯卿,郑重道:“卿妹!”陆雯卿颊上更觉发烫,一双杏目却不肯示弱移开,只唇边溢出甜甜笑意。但听俞莲舟道:“……以后,可不用再客客气气叫我俞二侠了。”
      陆雯卿笑问道:“武当俞二侠闻名江湖,小女子该当如何称呼为是?”俞莲舟微微一笑,眼中光芒略盛,却又不语。陆雯卿禁不得他目光,双颊微红,轻轻呼唤一声,“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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