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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节 ...

  •   “把无限的愁思,化成无尽的温柔,声声落入心泉,这就是奥路菲的音乐。”
      黛色的卷发伏在黑色的燕尾服上,一把柔柔的声音娇嗔着:“米罗公爵好坏,光是说,却不请奥路菲来演奏,害我听得入迷,却解不了瘾。”
      “芷妃”那名米罗的年轻公爵,低头望着靠在自己膝上撒娇的淑女,爽朗地笑道,“那位连陛下都请不动的流浪伯爵,我请得动吗?”
      “哎呀~那是因为陛下是老糊涂,谁愿意对他奏乐?公爵大人就麻烦一下,让臣妾能听一次与碧泓王国宫廷乐师苏兰特齐名的奥路菲的琴声吧。行吗?”
      正当惯于卧花眠柳的米罗亦快招架不住如此尤物的嗲声嗲气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芷妃反射地从米罗身上弹起,整理自己稍乱的礼裙;
      而米罗即如获大赦,应答:“进来吧。”
      门推开了,飘进一个有着石青直发的修长身影。
      本来,芷妃有骂这个不知风雅的人的冲动,但一见那男子,便换成甜甜的笑容,端庄地问好:“卡妙侯爵安好?”
      谁舍得对这般玉人粗言相向呢?圣煜王国上层内,有几个天仙才子,使妃嫔[月娄]嫱们倾慕不已。
      先是撒加,教皇的继承人。据言他有着黄昏后的天空一般醉人的蓝发,静夜里的沧海一般深邃的双眸,神国中的天使一般纯美的笑容……总整齐地穿着黑色的传教士衣服。据言,圣煜王后仙逝前,惊恐万分,挣扎着,喊叫着,险些伤了正在一旁守候她的年仅六岁的纱织公主;当时,一直留在白堡的撒加出现在西宫,王后的床前;王后见到他,叫了一声“我最爱的天使……”,便在他的祈祷声中,安详地闭上双目。撒加的传言无人不知,然而,难得几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
      与撒加一般神秘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穆先生,教皇史昴的徒弟;据说他亦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他走得太早太远,没有留下太多的谈资给贵妇人们。另一个,即是宫廷占卜师沙加。
      关于沙加,没有什么缥缈的传言,有的都是确凿的事实。但是,无人能够确切说出沙加是怎样一个人。围绕着他的谜团,有点像碧空,清净透明,却很难读出更深层的意思--尽管谁都能感觉到背后藏着什么。曾经有一段时间,沙加是贤者的得意门生,但他很快就离开了贤者,隐居在白堡东面的山林中,独自修行,深居简出;例行的占卜,他仅以白鸟传来卜讯,但见其字,不见其人。若是外宾来访的国宴,沙加也许会出现:三年前的冥玄国王哈德斯拜访圣煜国王,站在高高的看台上,一览君臣,马上与会场的其他宾客一般,被亭亭玉立在宫柱旁的圣灵深深吸引--那耀目飘柔的金色长发,丝尘不染的白皙肌肤,一身浅紫的丝质长袍,如雪中梅,水中莲;“你是……”赶到他面前的哈德斯唐突的问候,只换来淡淡一句“我是圣煜王国的宫廷占卜师沙加”的回答;但冥王已经着迷了,有点黯然,惋惜叹道:“可惜冥玄王国不能保住你这束驱走黑暗的明光……”;此后,冥王每月都遣人送礼给沙加,至今未断。
      当一株圣洁的花寂寞地藏在深山时,另一株即在人群中缩放它至美的风姿。圣煜的白玫瑰--阿布罗狄,就是那一株至美的花。湖蓝的卷发,湖蓝的秀目,眼角的美人痣,素色的衣裳……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优雅的举止,温柔的谈吐,浪漫的情怀,便使迷恋他的人愈发不能自拨--追求他的感觉正如追求真美。午后的茶会,是最能接近阿布罗狄的地方。在飘香的玫瑰花园中,用白瓷的茶器,泡上一壶茶,是他的例行公务。茶客,往往是国王。国王宠爱阿布罗狄的事,早已传遍宫内;以至有人进言,收阿布罗狄入宫作男嫔--进言的结果是国王的盛怒,与责问的话:“你安什么心肠?我怎能让自己的衰弱之躯来糟蹋阿布罗狄呢?”;随后,王封阿布罗狄为“森之魔法师”。于是,玫瑰园一直飘着不变的茶香;花香、茶香中,一个美丽的男子默默而立,把目光投向远方……
      比起那些只能远观的人,宫廷交际好手米罗公爵才是淑女们真正追求的目标。他豪放不羁,往来于数百名媛间,游刃有余;深蓝的发,不知沐浴了多少美女吐气如兰的芳馨;纤长的指,不知遗留多少芳唇深浅不一的吻;帅气的形象,不能钻进多少深闺春梦中。自他出现在上层社交界以来,“米罗公爵”便成了贵族生活色声犬马的代名词。米罗的微词不止于此。他原是洛迈迪一派的二把手,但当他与卡妙斗一回后,马上成了撒加一边的人;他在王都有金碧辉煌的公爵馆,但他长期扯着卡妙居住在百里外的山间小屋;他有卓越的军事才能,但是被军学院责令退学--原因是他让教授们的妻子魂不守舍……尽管米罗交流很广,但是真正能进入他生活的却极少;众所周知的,就只有一个卡妙。
      卡妙,冰之魔法师,正如他所用的魔法一般冷峻。他的经历挺简单:出生在没落的侯爵家族;以二等侍卫的身份入驻白堡;因天资聪敏而成为贤者的爱徒;作为特优生从魔法学院提前毕业;一直用朋友兼助手的身份伴随米罗左右。不知这种经历的简单是否来自于他的冷漠,但他拒绝成为贤者的继承人的事人所尽知;不知他的拒绝是否由于他的冷漠,但他悉心教导一名叫“冰河”的少年的事亦人所尽知。卡妙与冰河,这一对师徒,在严寒的雪山间亲如父子,并肩修行;却在歌台暖响的王城内,成了各为其主的敌人。旁人看来,卡妙身上交错着很多得意与不得意。可卡妙似乎对一切视若无睹,依旧风度翩翩,陪着米罗往来绅士淑女间。
      芷妃可以米罗撒娇,却不懂得如何对付一脸严肃的卡妙,听到他礼节上的回答后,急忙以“祭祀开始了”的理由,溜了出去。
      “哈哈,好一个卡妙,吓得那位麻烦的夫人马上逃了。”米罗从椅子上弹起,跑过去亲自关上门,说,“谢谢你救我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卡妙收拾桌上的器皿,重新倒了两杯红光流转的葡萄酒。
      米罗在桌子靠角的一边坐下--角的另一边正坐着卡妙,漫不经心的回答:“说着前几天的舞会,不知不觉就扯上了奥路菲的音乐。”
      卡妙轻轻摇着晶透的杯柄,略有所思地眼着那血色的酒,良久才道:“今年,恐怕不能举行音乐茶座了。”
      “这种时候,或许不举办更好。”米罗小嚼一口,斜斜倚着椅背,靠向卡妙一边,“我累了,很想逃。”
      “和我一起很累吗?”
      卡妙面无表情的一问,出乎米罗的意料。
      米罗当然知道卡妙的意思了,他也知道卡妙只是担心自己--毕竟,今天不如意的事太多了;
      但米罗还是瞪他一眼,怪他连自己埋怨自由也剥夺去了,接着干笑几声,叹道:“对啊,假如我当初不帮洛迈迪对付你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认识你,不会认识撒加,不会认识沙加,不会认识穆,不会认识阿布罗狄……不会参加你们与奥路菲的音乐茶会,不会知道这个王室不会人知的丑事,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是多么无聊、荒谬,不会意识到自己犯下许多可笑的罪行,不会理会那些下层人民的生活…………即使我如此这般行乐,有的只是风发得意,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不耐烦,厌倦。”
      “后悔吗?”
      米罗有点奇怪为什么卡妙总能以这样冷淡的语气问这般用意暧昧的问题,但他还是正色回答:“假如没有与你们相遇,那才是我一生了大的遗憾。”
      卡妙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徐徐问道:“你下一步该怎样做?今天早上撒加就离开了;下午阿布罗狄听见要他陪葬,八成也逃了。”
      “嗯,希望他们能够会合吧,这样逃过侍卫的追究追杀的机会也大一些。至于我的动向,我想,我还是只能在这里风花雪月了……”米罗说到一半,有点疑惑,“卡妙,可能是我多虑吧,我觉得国王遗嘱中要阿布罗狄作人殉一事,很奇怪。”
      “是很奇怪。即使陛下死前一时心智迷糊,也不会对阿布罗狄下毒手。”卡妙点点头,“但愿这不要与政治斗争扯上关系。”
      米罗瞧了他一眼,更奇怪卡妙的说法:因为如果仅仅是出于后党或者东宫的妒忌,而私改遗嘱要处死阿布罗狄,也不能说是政治斗争--而处死这样一个与权力没有什么关系的人,理由应该只出于妒忌啊!
      卡妙看透米罗的想法,继续说道:“假如仅仅是由于他们的妒忌心还好,但是,恐怕这事与东宫位置有关。”
      “呃?”米罗更奇怪了。
      卡妙脸色变了变,喝了半杯红酒,低声回答:“前一段时间,我不是常偷偷潜入王室图书馆的密室找书消遣吗?我在那里翻到了王族族谱--与对外公开的那一份不同,上面有阿布罗狄的名字--以陛下的长子,纱织公主的异母兄长的身份,记在那里。”
      “私生子?”听着,米罗的脸色变青了,站了起来,转了几圈,贴近卡妙坐下,耳语:“这样说,阿布罗狄才是真正的……”
      卡妙赞同:“据陛下的日记所说推测,那是陛下未登基之前的风流债。那时,他与一位花商之女相恋,并发生关系;但因正与你父亲争东宫之位,所以未能迎娶这位平民女子;后来你出生了,他又怕因自己无嗣,而不得不把辛苦夺来的王位让给你,便与王后结婚;可惜天不如人意,新东宫迟迟未能诞生,他心急如焚;直到十五年前,他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们消息,可惜那女子已经死了,他也只能带阿布罗狄入宫。”
      “十五年前……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时白堡才刚刚奠基,我们还未认识……”米罗刚咽一口酒,又马上吐出来,害得他连接咳嗽,良久才抓着卡妙问,“时间不对啊,白堡是作为东宫御所而被修建的,可那时,还不知道小公主什么时候出生……莫非……”
      卡妙望了他一眼,问:“还记得吗,当时的白堡种满了白玫瑰--这正是阿布罗狄最喜爱的花!可能,白堡并不是纱织公主的东宫,而是阿布罗狄的。”
      “你说,他知道这件事吗?”米罗问。
      “现在并不是阿布罗狄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纱织她知不知道。”卡妙瞪了他一眼,“假如纱织是知道的话,那么他的矛头可能更多地指后你这个有老臣支持着的米罗公爵。”
      米罗笑了笑:“卡妙,你太多虑了,纱织她未必是像洛迈迪那样聪明的人。--而且,秘藏的族谱,不是普通人能够看到的,即使是东宫殿下,要是没有贤者的许可,也不能进密室。如果她身边也有你这样的书痴就另当别论。”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而且,据我所知,悄悄进入密室的人不少……不说这话了,”卡妙站了起来,坐到米罗对面,淡淡说道,“像我这样的局外人,还是不要离间公爵与公主的感情吧。”
      “你怎样了,今天真奇怪。”对着卡妙时冷时热的语气,米罗终于感到不妥了--至少卡妙平常就不会说这些为难他的话。他走近他,摸了摸他的头,呢喃一声:“好烫~你这样混蛋,发热不好好休息,还来陪我喝酒。”
      “没事的,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能够支持多久。”卡妙笑了笑,“而且,我已经吃药了,也会去休息的。”
      “现在马上,你就回去给我睡觉。我扶你回房。”
      “不用。”卡妙把剩下的酒喝完,“我还有话没有说:我今天是来道别的,因为我要回冰原。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所以来警告你一下。”
      “啪-”卡妙重重挨了一巴,吃惊地望着米罗。
      “为什么?”米罗怒道,“为什么连你也要走?撒加,阿布罗狄,我看不到他们走,就算了,可是连你也…………”
      “因为他们不在,我在这里也没有用啊!”卡妙笑了笑,“如果说当年我们在这里,是因为要成为东宫侍卫;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东宫的侍卫早就有年轻人来担任--从此至终用不着我们,我还留在这里,一时怕逃避的麻烦,一时为了朋友。……而我现在还在这里,只会有被株连的风险而已--因为阿布罗狄与撒加与纱织的关系非常恶劣。”
      “那么,我也走……因为风险来说,我是一样的,而且更大。”米罗披上暗蓝色的风衣,“你要回冰原,对吧?那么我陪你去--你抱病在身,有在我身边会好很多吧。不过,我陪你到冰原后,你要陪我回我的公国--那个地方如果没有你帮忙,我一人管不了--而且我不想与现在那里的管家一起工作。”
      卡妙怔了一怔,哈哈笑道:“米罗,你干脆不用陪我回冰原算了--反正我还是要做你的助手,逃不了了。如果要走的话,现在马上--毕竟这时只是宵禁,再拖下去,对我们可能是城禁了。”
      “嗯,我们对守卫说出城散散心,他们应该不会阻难吧。”米罗点点头。
      “也是。米罗,你去收拾细软,我去阿布罗狄的房间拿些药品。”卡妙站了起来,整理一下深紫的魔法师披风,走出米罗的房间。
      “真是……撒加与沙加在担心,现在连卡妙也……看来,我还是暂时逃离这里好了--乐得清闲了呢。”米罗从抽屉中掏出两个纸条,丢入火炉中,呢喃自语,“希望沙加也找机会避避吧,如果公主真的有政治行动的话,即使是他,也会有危险。”
      虽然这样说,米罗并没有去与沙加告别。
      此夜,两匹马从王城奔出,很快地消失在莽莽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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