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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举头望山月 ...

  •   某人边说边走上前,将参茶恭敬奉上,抬眼,撞上一抹狠厉,转瞬即逝。

      某人依旧巧笑盈然,转头对韶儿眨眨眼,“当然,小韶儿也有可能说或许会有哪个蠢人如法炮制,一边替文小姐撇清关系,一边又按你,”咬住“你”字,某人“嘿嘿”一笑,惹得韶儿丫头端着盆子一阵跺脚,盆里的水荡啊荡,气急败坏地朝她叫道:“你含血喷人!我……”几乎与她同时,某人又已开始:“刚说的计划进行陷害。没有就让我说完啊,心虚个什么劲!”韶儿暗暗看向文莹,才又闭了嘴。

      只听某人继续:“不过,何姑娘是神医谷高足,府里还会有别人比她更熟识药性吗?只怕珍奇异毒府里人都不识,而一般的毒又骗不了她吧?”话声未落,韶儿又“哼”了一声,控制不住道:“你以为府里都是像……那么多蠢货吗?也太瞧不起我们皓……”没说完就被慕容清喝断:“够了,都别说了!”

      某人也“哼”了一声继续:“除非她自己愿意喝下去。可问题来了,既然……”

      “我说够了,你给我出去!”慕容清暴喝。

      某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听文莹轻声柔弱地抑制般地说道:“让她说下去。”

      某人瞪了浓眉紧皱的慕容清一眼,继续:“既然那个所谓的‘有心人’是想陷害文小姐,而如今目的达不到她又怎么去说服何姑娘呢?即使她神通广大、博学多闻,能弄来超出何姑娘学识的珍药,呵呵,”眼瞟了屋子里其他三人一眼,“那么珍贵的东西又怎么会浪费在何姑娘身上呢?庄主的态度明朗到全江湖都心知肚明吧?”

      慕容清再次爆发:“我让你闭嘴!”

      文莹冷冷插言:“我想继续听呢。”转眼对着某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有胆子,继续。”

      某人“哼”地一声,心头冒火,“最后,别说那人没那奇珍异毒,就是有,想必也不敢下在文小姐身上吧?要不最初的目标也不会设得那么迂回!”说着又换了一副无奈的苦瓜脸:“哎!我是连最基本的草药都叫不出几个名字来,不信可以随便拿点儿来让我分嘛……”

      韶儿又忍不住低头小声“哼”道:“此地无银!”

      某人斜了她一眼,表情哀怨:“若是某些人不信硬是一口咬定我是装的,唉,那就只有等六月飞雪了,我比东海孝妇还冤哪!”心说说窦娥你们也不认识。“呵呵,扯远了,扯远了,文小姐喝汤!哦不,参茶。”无比乖巧恭敬地再次献上。

      文莹沉默了一下,只一下,约为0.03秒,然后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某人只觉得有点像幸灾乐祸,心里一动。而这边厢文莹瞥见一直皱眉垂目的慕容清抬眼瞧过来,马上大声娇嗔似的斥道:“你是什么东西?退下!”又是一副娇纵任性、天真娇憨的大小姐模样。

      某人直起腰,眉一挑,“貌似一鼻子俩眼睛,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和您,以及所有‘人’一样,呃,或者您是东西吗?”

      “住嘴!”慕容清喝道。

      “呦!你个坏心眼儿的死丫头,你怎么给我们小姐送来个铁勺儿啊?!”数度惨遭抢白的韶儿快步迫不及待地上前,恶狠狠地瞪着她,眼儿都没低一把准确无误地抓起白瓷盅旁的勺子,“故意挑衅?”

      某人眼睛睁大了一点,不解又了然地看了慕容清一眼。慕容清瞥她一下,开口缓声道:“她刚入府,平时也没怎么和下人多接触,不知道也是有的。”又对上她的眼睛,轻飘飘瞪了一眼,淡淡吩咐道:“去换个瓷的。”

      某人略一迟疑,文莹却“噌”地站了起来,许是起猛了,有点儿站不稳。慕容清赶紧上前扶住,被文莹含泪一把推开,大声质问道:“不知道?难道这已不是这府中的头等禁忌了吗?你竟然放任一个丫头不知道?!你从没这样对待过我!”

      韶儿见自己主子委屈,也急急地对某人道:“不知道,不知道,现在却知道了吧?”却换来文莹极不满又不耐,甚至带两分凶狠的一瞪,虽然极短,却让韶儿不自觉抖了一抖,赶紧闭嘴低头。

      文莹哀怨地瞪了慕容清一眼,向门外跑去,慌得韶儿连桐盆都来不及放下便追了上去。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某人猛然被撞了一下,下意识地一手扶了摇摇欲坠的文……弱小姐一把,却反被那文小姐紧紧抓住了手腕,扼得生疼,又伴有一丝轻轻的刺痛,不过转瞬即杳,让人辨不清那刺痛是否只是一个幻觉。

      慕容清浓眉仍是紧锁,叫住韶儿吩咐道:“好生照顾你家小姐,我稍晚些就过去,切莫让她动气任性,去吧!”韶儿应了一声又赶忙追了上去。

      这里某人还在努力回想刚刚手腕上的刺痛,却不料慕容清上前一步径直掀翻了她手上的浅青托盘,炭火、瓷盅碎了一地,火星子溅上裙角,竟燎了上来,某人慌忙跳起来扑打,却又被一只手钳住下巴,生疼。

      慕容清眼现寒光,仿佛要刺穿某人的眼帘,冷冰冰地警告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你那点儿小聪明别拿来我眼前招摇。这里是我府上,你给我收起你那些个勾心斗角!”一把将她推出去,力道也是自认识她以来最大的,直直将她摔到了外门的木框上,竟看也不看她一眼,一甩袖,愤然离去。

      某人挣扎了半天,终于扶着门框慢慢站了起来,后背遍地开花地疼,胸口闷闷地疼,嘴角红线招摇,双眉紧蹙,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

      某人愣愣地看着眼前地上、衣襟上的血,冷汗直冒,心里凉凉地惊颤:“年纪青青就吐血?还是被别人推的!我,我没袭人那么阴险啊,为什么要受她的待遇?!死混蛋,敢推我?!你丫的,最好祈祷我万事大吉,要不然定有一日灭了你第一庄!”眼睛里的泪经不住恐慌的心绪已开始往下落了,胸口也似乎越来越闷疼了,仿佛随时都会再吐出口血来,拳头攥得死死的……

      “姐姐,你调养好了再走不行吗?你这样,我,呜呜呜,我不,不放心。”小丫头已泪流满面。

      “傻丫头,不哭!你,咳咳,你没听刚林大娘说那死挨千刀的文莹已向那蠢货神经病要了我去伺候吗?”某人说着又咳了一阵,对上小丫头清澈不舍的双眸,“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轻易有事的。我今天受的罪,他日定会千百倍地讨回来!”

      “要不,先以伤重为由拖两天吧!”
      “不行,夜长梦多,今天中午那缕若有似无的刺痛绝对有问题。”
      “那就更不能现在走啊,万一是她下的毒怎么办?”
      “嗯,不像,没听说过这么下毒的。”
      “那万一呢!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小丫头竟号啕大哭起来。

      某人很感动,也很无奈:“乖,不哭不哭。我天命所归,不会这么轻易死的。”见小丫头丝毫不为所动,便放低了声音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说着还四下扫了眼,(你假装你俩这破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呢?)“我认识神仙,他说他会来接我,嗯嗯,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某人的表情很憧憬很梦幻,却让小丫头心里泛上一股心疼和哀凉,此时眼里的姐姐,只是一个沉浸在英雄梦境里渴望被保护的天真女子,看起来很幸福、充满期待,却总让她觉得像泡沫一样易碎。也或许易碎的,是她讲的那个神话。

      而某人只是沉浸在唯美的想象中,似乎并没注意到她所憧憬的神话本身便是个未知,那“七彩祥云”背后的典故是举世皆知的不祥。

      慕容清怔怔地立在门前,盯着地上的血迹,双拳攥得紧紧,面无表情地立着,只是立着。杨芷没能拦下那丫头,被一个白衣人挡了回来,那丫头,竟然从,狗洞里爬了出去!“梆”地一声,拳头重重砸在她曾停靠过(当然,被他推的)的门框上。狗洞?他怎么不知道他家最深处的角落里竟有狗洞!最深处啊,却也是最接近外面的地方……

      她竟然一出去就不知所踪了?会是那个白衣人吗?他是谁?她又是谁?自己分明没有答应莹儿的要求啊,她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地出走?是因为推了她吗?又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一时气愤罢了。但是她流血了!(人那是吐血,谢谢!)又是一记重拳砸下去,鲜红的液体顺着白皙的手指缓缓流下,一红一白,耀眼的分明。他就这样立着,从夕阳黄昏到明月西沉。今夜的月亮,真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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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此刻正坐在某荒郊的草木繁盛、峰回路转处,无聊又难受地叼着根草、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的某人,回忆着今儿下午的顺利逃亡,还真是水波不兴、一点儿刺激没有:就是瞅准没人,往狗洞里一钻,出来马上瞧见一泔水车,好几大桶,臭气熏天,却竟有一敞着盖儿的,上前一看竟是空的!

      于是某人二话不说、立马跳入,再将盖子盖好。幸好是条冷巷,平时没什么人。等了好久,某人都要睡着了,忽觉摇摇晃晃地行了起来,本就胸闷背疼得要命,经这么一摇,更是差点儿吐了出来,好在某人意志力极坚,硬是拼命忍着,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只感觉过了一世纪那么久,车渐渐慢了下来,猛然一震停下,似有人重重地跳下车,却再也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某人强忍不适,颤颤地伸手将盖子掀起一条缝儿,只见蓝天白云逍遥得张狂,周围视野开阔,再掀开一点儿,猛地全掀开——缘分啊,又是荒郊野岭!某人猛地跳了出来,原地转了一圈,没人,一个人也没有。心里顿然一惊,急急捂着胸口随便找了个方向便走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到现在。某人向明月眨眨眼睛,“啵”地送上个吻,轻声道:“嗨!又见面了。”心里想着这一个多月似梦一样的生活。此时只她一个人,逃出来时只穿了她自己的行头(还卷带了小丫头五分之四的私房钱),静静地坐着,仿佛那些穿古装的人的嬉笑怒骂都被抛在了另一个宇宙,遥远而模糊。仿若极度喧闹后的极度沉静,将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实,只有闷闷作痛的胸口和火辣辣的后背还在直斥着那真正发生过的一切、不是梦幻泡影。

      这狗血的一个月,终于以狗血的逃跑为终结。那狗血的勾心斗角,某人已不愿去想起,也没兴趣知道具体细节和来龙去脉。那狗血的山庄里的狗血的一切,某人都很反感地排斥,她只希望自己能健康地活下去,不要客死他乡。她很平凡,不想承受狗血的委屈。不管现在自己为什么在这儿,是有人相救也好,还是被人故意丢出来也好,某人不愿去想,因为,太累。那狗血的山庄里最不狗血的便是那碧草掩映的狗洞。小丫头不属于那狗血的山庄。

      某人就在那山路欲转处的青草地上抱膝而坐,微嘟的嘴里叼着一根惨遭蹂躏的青草,双目湿莹莹地望着月亮,小脑袋一点一点,清风微拂,卷起几丝青丝悠扬。好像是被主人遗弃了的山精,又像是遗弃了世界的娃娃,忧伤、倔强、又张扬……

      她是谁家跑丢的女儿?

      某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以这样的姿态闯入了他忧郁深沉、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引起一丝几不可见的惊诧,让他不自觉驻足。

      某人感应似地将视线自月亮下移,眼瞳倏地绽开,只见一人一马立于转弯处,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沉静、带着淡淡的忧郁,即使遇上自己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改变,仍是那样沉静地、自然地望着自己,不语亦不动。

      某人望着望着,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仿佛很久以前听到某首唤起自己内心虔敬的乐曲时那莫名其妙的悲悯与激动。看来人在面对最美的事物时感受到的不只是愉快呢,那微微的刺痛才是其之所以为“最”的真谛。

      将视线上移至月亮,再移回来,再瞧瞧月亮,再瞧回来,果然一样呢。他就是那孤绝中天的明月,温润、幽静、神秘得近乎华丽,却清疏寒默、流丽之极的空寂。令某人忽然想起一句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某人就这么望着他出神,他也静静地回望着,很静,只有风在不被察觉地缓缓流动,带着青草的香气,徐徐地飘升,飘向月亮。

      某人拿出嘴里的那根草、摇了摇,向他轻唤道:“嗨——”

      若有似无地翘起嘴角,他的声音清朗泠润:“山精?”

      某人愣了一下,随即稍稍瞪大了眼睛:“是什么?”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月亮也似乎倏地亮了一下。

      某人又把青草塞回了嘴巴,继续一咬一咬地轻声道:“我受伤了。很难过。不知是不是要死了。都没有神仙来救我。你是神仙吗?”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如鬼魅般飘到她身前,淡淡地答道:“不是。”

      某人仰头看看他,继续云淡风轻地道:“哦,那你叫什么?”

      “江月明。”

      某人望望他,再望望月亮,心里暗自钦佩了自己一下,真有眼光。然后再望向他,轻轻一笑:“缘分哪。”来人不答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毫无表情。倏地抽出佩剑向她挥去。

      剑过处,一条翠得鲜艳的小碧蛇断为两截。而他依旧淡淡的,收好剑,转身离去。某人恍过神时只看到了他转身时飞扬起的似是深青色的衣角。

      他走到原处,牵起应该竟是灰色的清痩高马,又是淡淡地瞥她一眼,牵马而行。

      某人望着月亮,继续思念家乡,仿佛刚刚什么也不曾发生,只是不觉间又微微嘟起了小嘴,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那凄惨的小草。嗯,等下一个过路的人,我再求救。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愿向眼前人求救,此刻怕是皓月山庄的人来抓她,她也宁愿自认倒霉地被逮回去。这个人,越早消失越好。

      当那人牵马经过她身边时,略侧眸看了她一眼,丢给她一个小白玉瓶,继续向前走去。

      某人拿着小玉瓶,将红塞儿拔出,里面是几大颗檀紫色药丸。不知为何,某人鼻子忽然一酸,向那背影喊道:“回来!我是山精。我饿了,好久没吃饭了,胸闷背疼,动不了了。你回来!呜呜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举头望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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